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線 上

　　隆隆……
　　天空中漸漸雲層堆積，傳開雷聲。
　　唰。
　　忽然間壹道黑衣人影出現在蕩山虎三人身旁。
　　人影戴著黑底銀線面具，赫然是才擊退薛成玉的張榮方。
　　他目光掃過地面三人，眼中流露出惋惜。
　　“清素。”
　　“在！”清素從後方迅速接近，單膝跪地。
　　“此人還有氣，帶回去治療下。”張榮方指了指丁瑜。
　　“此人心臟天生右側，也算他命不該絕。”
　　清素楞了下，隨即上前檢查，發現果真丁瑜還有氣，頓時面露訝色。
　　“去吧。”張榮方丟下句話，急速朝著薛成玉離開方向追去，轉眼便消失在山林裏。
　　只是進入山林沒多遠，他便忽地停住，往上壹沖，鷹爪連點，借力落在壹道樹杈上。
　　噗。
　　壹大口血從他口中湧出。被及時手掌捂住，順著衣袍緩緩滑落。
　　之前他便過度使用臨界，讓身體受創，之後最後壹擊，他動用五倍重山，又傷了內臟。
　　但那壹擊的巨大威力，同樣也把薛成玉嚇到了，他當場轉身就逃。
　　到了他這個境地，絕不會因為壹時意氣而賭上全部性命。所以轉身就逃。
　　他以為張榮方還能打出那樣的第二擊。
　　而張榮方為了不露餡，壹直在強撐。
　　直到到了這裏，沒人之處，他終於無法掩飾，心裏壹松。
　　五倍重山的反傷和薛成玉交手的恐怖反震傷勢，同時爆發出來。
　　也就是他金丹初成，加上以前也沒怎麽受過傷，生命極高，損耗極少。
　　五臟六腑因此極其強健。
　　此時屬性欄上，生命已然跌落了十三點。只剩32點上下限。
　　此時解除臨界後，傷勢頓時壹起湧了上來。
　　‘沒關系，生命沒有繼續下跌，顯然我現在的情況已經穩定。金丹的自愈抵抗力果真不凡……難怪那些七八十歲的元嬰，摔得頭破血流，還能很快恢復如初，毫無影響。’
　　張榮方回想起虛壹道人，還有之前清和宮的那些文修，心中漸漸明白。
　　若是沒有真正的效果，大道教也不至於如此昌盛。也不至於會有那麽多武修轉修文功。
　　很多武修到了年紀，便都會修行文功作為補充。
　　稍稍整理後。他擡頭遙遙望著薛成玉離開的方向。
　　“這次便放過妳……不過……下壹次，就沒那麽容易了……”
　　將血跡浸濕在衣袖上，他轉身朝著金翅樓總部方向趕去。
　　萬裏山莊那邊，如今還需要他出手救場。
　　此時他雖重傷，但出手解決壹些八品以下的武人，還是輕而易舉，不怎麽費力。
　　越是如他這般身法高手，碾壓低於自己的對手時，便也越是輕松，損耗越小。
　　而若是換成那些正面硬剛的九品，就不同了。每壹次硬碰硬，其實都會留下細微傷害。
　　畢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水滴石穿，就算石頭和水之間那麽大的差距，也會出事。
　　更別說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遠不如這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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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的蚊帳……”
　　丁瑜緩緩睜開眼，意識還有絲絲不清醒。
　　他腦袋裏壹片渾噩，還最後殘留在昏迷前，聽到的那點聲音上。
　　那時候，他眼睛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看不怎麽清楚。
　　只能聽到有人在身邊說話。
　　“此人心臟天生右側……帶回去……”
　　聲音模模糊糊，之後便是壹名女子聲音應是。
　　然後他便昏迷過去。
　　而現在……
　　丁瑜緩緩坐起身，只覺得左胸口劇痛難耐。
　　但他知道自己這次是撿回壹條命。
　　他天生體質強健無比，這次壹樣被那神秘人壹掌秒殺。
　　那樣的速度……！
　　太恐怖了……
　　他只是意識勉強反應過來，但身體根本跟不上。
　　在左胸口中招時，他右手只擡到了壹半。
　　破限技也急忙爆發用了，但壹樣來不及。
　　壹掌。
　　他就輸了。
　　如果不是他天生心臟右側……現在，他已經是個死人。
　　丁瑜閉上眼，回想起兩個兄弟臨死前的詫異，愕然，不敢相信。
　　那壹幕幕不斷在他腦海裏回閃。
　　他擡起手，捂住臉。
　　指縫裏隱隱有淚水滲出。
　　“如果……我壹開始，沒有那麽狂妄……”
　　是他害了兩個兄弟……
　　是他太自以為是……
　　那個人……
　　他閉上眼，死死的回憶著當時的那人，雖然看不到臉，但那張深藍色龍型面具，他還記得！
　　“妳醒了？”床邊壹個清冷的女聲響起。“我們發現妳時，妳已經快不行了。失血過多，胸骨斷裂。雖然給了藥，正了骨，但能不能活下來，還是看妳自己。”
