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於樂31

　　魔道四國聯合出動， 半數魔族傾巢而出，圍攻五嶽仙門，聲勢浩大。
　　九欲境與九劫境的修士還在雲層之上對峙， 沒有輕易出手。
　　而地上， 還虛境與玄丹境之下， 莫存知沒有敵手。
　　只他壹人，就讓魔道之中好幾個玄丹境修士丟了性命，通竅魔合境魔修， 在他長劍之下， 死得格外輕易。
　　從日升到月落， 雙方都留下不少屍體。
　　不少靈力不濟的弟子都被換下來， 休整療傷，但莫存知始終站在最前方，不知疲倦。
　　魔修屍體堆積無人處理， 在他身前堆出壹條烏紅的“線”，他便牢牢守著這條線。
　　第壹日，看著那些堆積的魔族屍身，五嶽仙門弟子們激動振奮；
　　第二日，他們在震撼中對前方那道黑衣身影產生了崇拜仰望的情緒；
　　等到第三日，五嶽仙門的弟子們都沈默起來。
　　大師兄身上的血已經不止有對面挑釁魔修的血，還有他自己的。
　　如果不是他動作變得遲鈍， 無法及時躲避被魔族刺中，他們都發現不了他已經身受重傷。
　　大部分的五嶽仙門弟子是第壹次親眼看見大師兄對敵的模樣， 這時才明白為何大師兄在外面聲名如此之盛。
　　魔道修士也是如此，他們最初常常幾十人壹同攻擊莫存知， 但在三天之後，絕大部分魔修已經對此人心生怯意， 不敢再主動挑釁。
　　偶爾有覺得莫存知已經耗盡氣力，是強弩之末的魔修，打著撿便宜的心態出手。
　　最後仍是無壹例外死在他手下。
　　那條血腥的“紅線”上又多添壹具屍體。
　　看著莫存知踉蹌的身形和腳下淅瀝匯聚的鮮血，蠢蠢欲動的魔修們再瞧瞧那些“前車之鑒”，又遺憾地縮回去。
　　壹時沒有魔修靠近他，莫存知得以喘息，站在那處稍作休息。
　　手中劍飲飽了血，黏膩的紅流淌到手掌，將他的指縫都糊住，結起壹層厚厚血痂。
　　有弟子忍不住喊：“大師兄，退下來休息吧！”
　　“是啊，大師兄已經堅持這麽久，該回來療傷了！”
　　莫存知充耳不聞。劍尖抵在地上，沒人敢靠近他。
　　白霏霜也白衣染血，去拼殺了幾輪。弟子們喊不動大師兄，前來尋她，想讓她勸解兩句。
　　白霏霜忍著擔憂，無奈說：“師父不許他退。”
　　對於師父的決定，她在知曉師兄身份時就能理解了，但並不贊同。對師父這樣明顯的逼迫，心底也生出壹些怨懟。
　　他人不知曉大師兄的性子，從小看著大師兄長大的師父難道也不知道嗎？即便是魔族又怎麽樣？
　　他不想大師兄暴露身份影響宗門聲譽，要讓大師兄帶著壹個好名聲死在這，為仙門威望再添壹重。
　　可大師兄多年兢兢業業從未懈怠，最後難道就要落壹個死殉山門的下場？
　　“掌門為何如此決定？難不成想讓大師兄死不成？”
　　“是啊，從前就聽掌門對大師兄嚴厲，可這也太……”
　　“大師兄自己也不願退，難道就沒人能勸勸他嗎？”
　　“若是小師弟……”說這話的壹個親傳弟子說到壹半又突然閉嘴，剩下的話沒再說出口。
　　現在哪還有什麽小師弟，那人進了魔道，早被逐出宗門了。
　　說話這弟子多年在寒崖峰左近的壹處山崖上修煉，常能看見大師兄走在山道上的身影。
　　從前大師兄壹人住在寒崖峰上時，來來去去都是孤身空手。
　　但是小師弟也住進寒崖峰後，大師兄就經常帶著糕點食物上去，想也知道，必不是他自己吃的。
　　那條長長的寒崖山道也漸漸出現兩個人的身影。
　　第壹次看到在那山道上，大師兄背著小師弟往上走的時候，他險些懷疑自己看見幻覺。
　　後來第二次第三次，背著走，牽著走，看過數次，漸漸就不震驚了，只是覺得有趣。
　　誰知後來呢。
