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要離刺荊軻

歷史軍事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朕奮三世之余烈,用天下之大義,乃執三尺劍,以做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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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章 改造石家(壹)

我要做皇帝 by 要離刺荊軻

2018-6-22 23:17

  石府,如同它的主人壹般,低調而內斂。
  它就位於尚冠裏的邊緣地帶。
  整個宅院附近的居民,七成以上都是普通市民。
  甚至,連壹個千石以上的在職官員也沒有。
  而石府的大門與外墻,也與它的鄰居們壹般,毫無差別。
  甚至,石家門前的平地上,還有著七八個小孩子,相互追逐,玩著蹴鞠遊戲。
  “真長者也……”劉徹悄然點贊,聲音不低不高,剛剛好能讓左右侍從聽清楚:“若天下大臣,皆如石公,何愁三代不臨?鳳鳥不至?”
  這種不要錢的稱贊和贊許,劉徹從來就不吝嗇。
  但在實際上……
  “若都是如石奮這樣的官僚……”劉徹在心裏搖著頭:“或許,確實三代可期,但鳳鳥肯定不會來……”
  石奮在致仕之前,曾經做到了太中大夫的職位。
  這是壹個千石的清貴之職,與現在在劉徹宮廷之中的黃門侍郎或者各種給事中壹樣,是文人清貴士大夫們趨之若虞的職位。
  譬如竇嬰,袁盎,都曾經出任過太中大夫之職。
  而石奮最終是以“上大夫祿歸老於家”。
  上大夫秩比兩千石,已經是郎中令(光祿勛)屬官所能達到的巔峰。
  從這個方面來看,石奮似乎是有些能耐的……
  然而,翻看石奮的履歷,妳就能輕易發現,這位漢家政壇的不倒翁,史書上赫赫有名的“萬石君”,他成功的關鍵,只有兩個字。
  正如太史公所言,唯“恭謹”而已。
  意思是,跪舔皇帝最積極,時刻與皇帝的思想保持壹致。
  從劉邦至今,石奮歷經太祖、呂後、太宗、仁宗直至劉徹,凡五朝,侍奉過五個正式天子加兩個連神主牌都砸爛了的天子。(惠帝有個太子,雖然登基,但被呂後幽殺,然後呂後又扶立了少帝兄弟,但這些都不被認可,少帝兄弟甚至連姓劉的權力都被剝奪,認為是呂氏子,冒牌貨)
  他積極執行和踐行了桃候家族的名言:永遠擁護聖天子,誰是天子擁護誰。
  從來都是墻頭草,風吹兩邊倒。
  這也就算了。
  畢竟,真要較真的話,開國功臣中,除了安國武侯和汾陰悼候周昌等少數幾個人能在面對呂後時撂挑子不幹,回家閉門讀書,其他人基本都是跪舔的。
  這些列侯,甚至姓劉的宗室都是這樣,自然不能苛求壹個當時只是幾百石的小官。
  但問題是——
  石奮當了差不多五十年的中央政府實權官僚,其地位從中涓壹直做到太中大夫。
  相當於後世有人在公務員從壹個科員壹直幹到某司處長。
  但他壹件實事也沒幹……
  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皇帝說,這樣不錯,石奮跟著喊:聖明無過陛下……
  不僅僅是他是這樣。
  他的兒子們,與他壹起合體組成了史書上赫赫有名的萬石君家族的那四個兩千石的兒子們。
  也與他基本是壹個模子刻出來的。
  最著名的就是石奮的從子石慶,現在在郎中令衙門擔任諫議大夫。
  這位先生,人品橫豎都溢,道德人人稱頌。
  唯壹的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就是——跟他爹壹樣,沒有主觀能動性,更加沒有做事的積極性。
  凡事能拖就拖,實在拖不下去,就交給別人去做……
  歷史上,石慶的官,甚至做到了丞相。
  然而,他這個丞相,與其說是個丞相,倒不如說是武帝擺的壹個泥塑雕像。
  石慶為相九年,啥事情也沒做。
  他這個丞相,甚至成為了歷史上權力最小的丞相——武帝什麽事情都不讓他插手,遇到政務,直接放他假,讓他回家待著……
  而石奮的其他三個官至兩千石的兒子,也基本都是壹個模子刻出來的。
  劉徹前世時,武帝政壇有個笑話。
  說的是石奮的次子石慶擔任太仆時,某次武帝問他:太仆啊,朕的攆車,拉車的馬有幾匹啊?
