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四章 所謂天國

　　提到那個時候的天文會，就不得不提及當時它的統治核心——理想國的存在。
　　在先代的會長未曾失蹤之前，天文會作為當世巨頭，旗下理想國、統轄局、存續院、技術部等等機構可以說都是隨時可以調動全世界力量的龐然大物。
　　由無數升華者對地獄進行開拓，由學者們組成的技術部從壹切所得中汲取智慧和技術，再從存續院的無數個實驗室裏進行運用和嘗試，最終這壹份結果由統轄局進行恰當而慎重的分配惠及現境。
　　而這壹切，都遵循著由理想國所指定的宏偉藍圖。
　　——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就在那個時候，天文會開始依托世界軸心的大柱，創造出諸多奇跡。而隨著白銀之海的成功探索和改造，下壹步的天國自然排上了日程。
　　壹開始，是試圖進行永生的探究，可很快就發現這壹計劃的不現實，不，可以說是狂妄。
　　世上未曾有過不朽之物。哪怕是神靈在壹千年的時光之後都會面對自己的衰亡，何況人類呢？
　　當第壹個天敵老死在邊境之後，有關永生的探究就被暫時擱置，理想國退而次之，尋求抵禦死亡的方法。
　　可惜，死亡無從抵禦。
　　那麽，再而此之……他們尋求如何避免死亡帶來的損失。
　　或者說，如何保存生命的價值。
　　這，就是天國的起源。
　　“在天國尚未曾隕落的時候，人世間壹切寶貴的睿智都能夠在損失之前得以保存。”烏鴉的已經快要徹底滲透保險庫的外殼了，語氣變得模糊：“在死之後。”
　　“嗯？”槐詩不解：“人死了之後，源質不是就消散了麽？”
　　“是消散了沒錯啊。”烏鴉淡定地說：“但這不妨礙在死之前留下副本，不是嘛？”
　　“……”
　　槐詩楞住了。
　　“對，沒錯，所謂的天國並不是靈魂的樂土，只不過是壹個儲存有價值記錄的地方而已，壹個……圖書館。”
　　烏鴉輕聲笑起來：“壹切寶貴的人知人智都會隨著備份而壹同永存，在退讓三度之後，這壹份理想得以實現。
　　可惜卻並不長久，在百年前就隕落了——嘖嘖，那可是綠日的成名戰啊，現在妳知道為什麽他們會被當做恐怖分子了吧？”
　　槐詩沈默許久，低頭看著手裏的命運之書。
　　“也就是說……”
　　“沒錯，倘若天國是圖書館的話。”烏鴉的語氣意味深長起來：“而妳手裏所拿的那壹本，就是它的目錄。
　　如今它有所鳴動，自然不會是因為其他的東西——必然是天國的殘片。
　　倘若能夠得到的話，不止是命運之書會有所增長，就連妳自身也會有巨大的益處吧？若是運氣好能找到有關兵擊的記錄，妳連老師都不用去找了。”
　　“可……這麽好的東西不會被天文會好好藏起來麽？”
　　“部分是有收藏沒錯，但更多的記錄已經隨著爆炸壹起沈入了地獄的深層裏去了，找都恐怕找不回來。
　　不過應該會有相當眾多的記錄集合體活躍在如今現境、邊境或者是地獄裏。
　　據我所知，《浮士德》那個丟人的貨色就被逮住了，還有《拜倫》、《濟慈》、《雪萊》那三本源質詩集好像也被提前拿走了。
　　《懺悔錄》、《紅樓夢》那幾個似乎就根本沒跑，蹲在原地被好好收容了，估計現在日子過得也很愉快吧？”
　　烏鴉說：“《白鯨》那個懶鬼壹定會藏起來誰都找不到，《羅生門》和《摩訶摩耶》這兩個家夥最近好像也有過消息……那些家夥，壹個都不讓人省心。
　　妳現在的程度，對付起那種聚合體肯定很吃力，所以就不要想了。
　　我估計在這裏的也就是壹張兩張的碎片，雖然有壹些神異的效果，但不會讓人聯想到曾經的天國，也還在妳的能力範圍內，妳大可放心。”
　　槐詩瞄了她好久，好奇地問：“難道妳也是……”
　　“不，我可和他們不壹樣。”
　　烏鴉仿佛笑了起來，相當的愉快：“他們是命運的囚徒，而我……只是暫住而已。”
　　壹瞬間，她穿過了保險庫的大門，視種種警戒措施如無物，仿佛霧氣壹樣驟然出現在了封存嚴密的金庫裏。
　　觸目所見，盡數是源質蕩漾的光芒。
　　數十個箱子被慎密地擺在了貨架上，層層保險和驗證，就在金庫的中央，卻有壹雙燃燒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突如其來的烏鴉。
　　是壹只狼犬。
　　在保險庫正中央的石臺之上，鋼鐵所澆築成的猛犬仿佛活了壹樣，睜開眼睛。
　　它第壹時間就察覺到了烏鴉的存在，猛然起身，軀幹運動便發出鋼鐵碰撞的尖銳聲音，咧嘴，展露尖牙。
　　可隨著霧氣收縮，烏鴉的出現，它被看了壹眼。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它兇相消散，嗚嗚了幾聲之後又蹲了回去。
　　“乖狗。”
　　烏鴉滿意地頷首，收回了視線，當她轉身看向身後的時候，槐詩忍不住倒吸了壹口冷氣。
　　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在貨架的鋼化玻璃之後，壹個個透明的罐子裏填充著淡綠色的溶液，懸浮在其中的，赫然是壹顆又壹顆的眼球……
