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要離刺荊軻

歷史軍事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朕奮三世之余烈,用天下之大義,乃執三尺劍,以做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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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1章 天單於(三)

我要做皇帝 by 要離刺荊軻

2018-6-22 23:17

  當天,薄世就帶著剛剛抵達崇化的護濊軍先鋒兩千余騎,向北進發,抵達了陳嬌紮營之地。
  自然,陳嬌和薄世的口風都很緊,絲毫也沒流露出任何有要跟匈奴“談談看”的意思。
  不然,薄世擔心,遊俠兒們會撕了自己!
  而薄世壹到,那個匈奴使者,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趕了過來。
  “我主屠奢,願意如貴國所願!”那使者壹見面,立刻就將自己的主子的答復和承諾說出來:“只要大漢天子能封我主屠奢為單於,那我主屠奢就願意尊奉大漢天子為天單於!”
  薄世和陳嬌壹聽,都是非常滿意。
  但也都非常疑慮。
  匈奴人的右賢王,就是這麽壹個慫包?
  薄世和陳嬌都不願意相信。
  所以,出於謹慎起見的考慮,陳嬌說道:“那就請貴主,先寫好壹封表奏,再送五萬頭牛馬過來……”
  說話可以是假的,但白紙黑字和實實在在的牲畜,不會有假!
  而那使者聞言,不僅僅沒有如同陳嬌和薄世擔心的那樣支支吾吾,推三阻四,反而是壹副非常高興的模樣。
  只聽他說道:“我主屠奢,已經將表奏和牲畜二十萬頭,俱都準備好了!”
  “不過……”這使者忽然話鋒壹轉,道:“好叫貴方知曉:我主屠奢,是真心願意與漢交好的,但,部族之中也不乏單於庭的死忠,我主擔心,此輩可能會從中作梗,還請貴國體諒壹二……”
  他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或許,貴國可以為我主剪除這些單於庭的死忠!”
  此番呼揭東侵,裹脅了大量的部族。
  這些部族的騎兵人數,甚至比呼揭騎兵還多。
  在平時,這沒有什麽問題。
  草原上多的是壹個主人就統帥數千部族的事情。
  但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對呼揭人來說,那就太要命了。
  萬壹這些部族裏有單於庭的死忠,或者幹脆就是想著取代呼揭人,成為跟漢朝談判的人。
  那可如何是好?
  作為標準的遊牧民,呼揭人是很清楚,引弓之民們,在遇到自己無法戰勝的人時候,會怎麽做?
  當然是跪下來,額頭貼地,獻上自己的壹切!
  在草原上,壹切部族,都擁有隨時隨地改換陣營的天賦。
  對引弓之民來說,投降和臣服強者,這不可恥。
  反而是榮譽。
  自然,呼揭人非常害怕,這些被裹脅的雜牌反戈壹擊,或者幹脆取代呼揭,成為與漢朝談判的人。
  這就太可怕了!
  所以,呼揭人決定,讓這些被裹脅的渣渣去死!
  只要他們死光光了。
  那麽,不管他們是本意不想反也好,想給單於庭當忠犬也罷,或者野心勃勃的想取代呼揭的也好。
  統統都沒有關系了。
  死人,是不可能再跟活人競爭的。
  只有活著,才能延續部族,才能擁有未來。
  至於忠義什麽的奢侈品,對於引弓之民來說,根本就不存在。
  連獵驕靡這個匈奴人自己親手養大、哺育和栽培的小弟都能反咬匈奴壹口,在匈奴人眼裏,這個世界,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可以相信。
  而具體到呼揭人身上,則是將那些被裹脅來的部族,統統標註為危險品。
  自然,若自己的主子跟漢朝人達成協議。
  那就可以讓那些渣渣去死了。
  看上去,這個邏輯有些詭異,但事實上,這就是引弓之民或者遊牧民下意識潛意識的做法。
  就像放牧、圍獵壹般,在做之前,必須先趕跑或者殺光壹切可能的競爭對手。
  而薄世跟陳嬌,都顯然有些跟不上呼揭人的思路。
  畢竟,漢匈之間的文化本來就懸殊。
  而呼揭更是匈奴的異類。
  思維不在壹個層面上,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陳嬌和薄世還是至少清楚了壹件事情:這匈奴右賢王這是準備賣隊友嗎?
  “夷狄之人,果然都是壹丘之貉!”薄世在心裏想著,想當年,馬邑之戰的時候,尹稚斜不就賣了白羊?