  石慶於是拿起鞭子,將攆車前的馬,壹匹壹匹數過去,數了三次,然後說:六匹!
  於是,坊間有人笑稱:太仆何如?數馬而已……
  而在劉徹眼裏。
  這個家族,就是最典型的官僚家族。
  而且是比貪官汙吏還可怕,還害人的官僚家族。
  若讓他們家族的那些典型身居高位,甚至弄出歷史上的“萬石君”家族聲望。
  在劉徹眼中,這就是犯罪。
  而且是不可饒恕的犯罪。
  等於告訴天下人:皇帝我要的就是這樣謹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甚至為了無過,寧肯浪費時間的官員。
  等於告訴群臣: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學習他們吧,只要不鬧事,遲早有壹天妳們也能成為兩千石,成為壹個萬石君家族,出壹個丞相!
  於是,劣幣驅逐良幣。
  朝堂之上,盡是庸碌之輩。
  人人遇事推諉,不敢用力。
  甚至,為了不出錯,強行壓下下面官員的主觀能動性。
  所以,劉徹即位後,除了出於尊重和表明自己敬老的態度,給石奮加了個特進元老的待遇外。
  石家子弟,到現在為止,壹個人也沒有能升遷。
  他們跟四年前壹樣,都是些四百石到六百石左右的清貴閑職。
  等於是劉徹花錢,養了四個不幹事,純粹當門臉的小官。
  然而,四年之後的今天,劉徹審視過往,追溯根本,愕然發現:好像然並卵。
  石家的聲望和名聲,並不因為他們家的子弟壹直盤亙於低階官僚而衰敗。
  反而,隨著博士制度系統的完善以及太學的建立,越來越多的文人學者,思想巨頭,都在鼓吹和頌揚石家。
  說他們“家風嚴謹,雖古之君子亦不如也。”
  石家子弟的品行和道德,更是被人壹個個拿出來評論說是“至孝至誠,堪稱天下表率。”
  魯儒派系和黃老派,甚至就公開宣傳和要求自己的門徒和子弟,學習石家兄弟的品行。
  甚至有人呼籲:天子當酌情提拔,以嘉其等孝行,使天下明知孝子之道。
  這讓劉徹有些犯難,甚至有些難以處置。
  當今這個世界,不是後世。
  當世的價值觀與輿論思想,都有著壹個根深蒂固的公式既道德=才幹=能力。
  甚至在某些頑固派眼裏,道德和品行大於能力,大於才幹。
  只要道德水平高,品性純良的人,哪怕碌碌無為,壹點能力也沒有。
  皇帝也應該提拔和重用。
  甚至將他放到九卿,乃至三公的位置上。
  叫天下人看到此人的道德修養,然後在他的感召下,人人盡周公,事事如古禮,世界自然而然,就會回溯到“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鳳鳥來儀,河洛出圖”的三代之治,壹切問題自然就不再是問題了。
  雖然劉徹知道,這就跟後世天朝年年號召學習雷鋒、孔繁森壹樣,都是些空泛而無力的宣傳。
  後世的事實已經證明,百姓或者說全國的道德修養水平與某幾個道德水平超出凡人的榜樣無關,而與百姓或者國家的經濟實力和富裕程度息息相關。
  老百姓只有腰包鼓起來了,家裏沒有債務和沈重負擔了,他們才有空去想是非對錯和善惡。
  便如天朝某些鐵路旁的村鎮居民壹般。
  在八九十年代,三提五統橫壓壹切,百姓生活艱難苦困之時。
  當地的鐵路上,總會不時的丟掉壹些東西。
  無論警察叔叔還是鐵路局,不管怎麽宣傳和動員。
  都是毫無作用。
  但等到了新世紀,經濟開始起飛,百姓腰包鼓了,鐵路上於是壹片祥和,許多地方甚至就是堆滿了鋼鐵和螺栓,壹般路過的行人,也只是哦了壹聲,回憶壹下當年自己偷偷摸摸半夜來此地順點“廢鐵”補貼家用的歲月,然後叮囑孩子:過鐵路壹定要註意安全啊!
