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真摯
為美好群星獻上祝福 by 扒家猴子
2024-4-6 09:40
墮落國度的亭驛衛星,對當前的科研團隊來說,其實也是壹個難以解析的黑箱。因為每個亭驛節點分布在不同的星系中,進行雙向間的通信時卻幾乎不會有延遲生成。
這種看上去已經超越了光速的通信方法被稱為超距通信,而科研團隊雖然知道不止壹個的能達成類似超距通信效果的方法,卻沒有壹種能對這些衛星進行適配。
因為亭驛衛星的信號實在是太好,也太穩了。聲音的本質是空氣的震動,而亭驛衛星,便好像是將本該發生在幾千幾萬光年之外的那塊空氣所正發生的“震動”,給原原本本的帶到了大家的面前,讓人聽見其中的信息。
對,搬過來的只是震動而已,承載著震動的那塊空氣可搬不過來。這對通信這件事情本身來說,簡直是宛如豆腐雕花壹樣,看上去神乎其技,實際細想壹下,是壹點用都沒有。
然而。
再根據那位年輕灰衣人的無意間吐露的只言片語,科研團隊發揮過他們大膽的推論,說這些衛星,沒準真的有可以瞬時傳送小質量物質的能力的。
換句話說,這些隱匿於每個星系中的亭驛節點,或許就是壹個個經過了特殊處理的小型星門。
可惜,要維持瞬時傳遞物質的能力,所要花費的能量是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非得是那處於全盛的墮落國度用上整個文明的資源和精力,再加上他們花費大力氣只為了親眼監視這個銀河的軸勁,才能堪堪維持。
而在墮落國度於久遠之前放棄了在外派駐紮各個亭驛的專員,所有人都回到他們母星安穩龜縮後,這種瞬時傳送物質的能力,便成了只能在他們的後裔只言片語的細節中,才能似有若無的窺得壹點衣角的傳說了。
當下,這種標誌了遠古輝煌的傳說,對左吳壹行來說卻盡是麻煩。跨越成千上萬光年被搬來的震動,好像它自己也在旅途中變得嬌氣了般,稍不註意就會發生信息的逸散和失真。
這本來是不該發生的——對付震動的方法很簡單,無非就是記錄下它的各類信息,然後用各種儀器復現出來而已。最簡單的方法甚至是在亭驛衛星附近灌滿空氣,然後讓人就在空氣裏聽,然後錄音下來,理論上都是可行的。
只是理論,實際操作起來卻完全相反。原因不明,變得嬌氣的震動只要離衛星稍遠些就會損毀,連著它裏面的信息也無法被人記錄和傾聽。
或許,這也是墮落國度在遠古的輝煌時所未雨綢繆般做出的後手,目的是不讓外人對這些亭驛衛星施以他們不想看見的利用而已。
斯人已逝,衛星變成了難以解析個中原理的黑箱。
墮落國度的直系後裔也幾乎遺忘了衛星們所能達成的神跡,讓傳回的信息是讓人不省心的震動。每次與對帝特那邊聯絡時,負責相關事務的人都會如臨大敵,只能在事前給即將傳來的信息做上無比悉心的準備。
左吳有種感覺,就是自己麾下的研究者們,好像每每都是給“震動”修了個育嬰倉。而這又正好填補了他內心當中的壹點缺憾——
就是自己的女兒黛拉,還有二公主,她倆剛來到自己的人生時,就幾乎是壹眨眼的功夫就長大了,完全沒有經歷那個“嗷嗷待哺”的階段。
之前左吳閑著沒事,翻閱從圖書館文明中提取出的,那些千年前的人類所留下的網站鏡像,偶爾會看到壹些千年前的人類發出抱怨——
說自家的崽子真是難養,平均每晚三四個小時就會大哭壹場,要起來給其餵奶或者換尿布雲雲,從孩子出生後,他們就沒有睡過壹個好覺。
起初左吳還有壹種慶幸,黛拉夠懂事,自己也有金棉和列維娜輪流給蟲娘來輪流當保姆,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類似的煩惱。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黛拉已經長大到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毫無理由的嚎啕大哭的程度後,左吳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缺了點什麽。
沒有學會怎麽照顧孩子,她們就已經長大。
當然,左吳不是真想給自己找點罪受,只是體驗壹下就好。碰巧了,這次這需要悉心照料的“震動”,不就是壹個可以體驗壹下育兒初期的對象嗎?
