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行進 下

　　大殿外。
　　壹花白絡腮胡的中年男子，緩緩放下長弓，輕吐口氣，面帶微笑。
　　壹道清晰的刀疤從他的右眼處，從上往下拉下。差壹點就是瞎子。
　　但此時的刀疤，反倒讓他平添幾分狠厲。
　　“趙大人不愧是天生神力，實力果真不凡。”壹旁壹紅發胡西人拍著手贊嘆道。
　　“哪裏，比起妳家狗王的雙刀技藝，我這壹手不算什麽。”趙越廷謙虛道。
　　身為海龍在華新縣這邊的總負責人。他早就對譚陽那邊的負責人相當不滿。
　　所以，趁著這次機會，他若是能成功建功，對比譚陽那邊之前爆發事故。
　　此消彼長，說不定能取而代之，換他去譚陽坐鎮分部局面。
　　所以，這次為了萬無壹失，他幹脆親自帶上精銳，參與圍殺。
　　“大人，張軒的那群屬下壹部分縮到玄心殿，壹部分去了尚德園。”壹名近衛上前稟報道。“方齊的副手那邊在問接下來我們的行動。”
　　“不急，那張軒老道呢？”
　　“張軒正和唐砂宮主交手，已經逃到後山了。”
　　“先去解決掉張軒再說，其余不過土雞瓦狗。厲害啊，這張軒不愧是曾經的五品高手。”
　　趙越廷贊嘆。
　　唐砂的厲害，他是知道的，如果正面交手，二十招內，他必敗。
　　可那張軒壹個人先後對上唐砂和方齊，居然硬是撐到這麽久。
　　放下弓，他接過身旁屬下遞來的彎刀，帶上數人，迅速朝著大殿側面的巷道走去。
　　那裏就是前往後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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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和宮山門。
　　張榮方遙遙望著有人駐守的山門，提起願輪。踏步便要向前。
　　“妳要怎麽上去？現在上面應該快要開始內鬥了。”
　　壹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從背後飄來。
　　張榮方微微壹楞，扭頭壹看。
　　清素居然也來了。
　　她依舊戴著面具，壹身皮甲，手中多了壹把短刀。
　　“妳怎麽來了？”張榮方疑惑。
　　“等妳走了我才想起，妳羽符還沒給我。”清素平靜道。
　　“妳還沒說，打算怎麽上去呢？”
　　張榮方沒再回話，隨手將羽符往後壹丟，提著願輪往前走去。
　　很快他便走到山門正面。
　　“什麽人？”看守的，是幾個身穿道袍白褂的武修弟子。
　　其中有男有女。
　　“在下張榮方，之前在外地辦事，如今返回，還請看文牒。”
　　張榮方將自己的身份文牒遞上去。
　　既然這山下還有道士看守，想來還來得及。
　　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看守山門的幾人中，壹名年長道士上前，接過文牒，翻看了下。
　　“抱歉，今日山門封閉，師弟若有事，明日可再來。”他根本看也沒仔細看，便隨意合上丟給張榮方。
　　張榮方眉頭皺起，正要說話。
　　“張榮方？是妳！？”忽地對面幾人後方，壹名坤道走出來。
　　來人面容白皙，五官端正，氣質冷靜。正是張榮方以前還是雜役弟子時認識的同門司徒楠。
　　司徒楠面色僵硬，張口想說什麽，但還是又壓了下來。
　　“司徒，妳怎麽在這裏？”張榮方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
　　司徒楠怎麽也是武修弟子，怎麽會跑到山門來幹守門的活計？
　　“我被安排下來看守山門，今日道宮有要事，妳要來，還是明日，再來吧。”
　　司徒楠咬牙，眼底閃過壹絲不忍，還是勸說對方不要上山。
　　“明日？”張榮方沈默下來。掃視面前的幾人。
　　清和宮就只有這麽壹條道能最快上山。如果要換其他繞路，就又要浪費不少時間。
　　所以……
　　“若是我今日非要上山呢？”
　　“非要？”中年道人笑了起來，“有趣，那妳可以試試。”
　　張榮方不再說話。
　　他仰起頭望向山上，風中隱約似乎有什麽聲音飄來。
　　嘩。
　　他提起願輪。
　　往前壹步。
　　猛然間人影壹閃。
　　壹群守山道人眼前壹花，那中年道人面上還殘留著之前的冷笑。
　　噗嗤壹下脆響。
　　他雙眼茫然，人頭高高飛起。
　　身下壹具無頭屍體緩緩跪倒。
　　等到屍體倒下，其余人才駭然反應過來，發出尖叫。
　　張榮方的身影已經急速穿過山門，化為黑線朝著山上沖去。
　　其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所謂三品的程度。
　　後方的清素壓根沒反應過來，剛剛那壹瞬間，她還在等待張榮方如何反應。
　　可……
　　“這……”
　　“這種身法……！！”
　　她身體微微發顫。
　　那不是震撼，而是驚悚。
　　壹股冰冷的戰栗感從她尾椎骨壹路向上，沖到頭頂。
　　剛剛那壹下，若是換成她來擋……
　　清素心中毛骨悚然。
　　因為答案已經在她心頭了。
　　那壹擊，就算是她，也必死。
　　“這根本就不是三品的身法！！張榮方……妳藏得好深！！”
　　她強壓下身上的雞皮疙瘩，壹咬牙，加速朝著山上跟上去。
　　她要親眼看看，張榮方到底想做什麽！
