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型認親現場

　　在宮中，看完了長生。
　　張妃親自去給天啟皇帝和張靜壹斟了茶水。
　　二人落座，緊接著，卻是壹場密談。
　　天啟皇帝道：“這東印度公司的章程裏頭，最大的壹點，倒是讓朕心裏頗有幾分疑慮。”
　　張靜壹道：“還請陛下示下。”
　　天啟皇帝端起茶盞，呷了口茶，道：“這荷蘭國，授予的乃是東印度公司全權，除了讓他們每年上繳壹成八的收益之外，其余的，都是股東的分紅。不過……這是其次，朕所看重的是，荷蘭國還授予了東印度公司專斷之權，這……便有值得疑慮了。”
　　這也是實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所謂的專斷之權，等於是讓渡給公司壹部分的主權。
　　自行招募士兵，自行進行外交。
　　除了繳納壹成八的收益，等於是大明準許他們以大明朝廷的名義，公開在各國進行外交和軍事活動，這就不只是商業行為這樣簡單了。
　　張靜壹認真地想了想，才道：“既然是開公司，那麽這公司就壹切以牟利為主，這是利益為導向。公司和朝廷是不壹樣的，朝廷要顧忌國計民生，可公司不需要。”
　　頓了頓，張靜壹又道：“這才是問題的所在，這大船出航，沒有壹年半載，也回不來，在外頭若是沒有臨機應變的大權，別說做買賣，便是這些水手們能不能生存都不知道。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這個道理。陛下，海外的情況，與大明不同，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總需有得有失。”
　　天啟皇帝頷首：“這張三，妳可信任嗎？”
　　張靜壹卻道：“陛下怎麽看呢？”
　　“若是信任，則授予他全權倒也無礙，若是不信任，朕倒是有些擔心。”
　　張靜壹道：“陛下乃是最大的股東，照著這公司的規矩來，拿自己所得的銀子便是，對待這公司，不能用治理天下的方法。”
　　天啟皇帝便笑了笑道：“也有道理，朕倒是多慮了。說起這個張三，朕倒是想起來，朕詔安海賊之後，倒是有人極力反對。”
　　張靜壹壹點也不詫異，這詔安海賊，朝中若是沒有人反對，那才是怪了，卻還是順著天啟皇帝的話道：“不知是誰？”
　　天啟皇帝淡淡道：“袁崇煥。”
　　張靜壹壹楞：“這是為何？”
　　天啟皇帝道：“無非是老生常談，認為朕這是在養賊為患，將來遲早要被這些賊子反噬，說朕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遼東的問題，尤其是要供給關寧軍的給養。而至於這些海上的賊子……殺都來不及，怎麽還可以詔安他們。”
　　張靜壹立即敏銳的察覺到，海上賊子這個用詞：“奏疏之中，也是用海上賊子？”
　　天啟皇帝道：“朕對這個詞兒，印象頗深，沒錯，用的就是這個詞。”
　　張靜壹立即意識到，袁崇煥的這份奏疏，根本不是奔著張三來的，所謂海上賊子……根本就是朝著毛文龍去的。
　　毛文龍在皮島，駐紮在海島上，招募了大量的遼東百姓，通過艦船來襲擾建奴人。
　　而因為東江鎮所在皮島距離關寧壹線距離較遠，毛文龍的性子又很剛烈，自然不可能事事聽遠在千裏之外的袁崇煥節制。
　　這二人的矛盾，怕是已經白熱化了。
　　再這樣下去，非要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張靜壹對此頗為反感，遼東的局勢，已經糜爛到了這樣的地步，現在還在借任何的機會，相互攻訐，那皇太極若是知道，只怕做夢都會笑醒吧。
　　張靜壹道：“陛下，不知皮島那邊，可有奏疏來？”
　　天啟皇帝道：“妳說的是毛卿家？毛卿家也上了奏疏，極力贊成收編海賊，他認為海賊若能為我大明所用，對於遼東的戰局，有著巨大的好處。”
　　張靜壹頓時得知了真相，招攬了海賊，某種程度而言，就大大的加強了大明的海上運輸和作戰的能力。
　　這對於袁崇煥為首的關寧軍，並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對於東江鎮的毛文龍，卻因為可以得到更有力的船隊保障，勢必朝廷會大大增加東江鎮的實力。這東江鎮的壹切都來源於艦隊的補給，如此壹來，此消彼長，關寧軍與東江鎮之間實力可能出現逆轉。
　　說到底，這已是利益相關的問題了。