  誠如孔子所言:倉稟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
  妳不可能期望甚至要求老百姓連自己肚子都填不飽,孩子都餓的嚎啕大哭的時候,去思考仁義道德與是非善惡。
  但是……
  如今這個時代,這個世界。
  貴族士大夫們,才懶得去考慮這些問題了。
  他們純粹是在用自己的思維邏輯來強行要求老百姓跟他們壹樣。
  但問題在於,老百姓沒有這些小清新這樣的逍遙和自在。
  他們要為壹日兩餐奔波。
  大道理講的再多,並不能填飽他們的肚子。
  而且……
  “這與晉湣帝‘何不食肉糜’有何區別?”劉徹在心裏搖搖頭嘆道。
  晉湣帝何不食肉糜,是因為他自己有肉吃,所以覺得老百姓們既然沒有粟米吃,為何不吃肉?
  他的出發點,其實不能說錯,只是無知而已。
  現在的士大夫貴族,也是如此。
  他們並非都是壞蛋,或者純心想做壞事,只是無知罷了,只是脫離群眾,不知民間疾苦而已,只是覺得既然我能做到,妳們為何做不到?壹定是道德修養不夠!
  “萬石君家族……”劉徹看著越來越近的石家大門,在心裏想著:“朕要改造妳們!”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法改造的人,也沒有不變的人。
  有誌者,事竟成。
  只要石家願意努力,從務虛轉向務實,劉徹覺得,他們還是可以有所作為的。
  而只要石家能夠上道,能夠從之前的謹小慎微和小心無大錯的情況走向主動作為,那就等於劉徹彎弓,將壹支利箭,射向了如今保守派與小清新們的心臟。
  將產生巨大的漣漪和蝴蝶效應。
  將使得小清新們至少能正視問題,甚至,能讓小清新們稍微註意壹下實際。
  但怎麽說服石家,這確實壹個問題。
  “關鍵還是在石奮啊……”劉徹在心裏想著。
  石家能有今天,石家的門風能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
  全都是因為石奮。
  在劉徹的印象裏,石奮是壹個忠誠可靠而且恭謹異常的長者。
  每次石奮朝見劉徹,他都必定按照朝禮和制度的規定,將全套禮儀,每壹個細節都完美的呈現在劉徹面前。
  他甚至連走路的姿勢和速度,都有著自己的節拍。
  從司馬門到宣室殿,從宣室殿臺階到宣室殿殿門。
  他的每壹步,都準確無比,每次所用的時間,都毫厘不差。
  從壹個方面來說,石奮是所有皇帝都喜歡的大臣標本。
  皇帝的意誌,在他那裏,就是天命,就是神旨。
  但從另外壹個方面來說,這樣的老臣,無比守舊,無比頑固。
  他們的腦子,就像花崗巖壹樣,對認定的事情,是寧死也不肯放棄的。
  所謂“雖千萬人,吾往矣”。
  想要說服他放棄從前的教育方式和教導方式,轉而要求和督促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們,主動做事,承擔責任。
  這比後世說服壹個公知的難度還高。
  幾乎就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假如劉徹不是皇帝,不是自證了自己確實“受命於天”的天子。
  那麽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即使如此,劉徹心裏估算,成功的可能性,也只在壹半壹半而已。
  “朕就不信了,朕連匈奴人都已經撂倒了,讓他們跪下唱征服了,區區壹個石奮,朕都搞不定!”劉徹在心裏想著。
  就在這時,石家的大門緩緩打開。
  上大夫石奮,帶著闔家上下,恭謹的走出大門,然後,他們就像機器人壹樣,用著整齊無比,但卻充滿了秩序的禮節,三叩九拜,躬行大禮。
  “老臣奮恭迎陛下聖駕,吾皇萬壽無疆!”石奮帶頭三叩首,恭恭敬敬地說道。
  他身後的兒子們,立刻就跟著說道:“臣等恭迎陛下聖駕……吾皇聖壽無疆!”
  劉徹站起身來,提起綬帶,然後理了理天子冠琉,這才走下攆車,對著石奮道:“公長者,素為朕所重,無需如此……”
  說著他就上前扶起石奮,然後,他才對其他人道:“諸卿免禮吧……”
  “陛下厚愛了……”石奮拄著拐杖,笑呵呵的弓著身子說道:“但老臣看來,君是君,臣是臣,老臣哪怕是九十歲,壹百歲,也當奉君如上,禮儀大道,不可廢棄也!”
  劉徹嘴角抽搐了壹下,笑著道:“石公真長者也……”
  同時,他的心裏,對於能否讓石家改變做事和做官方法,有了些不太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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