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於厭22

　　暫時充當於厭病房的隔離室是最寬敞的壹間，但放進去壹個三層隔離箱後，空間還是逼仄了不少。
　　把012的隔離箱安排進於厭的病房，是周舍青提出的。
　　她看過012的狀況後，雖然臉色難看，但臨走前還是冷臉建議：“既然012需要看見他情況才能穩定，為什麽不直接把他們放在同壹個房間。”
　　於厭感覺周女士不像個正經“情敵”。
　　她和蘇河嘀嘀咕咕要她小心詭計多端有兩張面孔的有錢男人時，於厭感覺她像個審判壞男人的閨蜜。
　　對著012苦口婆心卻得不到回應，只能用眼神殺死於厭的時候，於厭又感覺她像個管不了叛逆兒子只能挑剔兒媳的婆婆。
　　關鍵哪壹個，他都不是那身份，何其冤枉。
　　和於厭同處壹間隔離室，能透過玻璃看見他之後，012果然沒有再鬧出動靜，他變得和過去在飼養區裏壹樣安靜。
　　於厭和蘇河的討論告壹段落後，眼神往角落壹挪，就看見他蜷縮在隔離箱的角落裏睡著了。
　　於厭說話的聲音不由放低了點。
　　蘇河在本子上唰唰記著什麽，不滿：“妳說什麽呢，聲音這麽小，大聲點。”
　　本來臉上罩了個罩子，說話就聽不太清，他還含含糊糊的。
　　於厭有氣無力：“唉，沒力氣說話了。”
　　蘇河只當他是又懶性發作，合上本子又查看了壹下旁邊檢測器上的數據。
　　“妳現在用了那個藥，情況暫時比較平穩，我得離開壹趟，妳壹個人沒問題吧？”
　　她在這邊忙活這麽久，已經超出了預計，她那邊還有個銀狼小夜需要照顧。
　　“沒事，妳盡管去，今天已經很麻煩妳了。”於厭心裏還真有些抱歉，決定過幾天有精神了就給勞累的恩人送個大禮。
　　“行。”蘇河也不多說，搬來壹大堆藥物針劑放到床頭。
　　“情況妳自己清楚，有什麽不舒服了就自己用藥。”
　　於厭夢回在醫院生病，護士忙的把藥丟給他讓他自己紮針，甚至他生著病紮著針，因為同事忙不過來，他還得推著輸液架子去給別人紮針。
　　蘇河壹走，就剩下於厭和休息的012。
　　於厭之前昏睡太久，現在太陽穴抽痛，有些睡不著，坐起身靠在床上，調出病毒資料翻看。
　　眼睛也有點受到病毒影響，看久了，上面的字都在模糊跳動。
　　於厭擡手按捏眉心和鼻梁。
　　掌心、手腕還有胳膊上的紅痕就這麽躍入眼中。
　　於厭：“……”
　　好用的腦子瞬間像電影回放壹樣自動放送起某些畫面。
　　比人類略長的舌頭和細長的舌尖卷過手指。
　　上面竟然還有倒刺，雖然是軟的，但來回刷的話很輕易就能留下痕跡。
　　012似乎很喜歡他的手，他那會兒腦子不太清楚，也記得這小子沒完沒了流連了很久。
　　他當時感受到了隱約的刺痛，還以為被咬了，現在看倒是沒有咬破，只留下了幾個沒消的小紅點。
　　於厭盯著自己掌心胳膊上的小紅點研究了壹陣，心說012這控制力還不錯。
　　要是真沒忍住咬下去，他現在的情況還得更嚴重壹點。
　　幾個手指的指節上也有牙齒留下的小紅印。
　　於厭擡頭摸了下同樣火辣辣的脖子，不用照鏡子都知道那裏什麽樣。枕在枕頭上的後脖子那壹塊更是刺痛。
　　於厭感覺不太舒服，換了個側躺的姿勢。
　　剛才還在睡覺的012睜著眼睛在看他。
　　對上他的視線，於厭突然有點不自在，把摸後脖子的手放下來，挑眉：“看什麽呢，趕緊睡覺。”
　　012的眼珠子壹動不動，像會發光的玻璃珠。於厭轉個身，把後腦勺對著他，但刺痛的後脖子都感覺得到那種無形但刺人的視線。
　　於厭回頭，他果然還在看，只好起身坐在病床上。
　　他翻了翻那些針劑，給自己紮了壹針。又晃著尖銳的註射器對012說：“睡不著的話，給妳也紮壹針，怕不怕？”
　　“妳想紮可以給我紮。”012說。
　　012常能聽到於厭用這種故意嚇唬人的語氣和他說話，仿佛在他眼裏，他是個會害怕針紮，什麽都沒吃過沒玩過的可憐小孩。
　　他分明知道，作為實驗體的他，進行過無數次殘忍血腥的實驗。
　　“喲，很勇敢啊。我再問壹遍，妳真的什麽都不怕？”於厭問。
