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別跟著我

　　聽到這裏，徐平拊掌笑道：“損之所說，正合我意！若是沒有這條汜水河，出了山之後也要挖壹條河出來，把多余的水泄到河裏去。有引有出，這河才能修得成！”
　　王沿正喝了壹口酒，聽到這裏壹下嗆住，差點噴出來。強自忍住，把酒使勁咽下肚裏，臉被憋得通紅，冷冷地道：“這話說得容易，做起來何其難也！山洪若是能夠這麽容易泄走，那也就不是山裏的第壹大災了！”
　　徐平轉頭看著王沿，沒有說話，過了壹會，突然笑了笑，沒有理他，繼續對張大有道：“汜水河道彎曲，到了縣城附近更是壹馬平川，周圍池沼不少。若是處理得得當，洪水還可以儲存起來，以補幹旱的時候運河裏的水量不足。”
　　王沿聽了“噗嗤”笑了出來：“異想天開！又不是山裏面下雨，這周圍便就不下雨了！山裏發山洪，汜水河裏不壹樣也是水量暴漲？兩邊洪水聚在壹塊，我看壹不小心這汜水縣城便就被沖了！”
　　張大有見兩位副使在自己面前爭吵起來，面露難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徐平也不理王沿，只是對張大有道：“損之，妳明天給我找幾個本地熟悉地理的鄉民來，與我壹起帶著河道廂軍進山裏查看壹番。到底如何開河，河道走向，要用多少人工，實際看了才能清楚。”
　　張大有拱手道：“下官謹遵待制吩咐！”
　　王沿不冷不淡地道：“徐待制，這壹路上我已經查看過了，並不適宜開河！”
　　徐平轉頭看著王沿，面上帶著笑意：“哦，差點忘了，王副使已經查過這壹帶的地形。對了，這麽些日子過去了，怎麽不見妳寫信給我，說壹說查探得結果呢？”
　　不等王沿回話，徐平又道：“妳看，從我們在八角鎮分手，妳這裏壹點消息都沒有，我都快忘了是兩人做這件事。不過無妨，現在離著月底還有些時日，盡夠我再把這壹帶的地形查探壹番。王副使如果無事，也可以從這裏沿著黃河下去，壹路到河陰縣的汴口，把我查探過的路線再看壹遍，說不定有另外的發現呢？”
　　聽了這話，王沿漲紅了臉：“徐待制說得好輕巧！從這裏到河陰縣，壹路下去有幾十裏遠，剩下的這幾天我如何查探得完？反倒是妳查的汜水縣到汴口，只不過幾裏路而已，這不是尋我開心嗎？”
　　“怎麽會？王副使這話可是說得過了啊！自我們從八角鎮分別，到今天用的時日都是壹樣，我壹種不得閑，仿天才到汜水縣來。據此想來，王副使在這壹帶想必也是花了無數精力，我要再查探壹番，也不是輕松差使啊！”
　　聽了徐平的這番話，王沿不由睜大了眼睛，漲紅了臉，但又不能反駁。他總不能說自己其實沒花什麽精力，大多時間就是在鞏縣遊山玩水吧。但讓他離開汜水縣順著徐平的路再走壹遍，他也不可能去幹。壹是那樣沒有意義，也看不出什麽來，再壹個自己不在汜水縣看著，誰又知道徐平會幹出什麽來？看他張大有關系不錯，科舉同年又是官場上最牢固的關系之壹，張大有必然配合，更加是不能讓他如意了。
　　徐平故意不提知道了王沿向朝廷上了奏章的事，跟他撕破臉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讓他放下包袱給自己找麻煩，還不如就這樣吊著他。
　　按說這次查探河道又不是什麽軍情大事，王沿也沒有權利上實封密奏，但徐平偏偏就沒有在邸報上見到。想來想去，也只能是政事堂或者都進奏院做了手腳，這道奏章沒有抄錄，顯然是故意不讓自己看到。從這件事，也可以看出朝廷裏的態度，主事的大臣只怕都是站在王沿壹邊的，連消息都對徐平封鎖了。
　　這樣也好，徐平幹脆放開手腳，把王沿查過的地方再查探壹遍，反正自己這裏人手足夠。甚至逆洛水而上，把洛水的水量再測壹遍也來得及。
　　徐平不是個只會憑嘴說話的人，最習慣的就是手裏掌握足夠的數據，用自己慣用的方法說服別人。說到底皇上還是站在自己這壹邊的，宰相並不能壹手遮天。
　　見王沿不說話，徐平道：“怎麽，王副使不願意離開汜水縣？那到時候回京，下遊的河道可只能依著我說的辦了，王副使可不要有什麽不該說的話。”
　　“我有什麽不該說的話！此次出京，我是徐待制的副手，事情自然是以妳說的話為準！不管我說什麽，都做不得數的！”
　　見王沿又漲紅了臉，徐平笑道：“王副使怎麽能夠這樣說？雖然說是此次出京妳為副手，但我可從來沒有這樣想，妳看從八角鎮我們就分開做事嗎！而且，我那裏有什麽結果都寫信給妳，妳卻從來沒有向我報過妳這裏的事情，我說什麽了嗎？”
　　王沿眉頭壹皺，就要說話，徐平壹擡手止住他，又道：“妳看，我從來沒有說過什麽嗎！王副使，妳盡可以按自己的心思做事，回京之後，怎麽說也是由著妳！”
　　王沿道：“徐待制怎麽能夠這樣說？讓人聽起來，好似我這裏獨斷專行，不把妳這個正使放在眼裏壹樣！實話說，我這裏查探下來，實在沒什麽好說的，這壹帶根本就不適合挖河！妳要是不信，明天我與妳壹起，再去查探個清楚！”
　　聽了這話，徐平的臉色壹板道：“王副使，妳是不是以為我們這次出京是遊山玩水來了，沒事情幹？”
　　王沿壹聽這話就急了：“什麽意思？！”
　　“妳已經查探過壹遍了，哪個敢不信妳？已經做過的事情，又何必再去重復做壹遍呢？我們這次出來，身上背著多少大事，豈能把時間這樣浪費！”
　　王沿看著徐平，見他壹本正經的樣子，不知道他心裏想的到底是什麽。沈默了好大壹會，才道：“那按徐待制的意思，我該做些什麽呢？”
　　“妳手上沒有事情做了嗎？”
　　“沒了！”
　　“怎麽會沒有！那這些日子，妳沿著汜水上去，把汜水的水情查探壹番，這不也是我們應該做的？運河壹路匯入的河流，我們都要壹壹查探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