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沒有熄燈，竹妖又趴撐在太子妃的背上，這時候姚黃只要歪歪頭往後看，就能看到成親三年夫君都不曾給她看過的殘腿。
　　可她矜持的夫君覺得他瘦弱的雙腿拿不出手，所以壹直藏著掩著，姚黃肯定不會嫌棄，但她願意配合他的矜持，因此不曾歪壹下頭，只管埋在淩亂披散的青絲間低低地嗚咽著。
　　晚宴前姚黃對永昌帝說的也不全是奉承，王府是她跟太子的地盤，夫妻倆最大，怎麽放肆都行，東宮卻是皇宮的壹部分，是永昌帝的地盤，即便東宮與乾元殿離得夠遠，可是兩宮中間的宮墻夜裏安排了禁衛戍守，夜深人靜的，萬壹哪個耳聰目明的禁衛真能聽見呢？
　　姚黃記得她在長壽巷的時候，尤其是春天，大半夜的常有野貓的亂叫從巷子裏飄進窗。
　　如今她跟太子也變成了兩只貓。
　　“今晚怎麽這麽安靜？”
　　從竹妖變回人的太子躺到壹旁，拉起被子，再將動彈不得的太子妃摟到懷裏，從背後親著她的肩。
　　姚黃無力地抓了壹下太子扣著她的手背：“安靜不好嗎？以前殿下還總提醒我小點聲呢。”
　　趙璲沒有回答，哭叫有哭叫的好，安靜有安靜的好。
　　趁太子妃還要緩上壹陣，趙璲先去凈室清理了，回來時換了壹套中衣，除了面色微紅仿佛才沐浴過，清俊的眉眼再也看不出他才當了快半個時辰的竹妖。
　　太子妃還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側躺姿勢，趙璲坐在輪椅上，伸手將人轉過來，就見太子妃閉著眼睛都快睡著了，壹縷發絲粘在她粉撲撲的腮邊，從額頭到身上，仍浮動著微微的汗意。
　　裝了溫水的桶就擺在旁邊，趙璲打濕巾子幫太子妃擦拭。
　　擦著擦著，太子妃臉更紅了，眼眸微張，幽幽地瞪著他。
　　趙璲不知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子，白日裏明艷如春日，夜裏卻柔媚似水。
　　太子壹家二十八日搬進東宮，次日壹早就體會到了遷居的第壹樁好處。
　　之前宮裏有朝會，太子寅正時分就得起床，隨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就匆匆往宮裏趕，現在住在宮裏，太子可以多睡上壹兩刻鐘了，再坐著輪椅直接出發。
　　因為昨晚太子只貪了壹場，姚黃醒得也很早，吃過早飯就帶上乳母、筠兒去中宮給周皇後請安。
　　周皇後溫柔道：“就跟去年在行宮的時候壹樣，每個月逢壹逢五來請安就行了，不用每日都往這邊跑。”
　　宮裏的規矩多歸多，但也不是不能變通，皇後就可以決定妃嬪、皇子皇女來她這邊請安的次數，像周皇後是個不太講究排場的人，她便可減了眾人請安的次數，而周皇後之前，也曾出過要求眾人每日都來請安的國母娘娘。
　　姚黃越發覺得自己命裏有福，嫁的王爺是個好脾氣的，上頭的皇帝公爹和藹可親，嫡母婆婆待她也和顏悅色，唯壹不太好相處的養母婆婆杜貴妃還是個手段不高的。
　　八月初壹，進宮的第四天，姚黃竟然又見到了她在儲秀閣做秀女時教她們規矩禮儀的方嬤嬤。
　　那時候的方嬤嬤在大多數秀女眼中都是門神壹樣的存在，又兇又嚴厲，門神看哪個秀女順眼網開壹面，這秀女就可以通過考核有機會在帝後面前露臉封為王妃享受榮華富貴，門神看哪個秀女礙眼故意找錯，就可以將這秀女剔除出去，徹底絕了對方嫁入皇家的前程。
　　姚黃也是有些怕方嬤嬤的，今日再見，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瞧瞧闊別三年多的方嬤嬤，方嬤嬤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起頭來：“奴婢拜見太子妃娘娘。”
　　姚黃趕緊示意阿吉、百靈去把她扶起來，笑道：“全靠當年嬤嬤的悉心教導我才有機會被太子選中為妃，今日嬤嬤又是奉母後的口諭來指點我冊封大典上的禮儀，在我眼裏嬤嬤就相當於半個先生了，嬤嬤不用太過拘束。”
　　造化真是奇妙，當初姚黃巴不得方嬤嬤挑她的小錯放她出宮與家人團聚，試了三次方嬤嬤就是不放她走，最終才有了姚黃嫁給太子的緣分。倘若姚黃現在過得很差，她壹定會埋怨方嬤嬤，但她現在過得好，自然也該念著方嬤嬤的好。
　　而方嬤嬤確實是皇宮裏第壹個摸清楚姚黃脾氣的人，知道這位看著就有福氣的太子妃娘娘說得是真心話，方嬤嬤笑了，稍微放松姿態道：“娘娘謬贊，奴婢萬不敢當，實在是娘娘天生貴人相，三年前奴婢才怎麽看娘娘都覺得好。”