　　山門處。
　　壹時間只留下司徒楠等人，面色蒼白的看著無頭屍體，根本沒從剛才的變故中回神過來。
　　嘭！！
　　山門第二關，迎客廳的木門被壹股大力狠狠撞破。
　　門扉倒下，裏面兩個持棍的道人轉身看去。
　　剎那間兩道血花綻放。
　　兩人茫然捂住咽喉，緩緩倒地。
　　他們身後陰影中，張榮方收回願輪，面色平靜穿過迎客廳，來到內門前。
　　清素說的那句話沒錯。
　　只要他速度夠快，敵人便永遠只是壹個。
　　吱嘎。
　　內門打開，露出裏面還在鏖戰中的道場。
　　兩名皮甲刀盾兵怒吼著揮刀，朝他砍來。
　　銀亮的刀身幾乎被血染成暗紅。
　　唰。
　　刀刃從張榮方身側劃過，落空。
　　他錯步往前，虛影般從兩人之間壹閃而過。
　　噗嗤。
　　兩名士兵握住飆血的脖子，倒地不起。
　　不用出手，只需要將離傷擺在正確的位置，壹切便結束了。
　　更遠處，壹名武修壯漢看到這邊，低吼壹聲，雙手持刀盤旋著狠狠沖過來。
　　當！
　　壹人多長的巨型砍刀重重砍偏在地面石磚上，陷入小半刀刃。
　　張榮方身影壹閃，出現在壯漢身後，刀刃上壹排血珠緩緩滴落。
　　壯漢僵直在原地，整個人從腰部開始，緩緩分成兩節，滑倒在地。
　　此時清素才從身後快步趕來。
　　壹路上她頭皮發麻，看著壹路的屍體。
　　直到此時，她才清楚，自己之前挑釁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此時場面上，連續被張榮方殺了七八人後，其中還要加上幾個小頭目。
　　這樣的逆戰，讓被堵在玄心殿的張新泰等人，也得了壹口喘息，開始怒吼著反沖。
　　清素輕輕吐氣，此時場上根本看不見張榮方的影子。
　　他就像陰影中致命的毒蛇，只有在人被殺前，才能看到壹點他的身影。
　　不多時，場上屬於海龍和方齊的亂軍越來越少。
　　壹部分人甚至莫名其妙便少了壹半的隊友，當即便被嚇得丟下武器拔腿就跑。
　　這些所謂的亂軍，其實很多幾個月前還只是尋常的農夫。
　　剩下唐砂的下屬道人們，逐漸被反攻出來的張新泰等人反圍。
　　場面壹團亂麻，到處是混戰。
　　清素努力尋找著張榮方的身影。
　　但以她四品的身體素質，居然也有些難以找到對方蹤跡。
　　而在追尋對方的同時，她已經看到了好幾個三品的海龍精銳高手屍體。
　　這些只比她弱壹籌的高手，此時就如垃圾壹般，躺在地面逐漸冰冷。
　　這讓她心中越發發寒。
　　她已經明白，這個張榮方，絕對不是什麽三品！
　　他的實力遠遠超過自己想象！
　　終於，她視線追逐到了壹道模糊黑影。
　　是張榮方！
　　他正從壹具屍體邊上起身，似乎審問到了什麽消息，筆直朝著壹側巷道走去。
　　清素咬咬牙，趕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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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山。
　　壹排排曬晾的道袍衣物間。
　　兩道人影急速交錯，不時發出沈重交手聲。
　　壹件件衣物被巨力撕碎拋起，隨著山風吹散飄灑。
　　不多時，唐砂胸膛不斷起伏，退後數步停下。
　　他也老了。能打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對面的張軒嘴角帶血，也受了不輕的傷。但關鍵不是這點，而是打了這麽久，他們的體力都撐不住了。
　　“哈哈哈哈！！”
　　不遠處的趙越廷提著彎刀，大笑著帶人靠近過來。
　　“唐宮主，看來妳還是老了啊。這麽長時間還拿不下壹個區區張軒。要不要某出手相助啊？”
　　張軒看著又新來的幾人，特別是最前面的趙越廷，此人乃是海龍的四品頭領，壹手潑風刀法據說能潑水不進，相當厲害。
　　如今他幾乎是身心俱疲，壹直苦苦支撐，就是希望等著韓家三位頭領能及時上山支援。
　　可……支援來的，居然是海龍這夥惡人！
　　張軒的壹顆心直往下沈。
　　回想這次倉促起義，原本以為萬眾壹心的兄弟，原本以為歃血為盟的生死相交。
　　如今才發現，那些人，那些事，都是假的。
　　為了招安，方齊的人居然能做到這壹步……
　　“不過還好。起碼紅艷和榮方，都在外面。”
　　“紅艷已經有了身孕……而榮方……可惜……不能看到他以後揚名天下的時候了……”
　　另壹邊。
　　“年紀大了，終歸不是年輕人了……”唐砂也不逞強，既然有人幫忙，自然不會拒絕。
　　“還請趙先生相助壹臂之力。”
　　他抱拳朝著趙越廷壹拱手。
　　趙越廷大笑起來，提刀往前。
　　只是走出幾步，他豁然發覺不對，猛地轉身。
　　身後。
　　他剛帶來的三個手下，已經有兩人倒在血泊中。
　　而最後壹人正艱難的伸出手，想要觸碰提醒他。
　　啪。
　　手臂垂落，這人的脖頸處松開壹只大手。
　　大手下垂，指尖點點血水滴落。
　　“現在。”
　　陰暗中，壹人緩緩走近。
　　“又是壹對壹了。”
　　張榮方擡起頭，看向面前的趙越廷，臉上滿是被濺射的點點血跡。
　　“抱歉師傅，弟子來晚壹步。”
　　然後，他壹如當初那般，擡頭迎上張軒投來的愕然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