  白羊王甚至被他坑的體無完膚!
  要知道,若非掉進尹稚斜的坑裏面,白羊王和他的部族,是存著壹定的可能性,逃出漢軍的包圍圈的。
  但尹稚斜為了自己,卻毫不猶豫的賣了隊友。
  現在,新壹代的匈奴右賢王,又開始在被圍之後賣隊友!
  這難道是匈奴人傳統?
  壹旦被圍就賣隊友。
  不過……
  陳嬌和薄世對視壹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喜色。
  匈奴人賣隊友?
  這真是太好了!
  薄世正愁怎麽跟遊俠們交代呢!
  若是能有壹個機會,讓遊俠們過壹下軍功的癮,然後再宣布匈奴人投降。
  那遊俠們也不會有太多怨言了。
  這樣想著,薄世就試探著問道:“那些單於庭的死忠有多少?”
  “大概兩萬左右……”使者低著頭,很不好意思的回答。
  沒有錯,呼揭人確實要賣光他裹脅的所有人。
  除了他們自己的本部之外,其他人統統要拋棄。
  這不僅僅是因為害怕他們造反,更因為——死人的財產,是無主的。
  他們不死,呼揭王去那裏湊二十萬牲畜的贖身費?
  難不成還要呼揭人自掏腰包不成?
  那可不行!
  出來遠征,耗費錢糧,浪費時間不說,還要自己砸鍋賣鐵去支付贖身費。
  呼揭人自然不會傻到這個地步!
  當然,還有另外壹個考慮:假如呼揭人回到草原後,漢匈在河間地的戰爭,打成平手,或者匈奴勝利,那他就可以馬上翻臉不認人。
  而沒有證據和證人,單於庭也奈何不得他。
  而若漢軍勝利或者大勝,呼揭就可以保住漢朝大腿,還可以對外宣稱“自己只是被神明所感召”,而不會暴露呼揭部族色厲內荏的紙老虎本質,更方便未來統治。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也屬於滅口。
  而在得到了使者的準確回答後,薄世和陳嬌都覺得心臟有些砰砰砰的跳的太厲害。
  兩萬人?
  兩萬個腦袋?
  這得是多少軍功?
  最起碼也能積出壹個萬戶侯的爵位!
  只是……
  這匈奴人說的靠譜嗎?
  會不會有詐?
  但隨即,陳嬌和薄世都決定不管有沒有詐,先吃進肚子裏面再說!
  ……
  協議達成後,那個使者回到自己的主子面前,將今日與漢人的談判經過說了壹遍。
  “秀支們……”且之看著在他下首的十幾個貴族,問道:“妳們覺得,漢朝人能信嗎?”
  這些貴族,當然俱是呼揭部族的骨幹。
  遊牧民是壹個很奇怪的矛盾綜合體。
  壹方面,他們大都奉行奴隸制,喜歡劫掠人口,奴役他人。
  但在另外壹個方面,遊牧民的內部,尤其是貴族之間,非常動亂。
  動亂到什麽地步?
  壹年壹度的碲林大會上,甚至可以公開議論單於的得失!
  而在各個部族內部,首領也是需要聽從部族貴族們的意見。
  “漢朝人真的願意大王當單於嗎?”有人不相信的搖搖頭:“沒有漢朝皇帝的詔書,我是不信的!”
  “可是……我們現在除了相信漢朝人,還能怎麽辦?”另外壹個人駁斥道:“況且,我覺得,漢朝也是需要我呼揭部族的配合的!”
  “再怎麽說,大王也是攣鞮氏之後!是宗種!”
  “可萬壹漢朝人是騙我們的呢?”又有人狐疑。
  但,就是沒有人提議去跟漢軍剛正面。
  因為他們不敢,也沒有膽子!
  毫不誇張的說,只有呼揭人才知道呼揭自己現在面臨怎樣可怕的困境。
  內憂外患,不絕於耳,度日如年,是每壹個知道情況的呼揭貴族的共同感受。
  “夠了!”終於,壹位貴族用力的踱踱腳,說道:“都別吵了!”
  他看向且之,問道:“大王,您是怎麽想的?”
  且之站起來,看著那人,道:“單於啊……我們的祖先,本來就應該是單於!”
