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零五章 誰會那麽蠢？

　　接到三川口戰敗的朝報之後，徐平上書，提醒朝中大臣不要只把精力放在處罰當事人上，而是要認真分析失敗的原因。人的問題就處罰人，制度的問題就完善制度，指揮的問題就想辦法加強指揮能力，千萬不要因為壹場大敗就驚慌失措。關健是找出問題，解決問題，不要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不管是軍力還是國力，優勢依然是大宋壹邊。
　　可惜朝中的諸大臣，並沒有把徐平的意見聽進去，爭執不休的依然是對臨陣脫逃和當時未出兵的統兵官的處罰。還有壹些大臣驚慌失措，翰林學士宋庠竟然提出重新修建潼關城，意思是怕黨項占據關中，預先防備，被新任知諫院的富弼駁斥。
　　剛到二月，朝廷突然對參加三都川壹戰的將士再次加官，普遍加授壹到兩階，徐平由兵部侍郎進尚書右丞。對徐平改軍制、從川蜀招兵擴軍猶豫的態度也有了改變，特賜兩百萬貫用於新兵的招募和訓練，並把廢棄不用的禁軍番號授給徐平所部。新的番號，桑懌所部的宣威軍仍舊，高大全的歸明神武軍廢棄，重授新軍號擒戎，地位提升。曹克明部的軍號為橫塞，劉兼濟所部為清朔，新設的張亢所部為寧朔。京城禁軍原有的寧朔十指揮，派到秦鳳路來，打散之後編入新成立的各軍。從使用這些番號可以看出，朝中現在對秦鳳路抱了很大的希望，不再是從前那樣半信半疑的態度了。
　　過了幾天，徐平才知道這是呂夷簡主持，作為消除三川口失敗的影響的措施。提高三都川壹戰的地位，內外宣揚此戰的戰果遠比元昊在三川口取得的更大。甚至就連被俘的禹藏花麻和細賞者埋，地位都被提了上去。禹藏花麻從不被重視的蕃部首領成了黨項的統兵大王，細賞者埋則為元昊的左膀右臂，地位堪比宋朝的管軍大將。
　　這只是安定人心宣傳的需要。禹藏花麻就是壹方土皇帝，實力與宋朝的壹個下州差不多，而細賞者埋只是元昊鐵騎親兵的十隊長之壹，離待遇堪比宰執的管軍大將相差甚遠。
　　不過秦鳳路由此得到了巨大的好處，上下歡騰，因為三衙鉗制而並不順暢的擴軍也從此暢通無阻。樞密院還專門有文書來，讓徐平想辦法再打壹個勝仗，鼓舞人心。
　　看著手裏的文書，徐平無奈地搖頭。呂夷簡親筆寫來，苦口婆心地說著現在京城裏人心慌慌的局面，如果不能有壹場勝仗提升士氣，未來的戰事更加艱難。三川口壹敗，不但是徐平在這裏在擴軍，全國的禁軍都大規模地擴編，三司支撐國用也不再那麽從容。
　　把手裏的文書放下，徐平對壹邊的王凱道：“樞府現在讓我們打勝仗，打哪裏？禹藏花麻沒了，黨項的西壽監軍司和卓羅和南監軍司都各守本鎮，我們現在這點兵力，怎麽可能去進攻他們！至於像蘭州、會州這些地方，打了也是雞肋，反而束住我們手腳。”
　　王凱道：“蘭州不能打，占了則會主客易勢，包袱背在了我們的身上。但是，節帥，會州是不是可以攻下來？那裏易守難攻，黨項的兵力也不多，我們占住了，黨項也無可奈何。”
　　徐平搖了搖頭：“占了也沒有用處啊，要跟鎮戎軍連起來，前邊還是隔著壹個西壽監軍司。而且占了會州，需要駐守的大軍可就不是會川城能比的了，我們的兵力就散開了。這壹年我們要整訓部伍，散得過開來回移防太過麻煩，時間浪費在路上，不劃算。”
　　“也是，倒是忘了整訓部伍，各部不能離得太遠。那只能看黨項人了，他們剛剛在延州大勝，會不會調兵馬到西邊來。三都川壹戰黨項損失更大，他們也有再勝壹仗的意願。”
　　“現在是二月，只剩下壹個月的時間，到了三月中黨項就無論如何不能打大仗了。看看昊賊是不是狂妄自大到了這個地步，非要在春天再打壹仗。”
　　黨項的根本興慶府和靈州平原依靠黃河水灌溉，進入三月之後必須出動大量人力疏通水渠，不然秋後就沒了糧食。大軍作戰，不只是靠前方打仗的那幾千幾萬人，還需要大量的人力運輸物資，做各種輔助工作，黨項也是壹樣。十萬大軍前出秦鳳路北部，用來的支撐的人力，就會嚴重嚴重影響後方幾州的農業，元昊就是瘋子也不能這樣做。最可能的是他派出幾千人的小部隊，會同兩個監軍司，速戰速決騷擾壹下，只要勝了怎麽吹都可以。
　　王凱想了想道：“說起此事，我倒是想起來，三都川壹戰之後，西壽監軍司那裏黨項補充了壹萬多人。不過我們壹直沒搞清楚，來的正兵有多少，負瞻有多少。本來想著今年秋天之前並無大戰，也不著急，現在看來倒要抓緊去查探壹番。”
　　“探查敵人軍情壹刻都不可疏忽，不要心存僥幸。軍情不清，戰事就總在妳想不到的時候打起來，這種虧在我們跟蕃胡作戰時吃了不少了。”
　　正在這時，李璋從外面進來，遞過壹份文收道：“延州之戰後，昊賊率黨項主力立即撤走。他們沒有回興府府，而是走鹽州入靈州，正在靈州集合部伍！”
　　徐平猛地站了起來，走到壹邊看墻上掛著的地圖。看了壹會，轉頭對王凱道：“番賊聚兵於靈州，要麽沿靈州河南下攻環慶路，要麽就走葫蘆川攻鎮戎軍。妳移文這兩地，讓他們加強防備。同時，命劉兼濟集合部伍，做好準備，番賊攻那兩路，我們就攻會州！”
　　王凱應諾，過了壹會忍不住道：“節帥剛才不是說攻會州得不償失嗎？”
　　徐平道：“如果番賊不南犯，我們攻會州當然沒有意義，他南下犯邊就不壹樣了。我們攻下了會州，威脅番賊大軍的側翼，他不得不分兵來戰，不是單純地攻城占地。”
　　李璋聽了，在壹邊道：“如果昊賊不去攻那兩路，而是來蘭州怎麽辦？”
　　“他不會這麽蠢吧？蘭州離靈州太遠，大軍壹來壹回就要數個月，時間不夠了，最多就只能派萬把人過來。就是來萬把人，也只能是輕騎，他能自大到用這點兵力跟我們對戰？”
　　王凱笑道：“也未可知。昊賊可不知道我們這裏把他的軍情刺探得壹清二楚，如果當我們跟鄜延路壹樣，兩眼壹抹黑，他可以出其不意。來萬把人，會合兩監司的正軍，湊出壹兩萬人，突然攻擊壹地，我們沒有防備倒真有可能被他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