第127章 於樂21

　　謝家之外的壹座客棧， 於樂坐在窗邊遠眺被高墻遮掩的重檐屋角。
　　大師兄現在應該很不舒服吧，謝集煞費苦心布置的困魔陣會讓體內有魔氣的人痛苦萬分。
　　在那裏待得越久，越是魔氣無法自控， 被引出體外， 無所遁形。
　　原劇情裏， 莫存知正是在那裏待久了泄露魔氣，才讓謝集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埋下禍根。
　　謝集這個人， 著實可悲。
　　他本是謝家嫡支次子， 上面還有壹位驚才絕艷的長兄。
　　然而多年前這位被寄予厚望的長兄突然入魔， 壹夜之間殺死了父母， 逃離謝家，去到魔道成為壹個魔修。
　　正是如今占據魔宮與魔城夜原的那位魔修。
　　謝集因此恨起天下所有的魔修，更是對曾經敬愛的長兄恨之入骨。
　　謝家也隱瞞下這事， 將謝家大哥的名字從族譜中劃去。
　　失去父母和長兄的謝集，和小弟謝循相依為命長大，不像他對魔修深惡痛絕，謝循是個溫和善良的人。
　　他遇到壹位逃離魔道的女魔修，收留她養傷的過程中與她相愛，為了幫她躲避追殺，將她藏在自己的院子裏。
　　所以這個謝集， 哥哥當魔修，弟弟和魔修相戀， 連最好的朋友也是個天生魔族。
　　於樂：他和魔修這麽有緣，幹脆去修魔好了。
　　在謝家外圍守了壹日， 於樂果然在夜幕降臨之際看見了自己要等的人。
　　馬車從謝家的小側門駛出來，壹直開到城外。
　　壹個身形婀娜的女子從馬車上跳下來， 回頭去看。男子蒼白的手指微微掀開車簾，也在凝視她。
　　“妳壹個人在外要小心。”
　　“阿循不要擔心，夜裏風冷，妳快回去吧。”
　　“過段時間，如果沒事了我再來接妳。”
　　“好，我等妳。”
　　兩人壹個在車上壹個在車下，又不舍地說了好壹陣，馬車才掉頭離開。
　　目送馬車離去的女子眼看就要鉆入黑暗裏，跟著他們壹路的於樂走出來。
　　“且慢。”
　　女子驚愕後退，第壹反應是遮住臉，拿出武器。
　　“何人！”
　　於樂剛才就發現了，這兩個在原劇情裏被謝集逼迫到殉情的小鴛鴦，不就是之前在黑市裏試圖“救”他的那壹男壹女嗎。
　　原來早已見過了。
　　“綺菱，血海老魔血籌的叛師弟子，對吧？”
　　此言壹出，綺菱眼中警惕已經變成了殺意，身上魔氣都不再掩飾：“妳是魔道中人，受血籌之命來殺我的？”
　　於樂背著手，笑吟吟：“妳不知道嗎，血籌已經被我殺了。”
　　綺菱霎時怔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所以妳還要感謝我呢，不然妳現在還要躲躲藏藏，提心吊膽。”於樂踱步靠近。
　　“妳、妳此言為真？妳真的殺了血海老魔？妳、妳到底是何人？”
　　於樂身後忽然出現兩人，壹身鵝黃色衣衫好似芙蓉花的笑娘，以及風流瀟灑神情懶散的蘇玉鉤。
　　“綺菱妹妹，我們尊主是何身份妳就不必知道了，只需知道尊主可以助妳便夠了。”笑娘道。
　　綺菱沒有那麽天真，她認出笑娘和蘇玉鉤身份，再看前方那少年，明白對方不論想做什麽，自己恐怕都無法拒絕。
　　“妳們想要我做什麽？”她問。
　　“我說了是來幫妳啊。”於樂說道，“謝循……”
　　他故意停頓，果然見綺菱瞬間緊張起來的神色。
　　笑了兩聲，於樂接著道：“謝循的哥哥謝集，厭惡魔修至極，他在壹天，妳和妳的心上人永遠不能在壹起。”
　　“他布下困魔陣，想把妳逼出來殺了，眼見無用，還請來五嶽仙門首徒……他這樣煩，我幫妳把他殺了如何？”
　　綺菱沒料到會是這樣，她也不相信這少年說什麽幫她殺了謝集。
　　她更確信是這少年和謝集有仇，想要利用她把謝集引出來。