  “可惜遇到了老上單於……”且之悠悠嘆了口氣。
  老上單於,每壹個匈奴人都清楚,這位雄主的可怕和厲害。
  在他手裏,壹盤散沙的引弓之民,漸漸糅合成壹個國家,壹個民族,壹個聲音。
  他要是活著,所有人都只能仰其鼻息,根本不敢挑戰。
  呼揭人的祖先,曾經嘗試過挑戰老上單於,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不僅僅被發配金山,還剝奪了宗種的權力,劃歸為別部。
  直到且之這壹代,才抓住機會,回歸幕南。
  不過,壹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在南池這麽久,且之也明白過來了:無論是幕南部族還是幕北部族或者單於庭的貴族,都沒有人喜歡他和他的部族。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來自金山。
  更因為呼揭人的信仰、習俗和生活習慣,都已經跟匈奴人完全不同。
  在幕南和幕北部族眼裏,他和他的部族,就像是壹個小醜。
  能捏著鼻子讓他暫時坐到右賢王的位子上,都已經是奇跡了。
  他想再進壹步?
  沒有人會答應。
  尤其是那些薩滿祭司,簡直就是極端仇視和敵視呼揭部族,到處散播呼揭人的謠言。
  說什麽呼揭吃人肉,甚至用血為食!
  這都哪跟哪?
  呼揭人,不過是因為受到拜火教的影響,而會選擇天葬而已。
  這是信仰問題。
  可偏偏,願意相信的人,數都數不清楚。
  以前且之還抱有希望。
  那是因為蘭氏和呼衍氏給了他錯覺,讓他以為,只要能立下功勞,就可以憑此壓過軍臣,至少也有了跟於單爭奪的資格。
  但且之現在卻是徹底醒悟了過來。
  蘭氏也好,呼衍氏也罷,都未將他這個異類放在眼中,更從未將他當成自己人。
  他們只是純粹在利用他和他的部族來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
  說不定,蘭氏和呼衍氏,早就在計劃著拿他和他的部族睹槍眼了。
  仔細想了想,蘭陀辛的前後表現,且之更是清楚無比的確信了這壹點!
  而且,且之有直覺告訴他,這次,哪怕他沒有在漢朝吃虧,甚至獲勝,只要回到草原,回到南池,就肯定有陷阱在等著自己。
  想到這裏,且之就站起身來說道:“秀支們!我們呼揭人,生活在金山之上,本就跟草原上的匈奴人,截然不同,匈奴也從未將我們看成同族!”
  “我原本以為,在匈奴危急存亡之時,匈奴會有所改觀,但我錯了……”且之沈痛地說道:“單於庭和四大氏族,將我和所有的呼揭人都視為異類!”
  “三十年了,呼揭從未有過任何人侍衛單於庭!”
  “三十年了!呼揭人從未被邀請到碲林大會!”
  “我受夠了龍城那些神神道道的薩滿祭司,受夠了單於庭那些羅裏吧嗦的氏族!”
  “善神阿胡拉在上,我,呼揭的主人,金山的至尊,南池的主宰,且之發誓,必定要將光明之火,撒播到草原之上!”
  對匈奴人來說,呼揭人的信仰格外的刺眼和紮眼。
  而在呼揭人眼裏,匈奴原始的薩滿教信仰,又何嘗不是如此?
  而這也意味著,呼揭終於放棄了在匈奴體制內部突破的努力!
  在且之看來,比起單於庭,他更願意信賴和依靠漢朝。
  因為據且之所知,漢朝皇帝對自己的小弟,非常照顧。
  甚至可以說,壹視同仁。
  更何況漢朝皇帝,是在世神。
  給壹位真神當爪牙和鷹犬,並不可恥,相反,非常光榮!
  神仆可是壹般人根本連資格都沒有的職業!
  現在,對呼揭人來說,唯壹的疑問是:漢朝的皇帝是善神還是惡神。
  是要拯救世界,救贖世人的光明神,還是要墮落大地,毀滅世界的惡神?
  不過沒有關系。
  無論是善神,還是惡神。
  只要祂能庇護呼揭,並且給且之想要的單於寶座。
  那,給祂賣命,做個兒單於,那又如何?
  當然,這是在且之和呼揭人親眼看到,並且嘗到了漢朝兵強馬壯的厲害後才有的想法。
  人就是這樣,不吃虧,不被打壹頓,根本無法判斷自己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戈之!”且之看向那個向他提問的貴族,說道:“等我跟漢朝人談判好了,妳代表我,代表呼揭部族,去壹趟漢朝的長安……”
  “世人都說,漢朝皇帝是神明,妳就給我去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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