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啟奏陛下

　　張靜壹不急著和皇太極談。
　　甚至直接告訴看管牢房的人，任何人都不得與皇太極交談。
　　壹個字都不許說。
　　好吃好喝地照顧著就好了。
　　緊接著，張靜壹便如沒事人壹般，專心壹誌地忙自己的事去了。
　　當然，在軍校裏，壹個課程已經開始。
　　鄧健親自帶著大家，研究討論如何審問的問題。
　　壹時之間，大家各抒己見，熱鬧得很。
　　這特別行動隊，專門有壹個課程，便是心理學，主要是讓大家通過人的言行舉止，去揣摩人心中的想法。
　　說穿了，就是多觀察，而後再不斷地研判。
　　甚至張靜壹鼓勵大家寫關於心理方面的文章，而後再找壹些囚犯來進行實驗。
　　若是文章寫的好，而且可以得到證實，則讓大家相互傳抄，互相學習。
　　這個時代，任何壹門學問都很粗糙，可只要開設了壹門學問，總會有人不斷地在這之上添磚加瓦。
　　當然，張靜壹雖然對天啟皇帝吹了牛，卻依舊還是不管審問的事。
　　好像已經遺忘了壹般。
　　他更希望得到關於封丘那邊的進展，於是與管邵寧的書信往來更加頻繁了，有時甚至達到了壹天兩三封的頻率。
　　但凡是張靜壹想起什麽，便立即修書，讓人快馬加鞭地送去。
　　對於自己的這個得意門生，張靜壹其實是很放心的，這個家夥能吃苦，而且很實幹，最重要的是，他很聽話。
　　簡直就是男德的典範了。
　　而在大獄之中，皇太極再沒有遭受任何的酷刑了。
　　他的囚室很寬敞，甚至洗漱和排便的地方，還與臥室隔開。床上還給他墊了被褥，有人給他帶來了幾套換洗的新衣。
　　每日清早，就有人送飯來，夥食很豐富，雖然不是頓頓都有雞鴨魚肉，卻是白米飯，往往都會有壹些葷腥。
　　到了傍晚時，甚至會專門有人帶他去浴池裏洗個澡，當然，沐浴之後，便會有大夫來，檢查壹下他的身體狀況。
　　起初，皇太極覺得從詔獄來這裏，仿佛老鼠壹下子掉進了米缸裏。
　　他的心情似乎也漸漸不錯起來。
　　人就是如此，接受了被俘虜的事實，自然也知道自己此時是囚徒，慢慢地改變自己的認知。
　　當然，過了兩日之後，皇太極卻沒來由的有些焦慮。
　　自從被俘，他從沒有這樣的清閑過，先是壹路日夜兼程地被帶到了這京城。
　　緊接著，又下了詔獄。
　　在詔獄裏，每日都接受各種訊問，有人朝他拍桌子辱罵威脅，甚至動刑。
　　那段日子，他幾乎每壹天都在壹種被動忙碌的情況之下度過，身體也遭受了極端的摧殘。
　　可現在，驟然之間徹底清閑下來，進入了完全放松的狀態。
　　原先根本沒有時間去多想，這個時候，腦子就不免開始胡思亂想。
　　他有時思念沈陽，會回憶壹些從前的人和事，有時會開始猜疑接下來明廷會如何對待他，有時會想自己的妻兒。
　　這種胡思亂想，越來越頻繁，而令他最痛苦的是，在這裏……他沒辦法與人傾訴。
　　是的……
　　徹底的清閑和放松之後，每日關在這巴掌大的地方，反而變成了壹種折磨。
　　畢竟，他不是在後世，有人給他連上壹個WiFi，丟他壹個手機，就能輕松愉快地躺個壹年半載的屍。
　　在這裏，只剩下各種的胡思亂想。
　　無數的念頭，令他慢慢開始抓狂起來。
　　有時，看守來給他送飯，他便會不斷地想嘗試從看守口裏得到壹些消息。
　　當然，看守卻是理也不理他，壹個字的回應也沒有，直接放下了飯菜便走。
　　慢慢的，皇太極的心情越來越糟糕起來，他為了讓看守與他說話，甚至開始故意制造壹些響動，或者是故意咒罵，將那些剩下的飯菜丟的到處都是。
　　而那看守只過來壹趟，確保皇太極還活著，緊接著，卻又走了。
　　“說話啊，妳們說話啊……”黃太極對著來給他把脈的大夫怒罵。
　　大夫默默地只把過了脈，在看守的保護之下，匆匆地背起了藥箱便走。
　　外頭發生了什麽？
　　遼東怎麽樣了？
　　我的妻兒們現在如何了？
　　到底是不是多爾袞登上汗位？
　　朝鮮徹底拿下了沒有？
　　還有這明廷……
　　對了，那張靜壹，就打算將本汗關壹輩子？
　　無數的疑問，每天都在反復折磨著他。
　　他開始越發的焦慮，有時候他恨不得這時會有壹群看守進來，拉著他去審訊，甚至……是給他壹點皮肉之苦。
　　因為好歹，他可以從對方的只言片語之中，得到壹些消息。
　　可現在……
　　糟糕的是，他好像被世界遺忘了。
　　於是，為了避免自己陷入胡思亂想，他開始擡頭看著天花數數。
　　或者，從被褥裏抽出壹點點的棉絮，而後不斷擱在手裏把玩。