　　這麽壹個容貌與身段都百年難遇的美人，就算後妃們不選她給哪位王爺做正妃側妃，皇上大概也會收為己用，這便是方嬤嬤格外縱容姚黃的理由，但方嬤嬤自己都沒算到，姚黃竟能嫁給惠王為正妃，還壹路升到了今日的太子妃尊位。
　　熟人敘過舊，方嬤嬤開始給太子妃講冊封大典的整個過程，每壹步都有每壹步的禮，極其繁瑣。
　　姚黃學得有滋有味，只有收獲甚微的辛苦才叫人提不起勁兒，忙碌幾日就能賺壹大份家產壹份大風光，這樣的辛苦，姚黃相信自家殘了腿的太子都會樂在其中。
　　忙到八月初五，冊封大典正式開始。
　　趙璲身穿太子冠服坐在金絲楠的輪椅上，由青靄推著，姚黃身穿太子妃的冠服走在他身邊。
　　經過群臣中間時，走著走著，姚黃瞥見了站在康王之後的慶郡王。
　　因為冊封太子乃是僅次於皇帝登基的國之大禮，所以永昌帝臨時把慶郡王放出來跪拜他二哥了？
　　壹個小小的念頭而已，很快就從姚黃的腦海劃過了，頭上的太子妃冠很重，姚黃必須專心於腳下。
　　拜完永昌帝，再反過來接受王孫貴族文武百官的叩拜，去中宮拜完周皇後，再反過來接受壹眾內外命婦的跪拜。因為在前面就見過慶郡王了，這會兒瞧見站在陳螢身後的鄭元貞，姚黃也沒有再意外，只心疼陳螢月份這麽重還要操勞這壹趟，幸好周皇後早就安排好了，陳螢只跪就行，無需叩首。
　　姚黃的心壹直懸到了陳螢好好地站起來，見陳螢還在朝她笑，姚黃便也笑了。
　　宮裏拜完了，姚黃還得跟著太子壹起去太廟拜皇家的列祖列宗。
　　兜兜轉轉全都拜完，還有兩頓宮宴要吃，壹直到夜幕降臨，姚黃才終於回了東宮，繁瑣的禮服壹脫，簡單泡會兒澡，姚黃就癱在了東次間的榻上。
　　太子還在前院收拾，乳母將筠兒放到了太子妃身邊，趁休息前讓太子妃稀罕稀罕壹日沒見的小公子。
　　忙碌是父王與母妃的，東宮的小公子這壹日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過得可舒服了。
　　姚黃捏捏筠兒的小胖手，小聲道：“都說我有福氣，我看妳才是福氣最大的那個。”
　　比他太子爹的命還好。
　　才五個多月大的筠兒聽不懂母妃在說什麽，骨碌壹下翻了個身，擡著小腦袋對著母妃啊呀啊呀地叫。
　　趙璲過來時，還沒進次間，先聽到了裏面太子妃帶笑的逗弄：“有本事妳爬過來啊。”
　　趙璲推著輪椅進來，看到太子妃躺在暖榻的最西邊，筠兒趴在榻中間，對著母妃幹著急卻壹步也爬不動。
　　趙璲將輪椅停到了榻前。
　　他這個位置比太子妃離筠兒更近，筠兒就朝著父王啊呀起來，想要父王抱抱他。
　　姚黃配合地閉上了眼睛，等著太子挪到榻上。
　　趙璲沒有動，因為筠兒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再過兩三個月筠兒就該慢慢學會爬了，趙璲不想筠兒因為看到父王搬腿撐移的動作而受到幹擾，變得跟正常的孩童不壹樣起來。
　　“我不上去了，妳把筠兒給我。”趙璲聲音平和地道。
　　姚黃就以為太子也被白日的各種折騰給累到了，笑著抱起筠兒，再交到他手裏。
　　趙璲托著筠兒的腋窩，天天趴著或躺著的筠兒很喜歡這樣，壹雙小腳踩著父王的腿亂蹦起來。
　　趙璲由著小家夥亂蹦。
　　他的腿廢了，可他喜歡筠兒這雙有力的小腿兒。
　　姚黃就看著太子壹直這麽陪著筠兒玩，直到筠兒該睡了，太子才喊乳母抱走了筠兒。
　　姚黃還在枕頭上躺著呢，調侃太子：“殿下真是神人，累了壹日還能舉這麽久的孩子。”
　　她都算力氣比較大的女子了，也撐不住壹直托著十幾斤的筠兒。
　　趙璲與太子妃對視壹眼，將手放在他面前的榻邊上，道：“過來。”
　　姚黃掃眼窗外，確實也該休息了。
　　挪到榻前，姚黃故意面朝太子坐著，再將光著的雙腳踩在太子腿上，學著筠兒那樣交替著踩了幾腳。
　　趙璲垂著眼，等太子妃白皙的腳丫踩夠了，他才壹手抱住太子妃的背，壹手托起她的腿彎，雙臂發力，壹舉將太子妃從榻上抱到了懷裏。
　　沒有固定的輪椅往後滾動，但因為太子動作夠快，夫妻倆也足夠安全。
　　即便如此，姚黃還是心跳加快，忙不叠地勾住太子的肩膀緊緊摟住。
　　趙璲讓太子妃抱緊了，然後他松開手，握住輪椅兩側的細木推輪。
　　承載了兩人體重的三輪輪椅緩緩地朝內室行去。
　　姚黃早就知道太子有壹雙強壯的手臂，然而此時此刻她還是被他展現出來的力量驚到了。
　　趁太子的雙手都被推輪占據，姚黃偷偷地又光明正大地將右手探進太子的領子，掌心貼服於他寬闊結實的胸膛。
　　每壹次太子將輪椅往前推，他的肩膀與胸腹都會跟著發力。
　　明明打算沾了床就直接睡覺的太子妃，竟這麽簡簡單單地就被太子給推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