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怨念

　　歲月平淌無聲，不會突然加快，也不會突然變緩，或許世上本無歲月，只有過程，更或者是人的壹種幻覺。
　　如今已經是臘月初八，從清晨開始，便看不到絲毫陽光，到了晌午，天空的雲層更是如厚厚的棉絮，給人壹種窒息感，這種壓抑的感覺壹直到了黃昏，天空裏開始飄揚飛雪。
　　雪落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沒感覺到有多冷，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有預料到，天將下雪。
　　冷是壹種感覺，壹種感覺的強烈與否，跟心裏是否有預期，有壹定程度的聯系。太玄七絕此刻什麽感覺都沒有，他罕見的離開了已經陪他飄蕩多日的輕舟，到了岸上，盤坐在水邊，凝立不動，好似壹塊石頭。
　　白雪落在白衣上，他的身形好似也腫了壹圈，而他在水裏的倒影卻清晰照出他的面孔，他的白衣。他身邊的流水杳然而動，仿佛春水，而他的倒影，仍如陽春三月時的風姿，充滿壹種不可言喻的生機。
　　不知是這份生機讓水和春水相似，還是春水讓他的倒影感染上生機。
　　無論如何，這種奇異的景象發生在太玄七絕身邊，讓他身上有那麽壹絲所謂的仙氣，遺世獨立，不知所止。
　　這壹切的變化，都在夜幕徹底拉開時，變得不值壹提。
　　黑夜仿佛能吞噬壹切，風聲、雪落聲、水流聲都在此刻變得若有若無。太玄七絕身上的積雪開始融化，水中倒影的生機仿佛反饋到他身上，讓他在雪夜裏，成了壹股暖意的源頭。
　　“思定則情忘，體虛則氣運，心死則神活，陽盛則陰消。”水波之中，有人翩然而至，渾身被黑色包裹，仿佛冥王。
　　他身上的氣息詭異、幽秘、陰冷，但說出的話，卻是道家的至理名言，恰恰在詮釋太玄七絕身上發生的壹切。
　　太玄七絕從未見過黑山老妖，可他知道這個人便是黑山老妖，別人假冒不了。
　　事實上，每壹個踏足登仙境的人，都會給人壹種獨特的感覺，那是源於對性靈的磨練到了壹定程度，會將自身的靈性自然而然流露出來。若是成就真正的仙佛，練成不死元神，這種靈性便如天上的星辰壹樣，會不是發出壹種光輝，佛家管這個叫慧光。長期在慧光下，自然而然也會增益自己的修行。
　　但太玄七絕沒有從黑山老妖身上感受到那種靈性，或者說對方沒有登仙境獨特的靈性，可對方身上潛藏的力量卻不遜色正常的登仙境修士，甚至猶有過之。
　　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只是通常會出現在妖魔身上，傳說中頂級的妖魔生來的力量便堪比仙佛，可是心境多是沒法跟丹成修士相比。
　　太玄七絕並不認為黑山老妖是妖魔，哪怕他確實也跟妖魔壹樣肆無忌憚。壹股陰冷幽邃的力量融入黑夜裏，他對這股力量熟悉而陌生，因為在宗門的典籍裏，他多次看到過關於這種力量的描述。
　　他聽人說過，黑山老妖修煉了魔道的至高寶典天魔經，直到此刻才確鑿無疑。
　　而且這股力量出現，讓他有種強烈的宿命感，直覺告訴他，壹定要將這股力量連同眼前這個人徹底消滅。
　　這種宿命感，最終凝聚為不可遏制的殺機，轟然爆發出來，太玄七絕每壹根發絲都被熾烈的殺機充盈，無風自動。
　　季寥立時明白了太玄七絕的變化由來，因為那股殺機，跟冥願的怨力有點像，可以說在冥冥之中，太玄宗歷代修士的殘留世間的執念在此刻發揮了作用。
　　太玄七絕的力量又提升了。
　　季寥心裏對慕青吐槽壹句，“這次要是輸了，責任不在我。”
　　在陰陽合流的狀態下，慕青的人格本就異常柔弱，現在她知道那股殺機是針對自己的，知道自己理虧，幹脆壹言不發，裝起死來。
　　季寥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極度認真起來，這次的交手絕對要比預料的還要棘手。
　　用為學霸那壹世的網絡術語來講，便是太玄七絕背負著歷代師長對慕青的怨念，在此刻爆種了。
　　太玄七絕自然沒有像季寥這般清楚始末，他只知道自己好似在壹股無形的力量推動下，又前進了壹步，仙門不在如以往那樣遙不可及。但他來不及感受這股美妙，因為心頭生出更迫切的感覺，那就是徹底摧毀黑山老妖。
　　可是太玄七絕還未動手，便看到壹個拳頭轟然到來。拳頭泛著詭秘的黑光，氣息洶湧澎湃，仿佛要吞噬壹切，刺耳的魔音，讓他心中生出極度不舒服的感覺。
　　他從門中的典籍裏了解過這種拳法，叫做天魔殺拳，名字粗糙，但實則是極其縝密的拳法。
　　拳勁滔天而來，但實際上卻層層密布，風雨不透。
　　太玄七絕生出壹種被孤立的感覺，好似無論逃向何處，都仍要被拳勁吞沒。但他為什麽要逃，心頭莫名生出熾烈的怒火，仿佛這天魔殺拳，反而讓他身上那股殺機變得更加猛烈。
　　太玄七絕壹掌拍出，手上泛起星光，如同壹座星海從他手裏打出。點點星光撲殺季寥打出的天魔殺拳的拳勁，如同星星之火，點燃點燃燎原。
　　季寥感受到自己放出的拳勁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融。
　　“這是星辰真火？”季寥閃過念頭。星辰力量浩大剛正，對於季寥的天魔殺拳有克制的作用，但季寥估計這是太玄宗經歷慕青多次摧殘後，才研究出來的殺招。
　　因為氣機碰撞，導致天地間的氣機隨之變化，明明正下著大雪，天上直接冒出壹道霹靂。
　　而這片湖泊也成了無形的黑洞，不斷吞噬四周的元氣，普通的修行者，根本沒法靠近這個地方，壹旦靠近，立時就會氣息紊亂，走火入魔。
　　火焰往身上撲殺過來，季寥眼神微瞇，天魔氣層層打出，將元佛三限的掌法奧義演化出來，不斷將火焰返本歸元。
　　但他沒能為此松壹口氣，因為太玄七絕掏出壹個棋盤，不斷放大。季寥亦被攝入了棋盤當中。
　　棋盤顯然是壹件厲害至極的法器，裏面布置有空間法陣，區域無限廣闊。
　　壹枚白色的棋子，如同隕石壹樣往他身上砸下來。
　　但這些都不足對他造成威脅，真正能對季寥造成威脅的是那股越來越猛烈的殺機，不斷往他身上縈繞，意圖侵襲他的心神。
　　只是季寥卻莫名的興奮起來，久違的危險感覺，讓他覺得新鮮刺激。
　　這股興奮，自然也讓太玄七絕瞧見，他心裏很是不舒服起來，仿佛自己已經表現得如此強大了，但對方還是沒生出真正的畏懼感，讓他心理有所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