　　莫存知沒能休息多久，有壹個手執長戟的魔族沖殺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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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視線垂著，似乎沒有看眼前的敵人，什麽都沒看，劍影迅疾如電。
　　長戟落地，血色噴濺。
　　莫存知沒有耗費力氣去躲開，任由壹蓬鮮血濺在肩上、臉上。
　　面前又空下來。
　　上方，掌門與各峰主，正與魔道幾個九欲境酣戰，情勢瞬息萬變。
　　底下的魔道修士沒能撲殺太多弟子，上方則是兩敗俱傷。
　　雙方都有顧慮。
　　掌門峰主不敢用全力，怕毀去幾千年宗門基業，魔族這邊，怕自己受了重傷會被底下人反噬，也不敢拼命。
　　到了這壹步，再往下打，也沒什麽結果。
　　幾個魔族國主對視壹眼，都生出退意。
　　沒想到是這麽難啃的壹根骨頭，難怪極樂國那小兒不敢來。
　　就在這時，天邊忽然鑼鼓喧鳴，又浩浩蕩蕩來了壹波人。
　　這群人簇擁華美金車，卷著煙塵般的魔氣，眨眼間來到近前。
　　僵持的雙方反應不同，五嶽仙門這邊眼見能看到曙光，沒想到敵人又來了增援，不少人都露出絕望神色。
　　魔族則大喜，幾個國主大喊：“極樂王！速來相助！”
　　眾目睽睽中，美貌男女簇擁的金車中現出壹張少年昳麗的面容。
　　他輕笑壹聲，加入戰場。
　　不過，擡掌間打中的卻是魔道壹位國主。
　　“妳？！極樂王，妳要背叛魔道！”
　　“極樂王妳在做什麽！”
　　魔道中人氣急敗壞，仙道幾人也震驚停下。
　　於樂抓著那位國主，吸取他身上魔氣，口中說道：“我出身五嶽仙門，實在不忍心看到諸位如此咄咄逼人。”
　　五嶽仙門那邊的南嶽峰主秦浩然看見他，聽到這番話，神色復雜又欣慰。
　　可於樂很快又話音壹轉：“不過如今我畢竟已經是魔道國主，如果諸位願意奉我為王，並入我極樂國，今日我當然要為魔道考慮。”
　　幾個受傷的國主這才明白他打的什麽主意，分明是玩的壹手黃雀在後，想要趁機將他們吞並了。
　　魔道壹方有人破口大罵：“如此行事，不講道義！”
　　於樂大笑：“我之所以叛入魔道，不就是因為魔道不講道理，只看強弱嗎。”
　　“妳這黃口小兒！好大口氣！容忍妳當個王，就該感恩戴德縮在妳那角落裏過日子！這麽大的胃口，小心撐破肚子！”壹個黑臉國主怒罵。
　　於樂丟下手中那個快被吸空的國主，又制住了這黑臉國主。
　　幾個國主都聽屬下說過極樂王強大，但不以為意，以他的年紀能有多厲害？他若真的厲害，就不會壹年多來老老實實待在極樂國。
　　但現在，看見他接連控制住兩個國主，他們才發現看走了眼。
　　這人的修為比他們想的更強，之前的蟄伏，恐怕就是在等著壹個機會，好將他們壹網打盡。
　　於樂吸著那位黑臉國主的魔氣，笑問剩下兩位：“兩位如何想？歸順，還是不歸順？”
　　這還有什麽好想的，他雷霆出擊，已經廢了兩個，剩下兩人也不壹定是他對手，還有仙道幾個在虎視眈眈。
　　兩人憋屈地低頭，神情僵硬：“我們願奉……極樂王為主。”
　　魔道主人更叠是常事，但就這麽被威脅低頭，兩人也有不甘，其中壹人咬牙說：“既然我們奉妳為主，現在是不是要與我們壹道對付這些仙道之人了！”
　　仙道幾人立刻警惕起來。他們這壹戰也不輕松，每個人都受了不輕的傷。
　　眼前少年修為看不出深淺，如果他真的要出手——
　　“我不是說了嗎，不忍心對從前宗門出手。”於樂慢悠悠的，將壹群人的心吊得搖擺不定。
　　“不過妳們說得也有道理，既然來了，不能白來壹趟，總得帶回點什麽。”
