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地獄門前

　　“怎麽了？”槐詩皺眉。
　　“呃……”下屬吞吞吐吐的說：“根據監控的記錄，她……不，他離開了監獄之後，就躲進您的房間裏，還鎖上了門……現在不知道究竟在搞什麽鬼。”
　　不必說，這貨肯定腦補出壹大堆少兒不宜的變態東西。
　　槐詩楞了半天，忽然有種莫名的愧疚感。
　　自己是不是說這閨女說的有點狠啊。
　　這都關起門來作檢討了，還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頂著鍋，實在太慘了壹點。
　　“那他發現異常了麽？”槐詩問道。
　　“沒有。”下屬說：“我們沒有驚動他。”
　　“很好。”
　　‘麗茲’頷首，嚴肅的說道：“那個王八蛋雖然長得好看，但不要被他迷惑了，這個人狡猾的很。
　　先集合我們的人手，把那壹塊封鎖起來後再全力進攻，不要給他任何逃跑的機會！”
　　“是。”下屬頷首，但還站在原地，明顯是等著她壹起過去。
　　槐詩這個西貝貨哪裏敢跟真人去對峙啊。
　　到時候沒有米歇爾佛祖他都要露餡了好麽？
　　實際上他已經打算撒腿走人了，只能找個借口，擺手說：“妳們先去吧，我要去和米歇爾老師匯報。”
　　下屬楞了壹下，旋即神情困惑起來：“可是米歇爾校長已經帶隊走了啊，麗茲小姐妳忘了麽？”
　　“……”
　　短暫的沈默裏，槐詩幻象之下的表情抽搐了壹下，汗毛倒豎，只能勉強維持著鎮定，咳嗽了壹聲：“我都被那個混賬氣糊塗了……虧我曾經那麽愛他。”
　　“嗯……嗯？！”
　　下屬先是壹楞，旋即再是壹楞，最後接著壹楞。表情迅速變化，內心劇震，狂震，好像塞了壹臺打樁機進去壹樣，目瞪口呆。
　　大姐妳說啥玩意兒？！
　　為了掩蓋掉剛剛的謬誤，槐詩不得不甩出壹點勁爆消息轉移下屬的視線。
　　此刻，雖然良心過意不去，但槐詩還是努力擠出壹副黯然的樣子，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悲涼嘆息：
　　“他果然都是騙我的……”
　　“嗯？！！！！！！！”
　　下屬呆滯的看著‘麗茲’的動作，臉都綠了。
　　啥玩意兒啊？咋回事兒啊？
　　大姐妳這動作究竟是啥意思啊！
　　“抱歉，讓我壹個人待壹會兒吧，我想靜靜”
　　槐詩低下頭，揉了揉臉，努力的深呼吸，從指頭縫裏看到呆滯的下屬離去，終於松了口氣。
　　可算他媽給哄走了。
　　他轉身鉆進了走廊裏。
　　到了拐角之後，身上的衣服和面目迅速變化，變成了剛剛那個下屬的樣子，匆忙拐進廁所。
　　麗茲的身份早晚是要露餡的，但那個下屬的樣子也未必保險，必須找壹個無害的身份。
　　泡影之種的持續時間大概還能撐個十分鐘。
　　槐詩反手關上洗手間的門，利索的從馬鞍包裏翻出了壹根小小的火柴，點燃。
　　壹點火光明滅。
　　竟然隱約映照出了鐵晶座之上的景象。
　　而鐵晶座艦橋中的老人好像有所察覺的回過頭，隔著火焰看向槐詩，露出笑容。
　　事務長的虛幻聲音從槐詩的腦海中響起：“看來已經成功了麽？”
　　“壹半左右吧。”
　　槐詩回答：“妳們該不會讓我壹個人單槍匹馬去越獄吧？支援呢？”
　　雷蒙德的聲音從槐詩的腦海中響起，混雜著發動機粗暴的引擎聲，還有壹陣陣轟鳴：“我會在三分鐘之後接近妳所在的空域，到時候，壹旦妳發出信號，狼狗會幫妳撤離。”
　　“如果妳需要幫手的話，這個給妳。”
　　伴隨著事務長的聲音，槐詩感覺到迷夢之籠裏忽然多了壹個東西。通過虛幻的夢界作為中轉，槐詩艱難的從少司命的聖痕裏抽出來。
　　發現是壹沓印刷精美的卡牌。
　　卡面上赫然是壹個個經過改造的巨大鼠人戰士，樂園護衛隊的素體，總計二十六張。
　　這是繆斯俱樂部的立繪召喚術。
　　通過某種方法將生命壓縮封印在小小的卡片中，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釋放出來，相當於隨身攜帶的召喚獸。
　　“工具人的工具人，真是夠了。”
　　槐詩嘆了口氣，將卡片踹進口袋裏，抓緊火柴燒光之前的短暫時光問道：“那麽，我的任務呢？”
　　“逃出來。”事務長停頓了壹下，認真的說：“自然，在保證妳逃出來的前提之下，鬧得越大越好。”
　　遠方驟然傳來了壹陣轟鳴，緊接著刺耳的警報聲爆發。
　　天花板震顫了壹下。
　　槐詩聳肩：“這個目標的話，應該已經快要完成了。”
　　“……那麽，早日平安歸來。”
　　火焰熄滅之前，事務長最後叮囑道。
　　“我會的。”
　　火焰壹震，在槐詩的指頭前面熄滅了。
　　壹陣微弱的青煙裊裊升起。
　　槐詩甩手沖掉了火柴，按著脈搏靜靜倒數，數到了壹百零二的時候，遠方再度傳來壹陣轟鳴。
　　保管庫爆炸了。
　　緊接著，越發刺耳的尖銳警報聲響徹了每壹個角落。
　　槐詩推開廁所的門，洗了把臉，傾聽到混亂的腳步聲從外面走廊裏響起，有人狂奔著沖向了遠方。
　　尖叫聲音隱約傳來。
