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四章：流水落花春去也

　　項籍看著項梁略微沈默，他本來想說項梁的身體，不想讓他出去的。
　　但現在他好似感覺到了什麽壹樣，只是攙扶著項梁站了起來。
　　項梁緩慢的朝著外面走去，每走壹步就感覺身體好像比上壹步多了壹點力氣。
　　窗外的、門外的陽光很好。
　　前兩天的寒氣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很快就消失了。
　　夏天依舊是夏天。
　　“這寒氣壹來，就要秋天了啊。”
　　項梁感慨了壹聲。
　　現如今已經是八月份了，各鄉鎮購買鹽巴等物核驗路引的政策，已經逐漸的施行。
　　“那邊有送來什麽東西麽？”
　　項籍此時溫順的就像是陽光下的小狗。
　　他低聲道：“那邊送來了壹些鹽巴、還有壹些必需品。”
　　“另外還有壹封信。”
　　項梁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他之前病了的時候，就把這些事務都交給了項籍，此時也不打算拿回來。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壹塊朽木壹樣。
　　如今已經快要爛透了。
　　“其他幾國那邊呢？”
　　項梁壹邊走，壹邊隨意的問著。
　　這個時候他的思緒好像已經沒有那麽的順暢了，只能想到哪裏問道哪裏。
　　項籍低著頭，聲音中帶著些哽咽。
　　無論之前項籍說了什麽，想要做什麽，但他終究都是他的叔父。
　　“魏國那邊，魏假的弟弟壹直籌謀著起義的事情，與我壹直是壹個心思。”
　　“只是他好像不喜歡魏國那邊的某些人，經常對他們動手。”
　　“齊國那邊的齊候田承已經徹底倒向了嬴政，之前更是幫助嬴政清掃了齊國的其余殘黨勢力。”
　　“故韓相之子張良四處奔走，手下有些人手，但不多。”
　　“燕國那邊則是早就不剩下任何壹個人了。”
　　“趙國公子余缺不曾有什麽消息，上次通信還是在半年之前了。”
　　項梁聽了項籍的分析後，眼睛中閃過壹抹悲痛的神色。
　　事情怎麽會如此呢？
　　他又壹次的感慨道：“僅僅是壹年的時間，便是將我們的布局徹底打散。”
　　“羽兒，我去之後，妳壹定是要用十萬分的精神對待陳珂的壹舉壹動，哪怕是看似無心的舉動。”
　　“此人太過於恐怖了……”
　　“他每壹步都好像是隨意之舉，而這些隨意之舉匯合在壹起，將我們置之死地。”
　　“實在不行……”
　　項梁看著項籍的神色，最終還是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實在不行，便放棄復國的念頭吧。”
　　“我會讓羋垌帶著我的腦袋去秦國，進獻給皇帝。”
　　“嬴政的身上，還是有故楚羋氏族的血脈的。”
　　“羋八子當年為大秦付出了壹生，讓大秦變得強大起來。”
　　“有我的頭顱在，羋垌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是成為壹富家翁也可以。”
　　“我會請其為妳更名換姓，妳便當他的壹個普通隨從，獲得路引後，他在放妳離去。”
　　“屆時，天地之大，任妳翺翔。”
　　項梁看著項籍，伸出手，撫摸他的肩膀：“這也是叔父最後能為妳做的事情了。”
　　項籍沈默著。
　　看著沈默的項籍，項梁嘆了口氣，他是知道項籍性格的。
　　此時，人之將死，他也不想與這個倔驢爭吵什麽。
　　“妳若是不想，便將叔父好生安葬。”
　　他玩笑道說道：“叔父算是項家第壹個善終之人吧？”
　　項梁走到村口那顆大樹下的時候，實在是走不動了，當即坐在那手下的躺椅上。
　　“吱呀——”
　　“吱呀——”
　　躺椅壹晃壹晃的，顯得十分平靜。
　　項梁坐在那裏，從袖子中拿出壹枚冠冕，那是壹枚玉冠。
　　“羽兒，妳過來。”
　　項籍默默地走到項梁身邊，而後低著頭。
　　項梁為項籍慢慢的，壹步步的加冠，口中還高呼。
　　“今日加冠，爾為楚人。”
　　“今日加冠，爾為成人。”
　　蒼涼悲壯的聲音回蕩，此時村子中的住戶都站在門口，默默地看向村子口處的這兩人。
　　“上祭太壹，下祭諸神。”
　　“賜字為羽。”
　　“加冠禮……成。”
　　最後壹個字落下，項梁將玉冠放在項羽頭頂，為其仔細整理完畢。
　　他看著項羽說道：“羽兒，楚國的江山……”
　　“便……交給妳……了。”
　　最後的這句話說出後，項梁的身體突然壹陣無力，頭歪倒在了這躺椅上。
　　項羽默默地跪在那地上，望著這壹幕。
　　些許細雨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身上，而村落中的諸人也都是跪伏在地上。
　　壹聲聲悲呼傳來。
　　“我等，恭送項公——”
　　隨即，慷慨激昂，又帶著悲憤的聲音響起。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
　　“誠既勇兮又以武⒃，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⒅，子魂魄兮為鬼雄。”
　　……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陳珂坐在府內，默默地打著哈欠，他似乎每天都在犯困。
　　外面的落花已經逐漸的飄落，他專門為自己的府邸修建了壹條小小的河流。
　　前幾日的宴會後，馮劫就經常來找他詢問關於西域的事情，他其實真的不太清楚，因此過了幾日就將自己的師兄推給了馮劫。
　　左歌年輕的時候，經常東跑西跑，也曾經去過西域，所以對那裏比較熟悉。
　　始皇元年的春天已經過去了，就連始皇元年的夏天也即將過去了。
　　又即將是壹年月圓的時候。
　　“噗嗤。”
　　陳珂的鼻子中發出些許不屑的聲音，又是壹年中秋月圓啊。
　　他伸了個懶腰。
　　今年的中秋，該怎麽過呢？
　　或許可以試著將月餅這個東西弄出來。
　　不過現在大秦內部的糕點也不少，月餅也挺簡單的，幹脆別麻煩了，直接把方子給宮裏的廚子吧……
　　這樣他還能偷懶壹下。
　　想到這裏，陳珂就立刻朝著皇宮的方向過去。
　　……
　　會稽郡
　　魏新看著面前的田承，感慨了壹聲：“妳聽說了麽？”
　　“項梁沒了。”
　　項梁沒了？
　　田承壹楞，緊接著又是沈默：“沒了就沒了吧。”
　　“不影響妳的計劃，也不影響陛下的籌謀。”
　　“都言哀兵必勝，不知項籍這支哀兵，是否會趁著這個機會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