　　“阿循很尊敬謝集，他不會想要看到哥哥死去。”綺菱猶豫過後如此說。
　　於樂驚奇地打量她：“妳真的是壹個魔修嗎？”
　　綺菱：“成為魔修，非我所願。”
　　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處心積慮想要逃跑，脫離血海老魔的控制。
　　於樂在她身上看到了壹些和大師兄類似的東西，心情不太愉快，但臉上笑得越發甜蜜溫柔。
　　“妳不想殺他啊，可是他要殺妳，妳的心上人能費心費力保護妳多久？”
　　“妳怕親手殺了謝集，會讓謝循恨妳。沒關系，不需要妳動手。”
　　“妳只是‘不小心’泄露了馬腳，惹得謝集追來，死在了其他魔修手中，他的死和妳有什麽關系呢？”
　　“妳真的希望謝集壹直活的好好的，讓他牢牢把控著自己的弟弟，控制謝循的壹切，不允許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直到死嗎？”
　　綺菱垂下眼睛，想要掩蓋自己內心的動搖。
　　她可以永遠見不得光，可於樂的話戳中了她內心隱秘的不滿。
　　她親眼看到謝集對弟弟生活方方面面的控制，他不容許弟弟忤逆。
　　阿循不過是說了壹句魔修或許不全是壞的，就惹得謝集大發雷霆，責令他閉門思過。
　　她的阿循長到這麽大，不被允許離開家，上壹次他們趁論劍會悄悄離開小院，他是那麽開心。
　　他的生命註定短暫，想要去更多的地方看看都無法被滿足。
　　可他那個偏執的哥哥謝集，以關愛為名，對阿循做的事，和控制她的血魔又有什麽不同。
　　“妳擺脫了控制，就不想幫幫謝循嗎？妳喜歡他，卻不願意替他背負壹些痛苦和罪孽？”
　　少年的語氣充滿誘惑力，綺菱終於擡頭：“……好，我配合妳們。”
　　綺菱離開後，不曾說話的蘇玉鉤看到於樂笑容越來越大，問道：“尊主好像很高興？”
　　“哈哈哈哈！”於樂忽然大笑了壹陣，“我在想，勸人遵循自己的內心，果然愉快。”
　　。
　　莫存知在蒲團上打坐修煉。
　　謝集給他安排的房間是最好的，屋內擺設無壹不精致，那張床也華貴舒適。
　　從前莫存知不關註這些，這次看到這樣的擺設和床，他第壹個念頭是：小師弟可能會喜歡。
　　但他很快驅散這個念頭，靜心閉目，在壹旁找了個蒲團，不曾去碰那柔軟的被褥床榻。
　　只是他耳邊時常能聽到莫名的聲響，仿佛來自於他的內心，嗡嗡不停，壹股煩躁發自內心，久違的殺虐欲從心底湧起。
　　他睜開眼睛，目光掃過屋內四角放置的困魔陣符文，又閉上眼睛，忍不住觸碰儲物袋中放著的催魂鞭。
　　他執掌刑殿，用來處刑的摧神鞭供在堂前，那鞭子會給人留下劇烈的痛楚，而他隨身攜帶的催魂鞭比摧神鞭還要更可怕幾分。
　　這原本是師父責罰他所用，他成年後幾乎做到了師父要求的壹切，師父便將催魂鞭賜給他，要他時時刻刻反省自身。
　　他執掌刑殿，負責處罰他人，也要責罰自身。
　　心底的殺意、惡意，他都曾用這鞭子壓下過。
　　碰到鞭子的同時，莫存知想起它被小師弟握在手裏的樣子。
　　小師弟如今時常會和他……相對，不好隨意在身上留下傷痕。想到此，莫存知又忍耐地收回手。
　　。
　　謝循回到院落，發現謝集沈著臉坐在他院中等他。
　　“兄長。”
　　“妳去哪了？”
　　“只是隨意走走，讓兄長久等了。”
　　“妳讓馬車出府了，我不是說過妳身體不好不能修煉，不要出府嗎，妳如今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謝循沒有爭辯什麽，只低頭說：“是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謝集忍著怒氣：“今日妳見莫兄時，為何神色躲閃？”