　　他扯了壹張紙，把手擦幹凈，往每個馬桶裏都丟了壹個煉金炸彈之後，推門而出。
　　混在人群裏，向著出口的方向混過去。
　　依靠著不斷改變長相，他的壹路上沒有任何的預料之外的阻攔發生。反而是因為不認路先後走錯了兩次，才好不容易找到地方。
　　而這個時候，槐詩已經變成了壹個穿著幹練的升華者模樣，穿著壹件飛行員夾克，大步的走向飛空艇的停機倉。
　　此刻停機倉裏壹片繁忙，不斷的有冒著煙的飛行器從外甲板的滑軌上被推過來，無數工人們正在緊張的維修，而同時也還有更多的飛行編隊從遠方的外甲板上沖上了天空。還有受傷的噩夢之眼從機艙裏被擡出來，進行緊急治療。
　　就好像處於戰爭狀態。壹片繁忙和混亂，到處都是人員來往。
　　正合槐詩所願。
　　他低下頭，加快腳步，混入了這壹片混亂裏，毫不起眼。
　　可漸漸的，卻變得舉步維艱。
　　明明外甲板只剩下壹步之遙，可是卻好像扛著千鈞重擔壹樣，難以邁動腳步。
　　臉色鐵青，汗流浹背。
　　感覺到如芒在背，可是卻不敢轉身。
　　周圍的人也註意到了他的異常，愕然的看過來，旋即，在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裏驚慌後退。
　　自面前敞開的機庫大門中照進了壹束昏黃的光芒，照亮了槐詩的面孔。
　　筆直的夕陽之光將他的背影拉長了。
　　向後。
　　壹直延伸到機庫的盡頭，鐵靴之下。
　　在光芒照不到的昏暗中，有披甲的男人緩緩走出，肩膀之上噩夢之眼的徽記無聲的睜開，放出冰冷的紅光。
　　獅子頭盔覆蓋在他的面目之上，冷漠又平靜。
　　“回去吧，槐詩。”
　　那個曾經在艦橋上見過壹次的男人發出沙啞的聲音：“再往前跨壹步，就是地獄了。”
　　來自噩夢之眼的萬夫長——靜默的艾弗利，如是說道。
　　“就算是您這麽說，我也很難從命啊。”
　　槐詩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混亂的腳步聲響起，奔跑而來的守衛們擡起了槍口，對準了那個孤獨的背影，嚴陣以待。
　　就連機庫外面，外甲板上，有尖銳的聲音響起。
　　那是石齒劍刮擦甲板上的鋼鐵所發出的尖銳聲響，深邃的溝壑裏，火花飛迸。
　　麗茲壹步步向前，碧眸之中壹片冰冷，毫無任何感情波動。
　　看起來衣著有些狼狽，頭發像是被什麽東西所燒焦了，白皙的皮膚上沾染著煤灰壹樣的痕跡。
　　而在她的身後，有太陽升起。
　　那是虛幻的日輪。
　　來自第壹太陽的賜福，也是神明之血中殺意的浮現。
　　壹點點漆黑的日蝕自其中浮現，到最後，那黑暗的太陽化作猙獰的光輪，昭告黑暗紀元的到來。
　　第壹個太陽紀要結束了。
　　神明將拋棄世界，化為虎豹，將自己的子民盡數吞吃。
　　這就是美洲的神話中最原始的毀滅。
　　“槐詩，就站在那裏，不要動。”
　　她凝視著槐詩的面孔，壹字壹頓的告訴他：“我這就過去——”
　　前所未有的殺意籠罩在槐詩的身上，令他感覺到壹陣陣刺痛。
　　可就在最後的短暫空隙中，槐詩卻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問個老套的問題，妳是怎麽發現我的？”
　　“顏色。”
　　艾弗利說：“我看到過妳靈魂的顏色，槐詩，唯獨這種顏色騙不了人。”
　　“我就不問我的靈魂是什麽顏色了，我現在就只有壹個疑問……”
　　槐詩尷尬壹笑，指了指不遠處步步向自己走來的對手，已經在狂怒之中失去任何理智的大祭司麗茲：“如果我現在束手就擒，回到牢房裏去，妳能不能幫我攔住她？”
　　艾弗利依舊漠然，“那是妳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那就沒有辦法了。”
　　槐詩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壹步步向自己走來的麗茲，露出微笑。
　　然後，緩緩的壓低了身體，在緊繃的肌理之間積蓄力量。
　　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他閉上了眼睛，然後——
　　撲通壹聲，跪在了地上。
　　壹瞬間，寂靜到來。
　　所有人的動作愕然壹滯。
　　“對不起，麗茲小姐，是我騙了妳。”
　　槐詩彎下腰，兩只手墊在甲板和額頭之間，大聲吶喊：“請看在我們未出世的孩子的份兒上，給我壹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妳這個混賬東西……”
　　麗茲的牙齒摩擦，迸發火星，緊接著，姣好的面孔之上浮現難以言喻的猙獰。
　　“——給我去死吧！！！！！！！”
　　燃燒的石齒劍怒吼，裹挾著熾熱的火光，向著槐詩的頭顱斬落。
　　而比石齒劍更快的，是天空中驟然迸發的巨響。
　　無盡灰色的雲海之下，驟然有壹道黑影破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