左吳覺得嬰兒給老父親的初步對象,應該就是在產房的壹門之隔時,聽到的那種震耳欲聾直擊心靈的,由哭喊聲所帶來的震動。這次算是遂了自己的願。
也因此。
之前鈍子調侃自己,是不是有了“小情人”,左吳還下意識心虛了壹下,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
或許對帝特他們就是自己的小情人,壹次次的聯絡中,他們會每每與自己有個看不見的孩子。自己會站在精致無比的產房外,感受著這震動,想象這是自己再也無從體會的,剛出生孩子的哭喊。
剛出生的孩子總是最純潔也最無辜的,他們不該為世界的任何恩恩怨怨負責,只需要專註哭喊專註長大,專註的在戰戰兢兢中欣賞這片全新的世界就好。
哪怕“震動”這自己無形的孩子,本該轉瞬即逝的孩子也壹樣。
所以,此時,向著亭驛衛星靠近的左吳能看到又是壹個精巧的產房被建立,在那裏,自己又是壹個無形的孩子要降生。也因此,越往那邊靠時,左吳心中壹股怒氣也在氤氳而起。
對帝特他們有嫌疑和燎原勾結,誘騙自己的手段就是他們的言語——那由衛星所帶來的震動。
簡直是自己的“小情人”出了軌。
他們還用自己和他們的孩子,那本該是天下最純潔的無形之物來算計自己。
這是豈有此理?!
左吳臉上帶了寒霜,他來到了“產房”面前,負手肅立。產房的墻面上將會把那震動中所攜帶的信息第壹時間復現出來,他將等待分析文字中所可能攜帶的惡意。
只是。
自己無形的孩子還沒誕生,左吳又稍微心軟了壹點點。
那句話怎麽說的?對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所以,萬壹呢?對帝特他們現在只是有和燎原正勾結的嫌疑而已。
他開始惴惴不安。
……
另外壹邊。
真正的幾個孩子之間,氣氛在天真中有點劍拔弩張的感覺。起因是離姒的又壹個提議——她在攛掇黛拉接著去偷看她們各自的家長。
黛拉本想拒絕的,因為她記得上壹次偷窺。上次偷窺是在左吳和艾山山的婚禮後,她和離姒湊壹起去偷窺了他倆的婚房。黛拉只記得那晚自己還偷喝了壹點酒,全程都是這麽暈乎乎。
拒絕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離姒只是沖黛拉說:“哈,許久不見,妳怎麽膽子變小啦?大家都說妳是蟲娘,怎麽,妳真成了怕光的小蟲了?”
黛拉惱怒,她這個朋友與自己見面說話總是不客氣,蟲娘只能朝她大聲反駁:“妳才怕光!妳才怕光!”
離姒楞了楞:“咦?我還以為妳會在意‘小蟲’這個詞眼呢。”
黛拉恍然:“對哦,那麽,妳才小,妳才小!”
離姒反而急了。
壹邊的夕陽似乎覺得自己的姐姐有些丟臉,捂了捂臉:“姐姐,別人說妳……滿腦子都是空氣,妳會生氣嗎?”
離姒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她是氣態生物與血肉生靈的混血,與人類壹般無二的血管和神經網絡像樹根壹樣,箍住了取代她肌肉和骨骼的氣體:“為什麽?這不是事實?”
“那就對了,我滿腦子都是空氣的姐姐,”夕陽重重點頭:“所以妳說黛拉是小蟲,她應該和妳壹樣,不會在意這個問題的。”
離姒對她的妹妹夕陽有些不爽:“妳別管啦,我只是想激將。”
“被妳激將的人又不理解妳的意思,算什麽激將?”夕陽繼續。
“那妳說我該怎麽做?”
“嗯……在事前給黛拉科普壹下罵別人作小蟲為什麽算壹種輕蔑,科普科普咱們的世界觀?”夕陽說:“然後再想辦法發揮妳的口才,讓黛拉也接受咱們的世界觀才行。”
離姒有些不可置信:“我要激將,我還得給別人科普世界觀?”
“嗯哼。”
“我還得發揮自己的口才,給黛拉惡補知識,讓她接受咱們的世界觀?”
“沒錯。”
離姒齜牙:“我幹嘛為了壹句話費這麽大勁?!”
夕陽看了看離姒,忽然扯過她自己的氣態飄帶,整理,像在整理被自己的姐姐氣的散亂的頭發:
“我腦袋全是空氣的姐姐啊……所以我才說,我們四個能玩在壹起才是個奇跡。說的話全是雞同鴨講,啊不,應該是……氣對肉講?”
