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絕殺

　　宜陽郡王這般添油加醋，已是讓百官們心裏開始擔憂起來。
　　真要這樣……那還讓不讓人活了？
　　沒了士紳為官府分擔，這縣衙怎麽維持得下去？
　　士紳們也太慘了吧。
　　連功名都不考了？
　　收這樣的重稅，日子還怎麽過？
　　還會將大明朝廷放在眼裏嗎？
　　其實不只百官有疑慮，便連幾個聽了宜陽郡王說話的宦官，也偷偷跑到天啟皇帝的面前，說了壹些縣裏的事。
　　天啟皇帝只抿著唇默默聽著，倒是沒說啥。
　　他只想好好看看，封丘縣這個地方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到底是無法無天呢，就如這宜陽郡王所言的那樣，要動搖大明的根基，甚至撼動皇權。
　　還是能壹改以往的氣象，萬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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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丘縣城裏，卻早已忙開了。
　　陛下要駕臨封丘縣，管邵寧是五天之前得到的消息，乃是恩師張靜壹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親筆書信。
　　這書信之中，只壹條，迎駕，給我往死裏迎駕。
　　要將封丘縣的新面貌，展現出來，若是辦不好，這封地，張靜壹也不要了，要了也丟人。
　　這是恩師的最高指示，管邵寧自是立即將其當做了頭等大事。
　　他當然清楚恩師的意思，他在這推行新政，早已讓不少人怨聲載道了。
　　封丘能有今日，就是靠著陛下的支持。
　　現在在這天下人的叫罵和爭議聲中，若是不能得到陛下的認可，那麽就算陛下當初的話算數，絕不幹涉封丘之事，可是……
　　對於管邵寧而言，他在乎的是壹個縣嗎？
　　他要的是在將來，遲早向全天下推行這樣的新政。
　　這就意味著，陛下不高興，大家都得完蛋。
　　於是他立即召開了會議，縣裏各司各局的人都來了，不只如此，還有駐紮在此的第壹和第二教導隊。有負責專門治安的巡檢司巡檢，有主持縣學的教諭，還有各村的農社社長。
　　足足壹百多人，齊聚壹堂，直接開始布置任務。
　　“此次迎駕，事關重大，務求竭盡全力，這不是玩虛頭巴腦的東西，而是要展現新面貌，要讓陛下知道，本縣增加了多少人，本縣的動員組織，本縣的錢糧情況，本縣的風貌……還有本縣士農工商的概貌。因此……這是壹場盛會，直說了吧，大家各自報數，能調動多少人力物力。”
　　眾人壹聽，頓時七嘴八舌起來。
　　而作為縣令，管邵寧要做的，就是將全縣的人動員起來。
　　要動員是很不容易的事，調動這麽多人力，至少在這個時代，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除了燈會和廟會這等百姓們自發的行為之外，在這皇權不下縣的時代，組織這麽多人，而且還要他們規規矩矩，這本身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因而，縣裏必須提前做好規劃。
　　管邵寧日夜不停地忙碌了好幾日，到了今日清早，才勉強地忙碌完了。
　　那邊已有快馬來，說是鑾駕在今兒正午之前就到。
　　管邵寧知道，自己該做的也已做了，現如今，就只等陛下入城。
　　若是出了什麽岔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了。
　　不過好在，就算出問題也問題不大。
　　他於是小憩片刻，做好最後的迎駕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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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縣學裏，七百多個大小不壹的孩子已列隊完畢。
　　教諭站在壹旁，讓教長出來，這些孩子，都穿著裁剪好的灰衣，壹個個顯得頗有精神，他們根據不同的年齡，分為了五隊。
　　此時，各班的主任招呼各班的學生們各自集結。
　　學生們都規規矩矩地挎著書包，壹個個有序的排著隊，認真地凝視著教長。
　　教長道：“待會兒就準備出發，出縣學去，前兩日彩排的，都記牢了嗎？”
　　“記牢啦。”
　　“平日裏的教誨，都記住了嗎？”
　　孩子們轟然應諾：“記住了。”
　　“很好，到了地方，不要慌，也不要亂，咱們讀書不易，能進學裏來，學有用的東西，靠的是什麽？”
　　孩子們道：“新政！”
　　教長又道：“新政是誰倡議的？”
　　“陛下！”
　　教長滿意地點頭，又吩咐各班的主任集結到壹邊去，認真地叮囑了壹番，尤其交代道：“待會兒送禮的環節，壹定要註意好時辰，不要出亂子，挑選出來的孩子，要有精神，讓他們別怕，不要慌。”
　　教長吩咐完了，又滿頭大汗地朝著縣裏的教諭而去。
　　緊接著，又開始反復的推演可能發生的狀況，以及發生狀況之後，如何進行彌補。