　　每壹個罐子中都有七八顆以上，倘若將第壹排貨架全部計數在內的話，這裏的眼球起碼有壹百多枚以上！
　　這只是看上去最為滲人的東西而已，後面幾排的罐子裏浸泡的不是心臟便是看上去古怪無比的獸類胚胎。
　　乍壹看就好像進入了某個神經病科學家的實驗室壹樣。
　　恐怖氛圍十足。
　　“這他媽的是什麽鬼！”槐詩幾乎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我來電影院不是為了看這種恐怖片啊！”
　　“只是很常見的器官走私而已，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嗎？”
　　烏鴉撇了壹眼那些玩意兒，收回視線：“放心，大部分不是人的，要說的話……人的眼睛太廉價了，完全沒有邊境走私的價值。
　　相反，部分邊境異種的器官組織在藥劑研究裏可是緊俏材料，簡直供不應求。”
　　槐詩吞了口吐沫，“妳剛剛……說了‘大部分’是吧？”
　　“瞧妳說的。”烏鴉被逗笑了，“‘以次充好’難道不是資本家最慣用的伎倆麽？妳都買水貨了，難道還能要求人家給妳正品嗎？”
　　“我的意思不是這個……”
　　“而我的建議是妳別管太多。”
　　烏鴉不再糾纏這個話題，略過了前排貨架和那幾件明顯是邊境遺物的物品沒有去看，而是看向了角落裏，那個扁平的盒子。
　　她驟然失去體型，滲入了盒子的縫隙中。
　　於是，槐詩便看到了在紅絲絨布上被珍而重之收藏的壹張殘頁。
　　似是經年，早已經發黃，瀕臨破碎的，上面寫滿了各種字符，隱約可以看到太陽、獅子、蛇和胚胎的手繪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烏鴉愉快地笑了起來：“雖然說在找路上運氣糟糕，可尋物上卻好運十足麽？這張記錄殘片再合適不過了。”
　　“什麽？什麽？”
　　壹聽說有好東西，槐詩眼睛都亮了。
　　“壹張來自幾百年前的煉金處方，分不出究竟原本是做什麽的，但上面看天使的描繪風格，應該是聖日耳曼伯爵的手稿，往上追溯的話，應該有壹絲《翠玉錄》的神髓。”
　　烏鴉嘖嘖感嘆：“這壹次妳可賺大了啊。”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驟然消散，回到了槐詩的肩頭，槐詩愕然回頭，笑容漸漸消失：“妳不是說我賺大了麽？”
　　“對啊。”烏鴉點頭。
　　槐詩瞪大了眼睛：“那妳怎麽不拿出來啊。”
　　“拜托，妳讓我壹個偵測型的墨水瓶去幫妳偷東西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幫妳丟個手雷已經是極限了。”
　　烏鴉翻了個白眼：“我就算想拿，我也得能拿著那麽大壹個盒子從保險庫裏飛出來啊，妳看我能嗎？我連手都沒有。”
　　“那怎麽辦？”槐詩傻眼。
　　“路我都給妳探好了，視野給妳全開了，妳就不能自己去哇！”
　　烏鴉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黑吃黑妳還猶豫個屁啊，想辦法幹他娘的壹票！”
　　“不行！”槐詩嚴肅地搖頭：“我去的話，那不就是偷了麽？”
　　“合著我去就不是了麽！”
　　“妳偷是妳偷……我裝作不知道不就行了麽？”
　　槐詩嘆息，“況且，難道我們就不能想想正常的路子嗎？”
　　“上壹次類似的煉金配方拍賣，壹張不確定真偽古代配方，最後得標價是壹千壹百萬。”烏鴉斜眼看著他：“妳拿頭去買麽？”
　　“……算了，還是他娘的幹壹票吧。”
　　槐詩咬牙，伸手摸索口袋，想要找自己作案用的面具和頭套，卻被烏鴉攔住了。
　　“怎麽了？”
　　烏鴉瞥著他，“妳覺得妳剛出獄新海這裏就有人搞事情，而且妳還恰巧曾經在案發現場附近出現過……到時候傅處長會不會直接拿槍崩了妳？”
　　“呃……”
　　槐詩終於反應過來，按下壹顆作奸犯科的心，“要不還是算了？”
　　“收集天國碎片畢竟是妳的使命之壹，於情於理不應該放棄。”烏鴉思忖了片刻，忽然笑起來：“但總要從長計議，對吧？”
　　壹人壹鳥對視了壹眼。
　　意味深長。
　　明明是在404的邊緣瘋狂試探，可槐詩卻發現自己竟然有些躍躍欲試。
　　“不在場證明？”他低聲問。
　　“對。”烏鴉翅膀抱懷，極其卡通地做出了壹個思考的動作：“艾晴？”
　　“不可能。”
　　槐詩搖頭：“她能親手把我崩了，別說做偽證了……房叔？”
　　“那也得有人信啊，況且他連門都出不了，怎麽去給妳做證據？”
　　就在沈思之中，烏鴉忽然莫名其妙地問：“對了，妳們校慶是這周哪天來著？”
　　槐詩眉毛挑起。
　　壹人壹鳥再度對視了壹眼。
　　“既然是這樣的話……”
　　烏鴉愉快地吹了聲口哨：“I have a p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