　　012沒說話，但那無動於衷的態度，無聲地蔑視壹切。
　　於厭點點頭，打開終端，播放音頻。
　　“三哥。”
　　“哥哥。”
　　“啾啾，啾。”
　　嫩嫩的啾啾聲回蕩在隔離室，好像有壹堆小鳥在叫。
　　聽著自己神誌不清的求偶叫聲，012表面上沒有反應，但他的翅膀在顫抖。
　　沒壹會兒，他的翅膀蓋住了腦袋。
　　小子，剛才還嘴硬，現在沒臉見人了吧？
　　於厭大發慈悲地關掉了折磨012的音頻，又非常欠揍地把啾啾聲設置成了終端消息提醒音。
　　這下子012真的安靜了很久，於厭幾次去看，都只能看到他把頭埋在翅膀裏的樣子。
　　室內安靜下來，於厭也慢慢睡著，只是因為身體裏的痛楚，他睡的並不安穩。
　　012的翅膀悄無聲息挪開，他並沒有睡，而是像壹只守衛巢穴的雄獸，機警地註意周圍的環境，不由自主將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休憩的伴侶身上。
　　這是他隨著求偶期蘇醒的本能。
　　他的本能先大腦壹步認定了伴侶。
　　又在築巢期沒結束時被迫和伴侶分離，身體的許多行為都變得不受控制。
　　為了能看見對方，鬧出各種動靜。
　　就算出現在身邊，因為不能將伴侶攏在羽翼下，也依然忍受著折磨而無法安心入睡。
　　但012知道，這個人類壹定無法理解。
　　這是他遇到過唯壹壹個完全將他當做“人類”對待的人。
　　更多時候，012會覺得他將自己當做壹個離不開病房的病人，每天按時來找他聊天、治療。
　　比起研究員，這個人類更像是壹個醫生。
　　連他的拒絕交流，在他看來都是某種可以治療的疾病。
　　不像其他人類，將他視作危險又珍貴的樣本，可憐又怪異的、活著的死物。
　　不論對他抱有怎樣的感情，最終目的都是研究他的壹切。
　　可即便如此，012仍然不覺得這個人類能理解自己。
　　人類有時都無法理解自己的同類，更何況他這個異類。
　　外面的天慢慢變得明亮。在感覺到病床上男人呼吸變化時，看了他許久的012擡起翅膀遮住自己的腦袋。
　　於厭被痛醒了，想要發出口申吟，看到角落的隔離箱，又咬牙忍了回去。
　　別誤會，不是怕打擾到睡覺的室友，純粹是因為男人的面子不能丟。
　　更何況，他的室友根本就沒有睡著。
　　於厭記得自己睡前，看到012頭頂狀態就是醒著，現在還是醒著，而且疲憊的狀態壹直沒消失。
　　他難道是壹直沒睡？
　　還有那個警惕的情緒，到底他在警惕什麽？
　　萬籟俱寂的黎明時分，於厭下床，慢慢挪到隔離箱前，叩叩敲兩下。
　　“別裝睡了，我知道妳醒著。”
　　“……”
　　“來聊聊天，妳是為什麽睡不著？”
　　“……”
　　“不會是第壹次做這種事，不習慣吧？身上奇怪的地方覺得痛？”
　　“……”
　　“還是說，因為討厭人類，無法忍受和壹個人類產生關系，所以在懊惱？”於厭故意激他，“唉，後悔啊，早知道昨天就努力控制壹下了，是這種心情吧？”
　　012的翅膀往下挪，露出壹雙清醒的眼睛，他語氣平靜說：“後悔？如果現在，妳把我放出來，我會把妳帶進巢穴再口口壹次。”
　　這次終於輪到於厭不想說話：“……”
　　半晌他舉起大拇指：“妳小子，很猖狂嘛。”
　　不能讓這家夥這麽囂張了，於厭找了壹會兒，找出來壹塊遮光布，把012的隔離箱遮了個嚴嚴實實。
　　“在小黑屋裏冷靜壹下，反省反省自己的不當言論。”
　　還有，飼養區那邊那個巢穴，必須要趕緊消毒，找人來處理掉。
　　什麽巢穴，妳小子以後都別想建什麽巢穴了，樹枝全給妳剪掉。
　　於厭勉強披了件外套，想要把蘇河臨走前沒做完的分析給做了，也給她省點時間，但坐壹會兒就覺得頭暈目眩，只得躺回床上。
　　半昏迷狀態中，耳邊突然響起啾啾聲，他壹激靈就醒了，還以為012跑出隔離箱在耳邊叫，好半天才想起是自己設置的終端信息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