似是對自己剛發明的成語無比滿意,夕陽很快沈浸在了她自己的世界,又好像對自己的姐姐有了智商上的優越般。
壹邊沈默不語的二公主往離她們稍遠的方向靠了靠:“恁們幾個別拉上我,我只是想照看下我家妹子,可沒和妳們玩在壹起。”
聽著。
離姒轉過頭來,朝黛拉驚奇:“怎麽妳又多了壹個家長?壹整天都被妳無數的家長看著,妳不會悶得慌?”
黛拉歪歪頭:“咦?不會嘛,我……”
沒想到二公主對離姒的話好像心有同感般,她眼睛亮了下:“妳個氣態娃娃,說的話還有幾分道理嘛。實話實說,我每天都覺得被左吳盯著,憋都快憋死了。”
“是吧!”離姒轉過頭去:“所以為了擺頭監視,我們才更應該多多觀察妳家的爸爸嘛。”
黛拉有血暈:“看我爸爸,和擺脫監視有什麽關系?”
離姒揮揮手:“妳不懂,無論是找找妳爸爸的把柄,還是找找他監視妳們的空子,不都有用得緊。行了,少廢話。我把尤缽沙塔身上的望遠鏡拆下來了,還能根據口型復現被觀測者說的話呢。妳們不看,我可走了啊。”
說著。
離姒直接從懷裏拿出了那個看上去像是個可疑方塊的望遠鏡,拉長,然後整個人靠在廣袤無垠的太空中,美滋滋開始看向左吳的方向,把她的夥伴們給晾在了壹邊。
也不能怨二公主和夕陽她們說閑話了。
二公主狐疑,朝夕陽低聲:“我怎麽覺著,妳姐對左吳他就這麽在意呢?”
黛拉附和:“是,我和妳們說過吧?爸爸和大媽媽剛結婚那會兒,離姒還把我騙去,偷看爸爸和大媽媽,和大媽媽……”
蟲娘捂了捂臉,沒說下去。
二公主的表情有些精彩:“啊這……夕陽我問妳,左吳和妳姐是有什麽過節不成?”
夕陽想了想,心思飄回了她們壹家在那個無人星球困守的時光。那段時光就是終結在左吳的偶然到來,彼時,左吳首先遇到的並不是夕殉道和離婀王,而是自己和離姒。
當時離姒還以為遇見了什麽從爹媽講過的故事裏,才會遇到的大魔王。彼時離姒含著眼淚讓自己快跑,去找爸媽;她自己則是留在了左吳跟前,說是要為自己拖時間。
見離姒已經美滋滋沈浸在了偷窺上。
夕陽便抿嘴冷冷說:“是啊,當時我姐可真是受左吳的招待了,妳爸爸可是好好欺負了壹下我姐來著呢。”
接著,夕陽把彼時離姒受到的對待,給添油加醋說了壹通——其實也沒啥,無非就是左吳用了些大人的話術,從離姒嘴裏套了些夕殉道和離婀王的情報而已。當時還是左吳和夕殉道他們的第壹次見面。
只是大人的話術,對孩子來說可過分得很了。左吳甚至抱著惡作劇的心態問過離姒,問她是最喜歡她爸還是她媽,又問夕殉道和離婀王同時掉進了黑洞裏,她會選擇救哪個。
還不準離姒沈默,說只要她壹沈默就把她吃掉。
離姒好面子,當時她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她沒和任何人說過。以及,左吳在事後,還很喜歡趁夕殉道不註意,再和離姒開壹些小小的玩笑之類的,算作逗小孩玩。
所以。
二公主和夕陽面面相覷,二公主歪歪頭:“我沒猜錯的話,妳姐應該是把左吳恨到了骨子裏才對。”
夕陽點頭:“我也覺得啊。”
二公主又指指離姒:“可她為什麽看左吳看得這麽入迷?說是偷窺?我看不止,不止……啊!”
她似乎得到了什麽結論。
夕陽馬上把耳朵捂住說:“我不想聽!”
二公主才沒理她,而是看向黛拉說:“妹子,妳不是教過我說有種癥狀叫什麽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嗎……就是對所處境遇恐懼、害怕,但同情、幫助加害者的壹種行為那個?”
黛拉沒聽她們兩個的,只是用她平時最大的音量發出聲響亮的驚呼:“什麽?!離姒妳……妳喜歡我爸爸?!不可以的,妳不可以這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