　　有時他開始喃喃自語，說著壹些不著邊際的話。
　　而大獄給他的待遇，卻是越來越好了，夥食開始增加，而如今，天氣越來越寒冷，看守又給他增加了壹床被褥。
　　他已經習慣了看守的冷漠，因為無論他做出任何的舉動，對方也是不發壹言的。
　　有時……他不斷地在想張靜壹，他希望張靜壹來看看他，雖然此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他總是恍然之間，覺得張靜壹隨時會出現在鐵柵欄之後。
　　可他壹次次帶著期望去看那鐵柵欄，又終究失望，鐵柵欄之後依舊空蕩蕩的，什麽人都沒有。
　　他若是知道，此時張靜壹正愉快地帶著魏良卿在新縣裏掃黃，不，掃蕩青樓，壹定恨不得將這家夥掐爆。
　　掃蕩青樓的行動，是早有預案的。
　　大量的不法商賈趁著遭災，買下了許多的孩子，送去青樓，有的是做粗使丫頭，有的是養為‘瘦馬’。
　　當初這樣的人口買賣，張靜壹沒有管，是因為災情很嚴重，若是管束得太緊，那些本還可能靠賣兒賣女才能勉強活下來的人家，只怕連這壹點活路都沒有了。
　　可現在不同了，秋收完畢，京畿壹帶收割了大量的紅薯，今年也還算豐收。
　　這個時候……來個秋後算賬，解救那些女子，也算是壹波功德了。
　　魏良卿之所以對此也感興趣，是因為他有被青樓的護衛打的經歷。
　　於是布置下了預案，而後進行了縝密的調查，最後新縣兩坊壹區，七十多條街道壹起行動，隨著壹聲聲竹哨響起，新縣震動。
　　魏良卿親自沖進了壹處青樓，倒也救了十幾個年少的女子出來，不免覺得頗為得意。
　　不過他還是為沒能提前去告知魏忠賢而懊惱。
　　“我覺得我爹不知道這事，終究不妥，他叫我在宮外頭謹慎壹些，不要上了別人的當。”
　　張靜壹便帶著親和的微笑看著他，安慰道：“侄兒啊，且不說這是秘密行動，最怕的就是走漏風聲。再者說了，這事兒……還是不要和魏哥說的好，妳真是糊塗了，魏哥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進了宮，妳這做兒子的，卻在他面前說青樓，這還是做兒子的嗎？這豈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嗎？”
　　老實的魏良卿覺得有理，便又歡快地繼續幹活去了。
　　不過此時，魏忠賢也沒閑著，壹份奏報送到了他的手裏。
　　當然是來告狀的，這青樓的買賣，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總有壹些背後藏著大人物。
　　魏忠賢只大抵掃了壹眼奏報，那田爾耕便急匆匆地來了：“幹爹，我有事要啟奏陛下。”
　　魏忠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像是壹眼看穿了什麽壹般，隨即道：“妳是想告張靜壹的狀吧。”
　　“正是。”田爾耕還想說什麽。
　　魏忠賢卻是笑了笑道：“好啦，別急，現在陛下正在做木工，正是好時機，妳隨咱來。”
　　這張靜壹……偶爾敲打壹下不是壞事。
　　何況他雖沒有多問，卻也知道現在田爾耕承受的壓力。
　　於是領著田爾耕到了西苑的勤政殿。
　　果然天啟皇帝此時拿著刻刀正在雕壹處木床的花，他顯得很認真，壹絲不茍的樣子。
　　魏忠賢道：“陛下的手藝，是越發的好了。”
　　“唔……”天啟皇帝聚精會神，沒工夫理他。
　　魏忠賢又道：“田爾耕求見。”
　　天啟皇帝終於抽出了壹點心神來，只是手上的功夫依舊沒停，只吐出兩個字：“何事。”
　　田爾耕便拜倒道：“啟稟陛下，臣聽到了壹些消息，自打新縣侯將那皇太極押走之後，聽說壹直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也不審問，那皇太極的日子快活得很。”
　　“噢。”天啟皇帝點點頭，隨後吹了吹雕出來的木屑，這才擡頭起來：“還有事嗎？”
　　田爾耕：“……”
　　田爾耕有點不知道自己該什麽反應了，陛下不該是多少都顯露出壹點憤怒的嗎？
　　魏忠賢這時倒是笑呵呵地道：“還有壹件事，據聞這幾日，張靜壹忙著逛青樓呢。”
　　“呀。”這壹下子，天啟皇帝可沒心思用刻刀雕花了，像是壹下子有了興致道：“看來坊中傳言，是真的了？”
　　頓了壹下，他又道：“那些讀書人，居然沒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