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愚民論」

　　嬴政這壹次猶豫了壹下，時間有點長。
　　“朕覺著，還是會有人送。”
　　陳珂問道：“那您覺著，這樣子的情況下的人多，還是之前的情況下人多？”
　　嬴政這次沒有沈吟。
　　“自然是前者多。”
　　陳珂微微點頭：“是的，是前者多。”
　　“那麽陛下，前者不正是愚民的政策麽？”
　　“若是愚民政策真的會讓百姓更加的聽話，為什麽會發生這樣子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嬴政微微有些楞神。
　　“因為他們……”
　　“太過於愚蠢了。”
　　陳珂點頭笑著說道：“是的陛下，因為他們太過於愚蠢了。”
　　“換句話說，是他們太過於無知了。”
　　“有時候，無知是壹種罪過，也是壹種令人大無畏的原因。”
　　“壹個人越無知，他就是越放肆。”
　　“就比如臣方才所說的那個例子壹樣。”
　　“他太無知了，所以他可以為了錢去冒這個風險，甚至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會這樣子做。”
　　“但讓他稍微的「知」壹點，似懂非懂的時候，他就是會產生壹種恐懼感。”
　　“就比如，我們告訴他們秦律，告訴他們這樣子是叛國罪，是要被殺頭的。”
　　“我們讓他們懂得很多，覺著自己是不同的，是高高在上的。”
　　“這個時候，他們就會害怕失去現在自己所擁有的壹切。”
　　“人不就是這樣麽？”
　　陳珂的眼睛中帶著壹抹若有似無的嘲諷。
　　“有時候，人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會裝出來壹種很儒雅、斯文的狀態。”
　　“這種狀態就是他們的保護色。”
　　“百年之前，戰國紛亂。”
　　“孔丘帶著三千多個弟子周遊列國，身邊跟著子路等眾多孔武有力的弟子。”
　　“他甚至可以掀起來壹場小型的戰爭。”
　　“但是孔子卻只是傳播自己的知識。”
　　“如果換成壹個大字不識，什麽都不知道的人”
　　“他帶著三千個人，會做什麽？”
　　“會占山為王？還是會制造小型的混亂？”
　　“都有可能。”
　　陳珂感慨似的說了壹句：“而孔子為什麽不這樣子做？”
　　“只是講所謂的規矩和道理，傳播自己的思想和知識呢？”
　　嬴政看著坐在那裏，不知為何好像與當前的環境有些脫節的陳珂。
　　他不由自主的說道：“因為他知道，天下有諸多大國。”
　　“他今日敢這樣子做，明日便是會有眾多大國聯合在壹起征討他。”
　　“所以他不敢。”
　　陳珂道：“是的。”
　　“所以孔丘的畏懼不是來自於無知和愚蠢，而是來自於聰慧和知識。”
　　陳珂看著嬴政，身上的氣息帶著些許的儒雅。
　　此時的他就像是回到了往常歲月中壹樣。
　　“所以，愚民或者開民智是在不同的時期，有著不同的用法。”
　　“或許愚民適合之前的那種年代，但現在不壹樣了陛下。”
　　“現如今，天下壹統，天下都是陛下的子民。”
　　“壹切都是安定了。”
　　“愚蠢的百姓並不能夠為大秦帶來發展，他們只會野蠻的摧毀掉現如今建立的大秦帝國。”
　　“唯有限制性的開民智，才能夠讓我大秦的統治更加長久。”
　　壹番話說得嬴政坐在那裏默然不語，他在思考陳珂所說的這個問題。
　　開民智與愚民壹直都是他內心的壹個爭論。
　　他在這兩個選項中糾結不定。
　　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始皇帝會因為儒家、方士兩類人的存在而感覺到憤怒。
　　最後坑殺了那壹群方士之後，便是會將民間的書籍收攏到皇宮中。
　　而現在，聽著陳珂的話，嬴政的心裏顯然是有了別的想法。
　　嬴政沈吟了片刻，然後說道：“妳先做妳的神物吧。”
　　“至於後續的事情，等朕在想壹想。”
　　最後，嬴政還是沒有立刻做出決定。
　　這是壹個非常重大的決定，不能就這麽輕易的做出。
　　壹旦做出，就不能夠變更。
　　嬴政微微的合上眼眸，覺著心裏面壹片疲憊。
　　陳珂這個小子，就是會給自己找事兒。
　　他無奈的擺著手：“行了行了行了，妳趕緊回去吧。”
　　“別在這兒煩朕。”
　　陳珂嘿嘿壹笑，身上那種超然脫俗，不似凡塵中人的感覺消散。
　　“那臣便是先退下了。”
　　等到陳珂的身形完全消失不見後，嬴政才是微微的嘆了口氣。
　　“愚民、開民智。”
　　“到底應該怎麽做呢？”
　　他沈吟半晌，都是做不出決定。
　　最後幹脆站起身子來，朝著宜春宮的方向走去。
　　還是去看看扶蘇吧。
　　或許扶蘇能夠給自己靈感也說不定呢？
　　……
　　宮外
　　陳珂慢悠悠的走著，臉上的神色看起來十分尋常。
　　他瞇著眼睛，感受著身邊吹拂過的風。
　　此時的風和頭頂的大日都是十分的溫和，走在這樣子的街道中，不由自主的都是覺著心情舒適了。
　　今日他還要搬家。
　　之前他住的宅子是原主的宅子，並不是多好。
　　如今倒是好了，因為「紙」的事情，始皇賜下了壹宅子。
　　而且還是呂不韋當年的宅子！
　　呂不韋當年可是整個大秦，甚至是整個天下最有名的大商人。
　　他的宅子能夠普通麽？
　　再者說了當年的呂不韋可是大秦丞相……
　　嬴政將這壹套宅子給他，真的是給他面子了。
　　……
　　博士宮
　　顏崆看著孔賢壹臉淡然的樣子，心裏就是不由得嗤笑了壹聲。
　　“我說孔老先生，今日妳的那個得意弟子可是葬身大牢中了。”
　　“妳就沒什麽想說的？”
　　孔賢只是微微壹笑，依舊是拿著手中的書卷，顯得十分的溫和。
　　只是這溫和中，不知為何帶著些許冷。
　　“得意弟子？”
　　“顏小子，莫要胡說。”
　　他的臉上帶著笑，但眉宇中、眼神中卻是沒有任何壹抹的笑意。
　　“那人做了什麽事情，與我何幹？”
　　“再者說了，現如今那人已經是被陛下親令下入大牢。”
　　“我這把老骨頭又能夠怎麽辦呢？”
　　“或許能夠為他祈禱吧。”
　　孔賢放下手中的書，看著顏崆說道：“顏小子，陳珂已經要成氣候了。”
　　“妳還是想壹想，現在該如何做吧。”
　　“這大秦中，尚且還有不想讓那壹流派回歸之人。”
　　“不如與他們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