　　天啟皇帝看張靜壹沈著眉頭不說話，於是道：“張卿為何不說話了？”
　　張靜壹苦笑道：“我大明論人口、軍力，甚至是火器，都遠在那建奴人之上，可如今連連敗北，臣壹直在想，大明何至於此，今日聽陛下說起這兩份奏疏，心裏便明白了。”
　　天啟皇帝也不禁道：“朕難道看不透嗎？只是登基以來，放眼看去，都是如此，真真教人心寒啊！可心寒又有什麽用，朕管不住他們。”
　　聽到這裏，張靜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又見天色已是不早，便起身告辭。
　　等他出了紫禁城，卻見張家人居然在這裏候著，壹見到張靜壹，立即上前見禮，隨即興沖沖地道：“老爺請少爺趕緊回去。”
　　張靜壹點點頭，張家的人已備下了車馬，張靜壹則道：“父親怎麽今日這麽急？”
　　“說是有客人，請少爺去壹趟茶樓。”
　　茶樓……
　　這卻不知又賣了什麽關子。
　　張靜壹隨即坐上馬車，壹路到了壹處茶坊，下車，而後由夥計領著，上了壹處包廂。
　　徐步進去，卻見張天倫和張三二人正坐在這裏，張靜壹不免略有詫異。
　　壹見到張靜壹進來，張天倫就立即激動地道：“可算等到妳回來了，妳這混賬，快，來見禮。”
　　張靜壹壹臉無語的看著張三，心裏說，壹天時間，這老家夥攀上了天下最大的大腿魏忠賢。
　　轉過頭……這是連他家親爹的大腿也攀上了。
　　張三則對著張靜壹微笑。
　　張天倫樂呵呵地道：“靜壹啊，妳可記得，我曾和妳說過……三叔公……”
　　張靜壹不由道：“三叔公？三叔公不是已經死了幾百次了嗎？”
　　“胡說！”張天倫瞪大眼睛：“為父可聽不得妳這般說三叔公，他是妳的長輩，是血脈相連的至親，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
　　張靜壹道：“可這是妳說……”
　　張天倫便立即打斷張靜壹道：“好啦，不要啰嗦了，這便是妳的三叔公，妳還不來見禮？”
　　張靜壹：“……”
　　就在張靜壹呆若木雞的時候，張三已起身，感慨地道：“侄孫……”
　　張靜壹此時可謂是驚得壹時說不出話來了。
　　張天倫只好尷尬地道：“三叔，這孩子不懂事，妳不要計較。”
　　“老夫沒什麽計較的，老夫只慚愧，靜壹還未出生，我便已遠走他鄉了，不能看著他長大，哎……靜壹是好侄孫啊。”
　　張靜壹只覺得暈乎乎的。
　　詔安了壹個海賊回家，結果，詔安了壹個爹……不，壹個叔公回來。
　　他呆呆地坐下。
　　張三起身，親自給張靜壹斟了茶，而後嘆了口氣道：“靜壹相貌堂堂，不知娶親了沒有。”
　　張天倫責怪的口吻道：“靜壹，妳叔公都給妳斟茶了，妳不可對妳叔公不敬，妳別忘了，這便是為父經常在妳面前提起的叔公。”
　　張三微笑：“他壹時接受不了，卻也無妨，何況以後出門在外，老夫與他，卻還需保持距離。私下裏他認與不認，這都沒什麽妨礙，無論認不認我這老家夥，我這老家夥……反正也是孑身壹人。靜壹啊，方才和妳父親攀談，才知道原來妳這般的有出息，我們張家……不但後繼有人，而且還光耀門楣，我在海外的時候，壹直擔心著這個家，現在……家裏有妳這樣的頂梁柱，我這做叔公的，也就可以放心了。我很對不起妳，也對不起妳的父親，更對不起亡兄……”
　　說著，動了真情，又忍不住抹淚：“可現在……能見著妳們，便不知該有多高興了……我無兒無女，將來還不是什麽都給靜壹的嗎？靜壹……妳叫壹聲三叔公，三叔公也就知足了。”
　　張靜壹聽著，只覺得哭笑不得。
　　心裏掙紮了很久，才乖乖道：“三叔公。”
　　張三這才大喜，道：“如今，我們壹家人，可算是團聚了，將來我要出海，至少在這陸地上，也有了值得眷戀的人，靜壹……妳要早些娶妻生子……”
　　張靜壹苦笑道：“在努力了。哦，不對，這不是我該努力的事，這是我爹的事。”
　　張三便看向張天倫。
　　張天倫感慨道：“在努力了。”
　　三人壹起吃過了飯。
　　張三便起身：“我不能留在此了，禮部那邊，給我預備了壹個客店，我若壹直在這裏，只怕讓人生疑，侄孫，以後在外頭，我們還是像從前壹般，不要露出什麽馬腳。”
　　張靜壹倒是沒有多說什麽，雖只是相處了幾日，可他心裏清楚，張三的性子是十分謹慎的人。
　　“對了。”張三倒是想了起什麽來，又道：“現在既然知道妳是我的侄孫了，那麽有些機密的事，我卻還需說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