　　“沒想到妳真的活下來了。”女子冷淡道。
　　“是妳救了我？”丁瑜放下手，抹掉臉上的淚水。
　　“不是，是我家大人發現妳最後還有氣，否則沒人發覺，妳躺在那裏也壹樣必死。”女子回答。
　　“妳家大人是誰？救命之恩，我丁瑜記下了。日後必有所報！”丁瑜沈聲道。
　　“我家大人便是妳要挑戰的金翅樓靈使。”女子冷淡回答。
　　“……”丁瑜張了張嘴，壹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原本打算動手的對手，居然成了救自己壹命的恩人？
　　“既然我得救了，我那兩個兄弟呢？他們……”丁瑜默然了下，還抱著最後壹絲希望問。
　　“死透了。他們壹樣是心臟中掌，第壹時間便沒了氣。”
　　對方的回答，徹底絕了他最後壹絲念想。
　　丁瑜面色壹壹下煞白，沈默片刻，他忽地翻身下床。
　　“我要去看看他們！”
　　雖然胸口不斷傳來劇烈痛楚，但他面色毫無表情。仿佛痛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壹般。
　　清素看了他壹眼，註意到他胸口正在滲出的血跡。
　　“跟我來吧。”
　　她轉身帶路，走出房間。
　　丁瑜這才註意到，自己躺著的地方，到處都隱隱有煙熏火燒痕跡。
　　似乎這裏才經過了壹場大火。
　　兩人走出房間，外面壹片狼藉，正有不少人在打掃整理。
　　這些人都穿著黑色或白色的單色勁裝，臉上戴著壹樣的黑色面具。
　　那面具只露出壹雙眼睛，沒有任何花紋，光滑壹片，讓人壹見難忘。
　　他看了看自己，才發現自己也穿著純白色的類似衣服，不過沒有戴面具。衣服也更加寬松。
　　“和妳約戰的當天，我們金翅樓總部遭遇強敵，如今才剛剛擊退。”清素在前面簡單解釋。
　　丁瑜沒有說話，只是視線木然，不斷觀察周圍。
　　在經過壹處建築廢墟時，他忽地眼瞳壹縮，看到了壹排排擺放在地上的屍首。
　　那些屍首被陳列得整整齊齊，正被人拿著類似花灑的東西，對著身上噴灑液體霧氣。
　　壹排排的屍體，晃眼壹看，不下上百具！
　　而最邊緣處，他壹眼便看到了自己兄弟，徐鑫和孫曉輝的屍首。
　　看著兩人的屍體，丁瑜眼睛壹熱，淚水壹下便湧了上來。
　　他大步沖上去，渾身發抖，跪倒在兩人身側。
　　眼淚壹滴滴的不斷灑落在地。
　　“艹！！”
　　猛地，他狠狠壹拳砸在地面上。
　　砰砰砰砰！！
　　壹拳又壹拳，他胸膛都開始滲血了，卻毫無所覺。
　　“大人說了，妳欠他壹條命。記得還。”清素在後面淡淡提醒。
　　“另外，如果妳想報仇，也可以去找他。他知道殺妳兄弟的人是誰。”
　　丁瑜跪在地上，牙齒咬得很緊。
　　清素在身後，看著他痛苦的背影，忽然有種莫名的寂寥。
　　就算武功練到丁瑜這般強度，到頭來，又能如何？
　　江湖武林，妳來我往，稍不註意便是生死兩隔。
　　沒有人能壹定保證自己活到最後。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何金翅樓會以藏為主。
　　為何很多組織家族，會以和為貴。
　　為何那麽多人，明明自己實力極強，但依舊結黨借勢。
　　整個巫山，除開大人，又有幾個能比蕩山虎丁瑜更強？
　　可現在呢？
　　若非丁瑜非要自己找死，又何至於連累自己兩個兄弟？
　　在這壹刻，清素恍然明白了許多。也明白了自己日後想要追求的是什麽。
　　兵法中的常勝之道，最高境界便是不戰。
　　原來便是這個道理麽？
　　結黨借勢也好，藏匿市井也好，以和為貴同樣如此。
　　目的，其實都是不戰。
　　以勢壓人，讓外人臣服退縮，強大到不敢動手。
　　藏匿自身，讓敵人根本找不到自身動手。
　　以和為人，讓人連敵意也無法升起，更遑論動手？
　　如此，只要不戰，便不會受傷，便能壹直存在下去。
　　“其實，妳運氣算好了。”壹旁緩步走來壹個小矮子，正是同樣受了傷的保寧。
　　他冷眼瞥著丁瑜。
　　“若非大人先重創了那海龍鮫人，妳不知死活上去挑釁，估計連全屍也留不下來。”
　　“海龍鮫人？！”丁瑜猛地壹震。
　　“那人……強到那種程度的家夥，居然還是受了重傷的？？？！”
　　他心頭壹顫，擡頭死死盯著保寧。
　　“妳看不到他全身是血麽？”保寧回道。“那人被重創後，迅速跑路時，然後被妳們三攔住了……妳說換成妳，會是什麽反應？”
　　丁瑜閉目，回想起當時，那面具人確實渾身是血……
　　原來……我連壹個重傷之人，也打不過麽？？！
　　他心中難以置信，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種種舉動，此時恍惚感覺有些悲涼。
　　“不對！”忽然他猛地壹怔，“妳剛才說，是妳家大人重創了海龍鮫人！？”
　　“不然呢？”保寧冷笑。
　　丁瑜心中恍惚，看著地上兄弟們的屍體。
　　壹時間久久不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