　　謝循心中緊張，張口被風嗆得咳嗽了兩聲，勉強說：“兄長誤會了，我只是從未見過氣勢這樣驚人的劍修，有些不敢同莫前輩相處。”
　　“……最好如此。”謝集深深看他壹眼說道，“我明日會請莫兄在院中尋找魔修，雖說我們院中都有困魔陣，魔修應當不會潛藏於此，但以防萬壹，妳院中眾人也要排查。”
　　謝循聞言心下慶幸，幸好已經將綺菱送走。
　　哪怕兄長懷疑，甚至遷怒他，綺菱只要不現身也不會有事。
　　“是，都聽兄長的。”
　　說完這些，謝集卻還沒走，他忽然問：“妳身邊經常跟著的那個侍女呢？”
　　謝循掌心霎時浮出冷汗，鎮定說：“前兩日她說想要去尋親，我便做主放她離開了。”
　　謝集冷笑壹聲，卻是什麽都沒說，拂袖離去。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謝集吩咐人：“去查查小循身邊那個突然消失的侍女！給我把人找出來！”
　　如果不是莫兄今日突然說起小循不對勁，他還真沒懷疑過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弟弟身邊會有什麽問題。
　　好，真是很好，待他查清楚……
　　謝集懷疑那個狡猾的魔修混在弟弟身邊迷惑了他，讓人去查。
　　他從前只是沒想到，如今想查很快就查出了問題。
　　那個“侍女”很可能就是個魔修。
　　她幾個月前出現，平時和小循形影不離，甚至小循院中的困魔陣都被人暗中毀壞了。
　　正怒不可遏，謝集聽側門那邊安排的人回報，那個侍女偷偷前來想要見謝循。
　　“竟還敢現身，好！”
　　謝集帶著兩個下屬趕去側門，果然見到壹個披著鬥篷的女子在等待。
　　看到他的第壹眼，那女子立刻轉身逃跑。
　　如此反應已是不打自招，謝集意識到這代表什麽，怒火攻心追了上去。
　　他已經看出這個魔修的修為並不高，看她狼狽逃竄進壹片荒林，也立即跟了上去。
　　“該死的魔修！”
　　纖細的身影驀然停下來，從她身後又走出另壹個搖著扇子的男人。
　　謝集察覺不對：“妳故意引我前來？”
　　壹手示意身後壹位下屬，回去找莫存知前來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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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綺菱沒有說話，低頭讓開走到壹旁。
　　蘇玉鉤走上前，沒管那個遁逃的下屬，對謝集揚起五指。
　　謝集冷哼，抽劍對敵。
　　荒林之外，於樂坐在樹枝上百無聊賴地摳著樹皮：“人打暈了扔壹邊就行。”
　　笑娘笑著應聲，將那個跑出來求助的仆從打暈丟到壹邊。
　　她這位尊主做起事來很奇怪，他從不親手殺人，可每次看他讓那些被奪取魔丹的魔頭們生不如死，又喜歡玩弄人心，和善良二字也搭不上邊。
　　“快！咳咳，快壹點！”
　　林外趕來兩個人，謝循和壹個苦著臉的中年管事。
　　“循公子，不如還是回去吧，集公子若看到妳來了壹定會生氣的。”
　　“不行！我絕不能讓兄長殺了她！”謝循不停咳嗽，催促著管事快些。
　　笑娘站在於樂身邊問：“尊主，蘇玉鉤那邊還沒解決謝集，這兩個人可要攔下來？”
　　於樂：“攔下來做什麽，讓他們去吧，人多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