　　孩子們卻已在此時，在各自班主任和教員的帶領之下，挎著書包，如長蛇壹般，徐步走出了縣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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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林軍校。
　　此時，第壹教導隊與第二教導隊的教官已是將生員們集結了起來。
　　七百人整齊劃壹，全副武裝，此時佇立不動。
　　這兩個教官，也是壹身戎裝，他們壹個叫夏言冰，壹個叫李濤，都是當初盧象升帶出來的得意弟子。
　　此時二人不茍言笑，不過相對於縣學的人而言，他們的表情還算是輕松的。
　　“目標城門以及鐘鼓樓處，列隊，壹切聽指揮！”
　　“遵命！”眾生員齊聲大呼回應。
　　聲音如雷，排山倒海。
　　兩個教官便各自按著腰間的刀柄，在旁說笑：“全城最清閑的便是我們東林軍校了，看看其他人，焦頭爛額的……”
　　“我聽聞那巡檢司裏，那周巡檢都急紅眼睛了。”
　　“巡檢司維持治安還成，可論起明令禁止，離我們還差得遠。”
　　另壹邊，生員們已是整裝待發。
　　隨後，命令下達：“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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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處街巷裏。
　　各村的農社社長和社員，以及邀來的農戶們，已集結在縣裏的各處街巷縫隙裏，他們並不會堵塞在大路上阻礙交通，進城來的時候，都是自備了自己的幹糧來的。
　　這壹條靠近市場的巷子，便是劉家莊的聚集點。
　　農社的社長以及幾個委員穿著布衣，此時正和社員以及農戶們說著笑，大家壹起蹲在巷裏，吃完了各自帶來的幹糧。
　　而後，社長便清壹清嗓子：“咳咳……”
　　眾人便很默契地紛紛安靜了下來。
　　社長道：“鄉親們，要屙屎的趕緊去屙屎，要放水的也趕緊去放水，待會兒可千萬別出岔子。”
　　見沒人動。
　　這社長滿意了，露出親和的微笑繼續道：“在隔壁宜陽縣，壹畝地幾個錢？”
　　眾人稀稀拉拉地答道：“三十兩銀子。”
　　“在咱們封丘縣呢？”
　　“四兩銀子。”
　　“除了每年收妳們壹成糧，有苛捐雜稅不？”
　　“沒有！”
　　“這些日子，家裏有了地的站出來。”
　　頓時，近半人都站了出來。
　　“知道為啥有地嗎，是那財主們心善嗎？”
　　“因為有新政。”
　　“近來有幾個人新娶了媳婦？”
　　有七八個年輕人不好意思地被人推出來。
　　社長道：“為啥能娶媳婦？”
　　“因為家裏有地，縣裏還給發紅薯種和糧種，教咱們耕地，能活。”
　　“新政中不中？”社長歇斯底裏地大吼。
　　眾人沸騰起來，齊聲道：“中！”
　　“新政是誰折騰的？”
　　“皇帝。”
　　也有人說：“新縣侯。”
　　這次的回答不太壹致，社長倒也不惱，而是耐心地道：“是皇帝教咱們新縣侯辦新政，新縣侯再教管縣令，管縣令呢，再教了俺們！妳們說說看吧，皇帝這鱉孫，他好不好？”
　　眾人轟然道：“好！”
　　社長便扯下了頭上的頭巾，清清嗓子又道：“這就得了，待會兒，出了巷子，集合，咱們迎皇帝老子。”
　　眾人大聲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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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街巷的街長和巷長已開始領著人做最後的安排了。
　　街道需要清理。
　　沿途的雜草也需再清壹清。
　　幾個市場這邊，也有差役過來通知。
　　不少小商賈倒是對此很樂意，紛紛出來。
　　城外的幾個作坊，那些作坊主，顯然是興致最高的。
　　他們幾乎是整個縣裏得利最大的群體，不只是因為稅賦的問題，雖然要繳稅，但是這稅收很穩定，並沒有其他的苛捐雜稅。
　　除此之外，還是因為這封丘縣現在熱鬧，不少百姓能吃飽，也相應的有了壹丁點的購買力。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安全，在河南這地方，想要安生過日子，甚至是生產，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們早兩日，便決定告假壹天，讓匠人和勞力們組織起來。
　　此時……時候到了。
　　整座封丘縣城，卻已萬人空巷。
　　城門門洞之外，先是有幾個騎馬而來的斥候進來，他們踏馬進來之後，直接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斥候緩了壹下，才反應過來，連忙打馬到了門洞兩側。
　　隨後又有宦官打著儀仗順著門洞進入，扯著嗓子：“陛下駕……”
　　念到了這裏，這騎在馬上的宦官卻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這宦官顯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畢竟是宮裏的人，什麽樣的大陣仗沒有見過？
　　可在這小小的縣城裏，看著眼前的壹切……
　　他卻感受到了壹股無與倫比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