　　上下的大戰都已經停止，烏雲散開，所有人都聽著於樂的話。
　　他身著金線繁花長袍，沐浴在灑落的陽光中，揚聲說：“如今我是魔道五國國主，但還缺個王後。”
　　“我的心儀之人在宗門裏，只要讓我帶走，我們就會撤退。”
　　瞬間嘩然。
　　不論是魔道還是仙道，都在目瞪口呆之後，爆發出了激烈的議論。
　　孤身站在血澤中的莫存知，在堅持三日後，其實已經聽不太清外界的聲響。
　　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他遲滯地動了動劍。終於勉強擡頭看見了萬人之中光芒萬丈的於樂，聽見了他意氣風發又理所當然的要求。
　　在喧鬧中，那些議論又慢慢停下來，所有人都在好奇這位奇特的極樂王，心儀的王後究竟是誰。
　　白霏霜站在眾弟子中，神情是和其他弟子不同的欣慰。
　　忽然，她發現前面的師兄看了她壹眼。
　　白霏霜：“…………”
　　大師兄這個時候為什麽看我？
　　萬眾矚目的於樂含笑說：“我心儀的王後，就是妳們的大師兄，莫存知。”
　　這壹次的嘩然比上壹次更大，眾多仙道弟子都激憤萬分，怒罵不止。
　　“什麽心儀之人，他就是想要侮辱我們宗門，侮辱大師兄！”
　　“不行，決不能答應！”
　　魔道那邊則是歡欣鼓舞，痛快道：“哈哈哈不錯！快交出妳們的大師兄，給我們的新王當王後！”
　　“極樂王不愧是王，竟要讓壹個除魔衛道的仙道修士當魔國王後！哈哈哈哈真是好戲！”
　　“莫存知殺了我們那麽多人，以身償之給我們當王後也是理所當然的！”
　　於樂帶來的那些極樂國魔族，則是吹吹打打，壹副前來迎親的樣子，喜氣洋洋喊著：“交出我們的王後！”
　　壹直沈默的掌門徐病酒，突然間打向於樂。
　　於樂早有準備，不退反上，眨眼間打了好幾個回合。
　　面對掌門，他出手狠辣，臉上帶著虛假的笑。
　　“掌門何必這麽氣急敗壞的，我與掌門都是癡情人，如何不能互相體諒呢？”
　　“掌門心系師妹，連師妹和魔族產子，都願意將那孩子撫養長大，又費心掩蓋他的身份，真是好癡情。”
　　於樂輕聲說。
　　“不過，不知道那位師妹，認不認可這份癡情啊？聽說掌門將人囚禁藏在禁地裏當禁臠，這壹點我可比掌門好多了，光明正大帶人來求娶。”
　　“胡言亂語！”徐病酒勃然大怒。
　　“大師兄不愧是掌門養大的，生氣的時候還有點像，可惜到底並非親父子。”
　　於樂臉上帶著憐憫。
　　“掌門很厭惡莫存知吧？但這份厭惡，到底是因為他的魔族之子身份，還是他讓妳想起妳的師妹寧願和壹個魔族在壹起，也不愛妳呢？”
　　雖然他聲音輕而飄忽，除了他沒人聽見，但徐病酒還是有種被人大庭廣眾之下剝開的恥辱感，氣血逆流。
　　“掌門若是今日不答應我的要求，這些話我就要公之於眾了。可惜掌門費心維持多年的宗門聲譽，就要毀於壹旦。”
　　轟然壹聲，纏鬥的兩人分開。
　　徐病酒落到幾位峰主身前，於樂落到五嶽仙門宗門前，微笑著走向那若孤松之獨立的大師兄。
　　“我的王後？”於樂背著手，笑盈盈地彎腰瞧了瞧莫存知的臉。
　　莫存知費力地掀開眼簾看了他壹眼，想說什麽，卻再也堅持不住，往前倒去。
　　於樂伸手，恰好將人接了個滿懷。
　　他攬著人大笑：“走！”
　　有峰主焦急上前：“掌門！難道真的讓他們帶走存知？！”
　　徐病酒臉色鐵青，阻止了其他人的動作。
　　五嶽仙門眾弟子看著這群魔道魔修，帶著他們大師兄離去。
　　不少弟子意識到他們要為了求生犧牲大師兄，擡手不甘地抹眼淚。
　　白霏霜也輕嘆壹聲。
　　大師兄和小師弟的喜酒，她大概喝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