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三章 樹猶如此

　　當然此刻是不會有人來的。
　　雖然夏歸玄已經斷定會有“殺毒軟件”啟動，但他們這邊的實力強得有點離譜。夏歸玄再怎麽不承認自己是無上，那是他自稱，別人的評估多半會以無上對待，就算只評估為半步，那加上壹個殘肢斷臂的腦花，兩個加起來總勉強抵得個無上了吧？
　　朧幽姮娥雅典娜三太清，商照夜玉兔兩個無相巔峰，加上下界還有壹群無相。
　　這樣的實力是極為恐怖的，對方要做出什麽應備措施的話，想必都要開個會商議決策才行。
　　何況這事還有點小復雜。
　　對方對於腦花究竟是個什麽想法、對他夏歸玄又是個什麽想法、對這二者合作的化學反應又會是什麽態度……姮娥在他們眼中屬於什麽存在，少司命呢？整個九歌體系呢？以及整個華夏神系呢？
　　以夏歸玄對於政治的基本認知來說，假設對方是壹個團體，面對這種事情的意見首先就很難短期達成內部統壹，達成統壹之後的具體操作議案都還需要再議。
　　所以短期平靜很正常。
　　但也會意味著，壹旦有人來了，就會非常難對付，因為那是經過嚴格討論、務求解決問題的，絕不是隨便派壹個來送的。
　　理論上此時應該立刻跑路，但夏歸玄知道沒意義。
　　從姮娥出手改變位面，形成真正的夜之國，夏歸玄就知道姮娥是想要保住這個位面的，無論是對地方有感情了，還是覺得這九洲生靈無辜，她想要維護、希望位面走上應有的軌道。
　　不會希望再度被對方盤踞，作為他們的觀測場和試驗場。
　　這就意味著不能拋棄位面跑路。
　　帶著壹個偌大的位面，那可比皇叔攜民渡江還慢，往哪跑去？先走幾天也毫無意義，隨隨便便就被追上了，還不如趁著這幾天經營位面布防呢。
　　夏歸玄並沒有考慮過勸說姮娥放棄位面。
　　雖說腦花手臂已經收回了，這個位面只是留下的空間，與腦花無關。他們此來的目標已經達成了，是完全可以放棄這個位面離開的。
　　但怎麽說呢……這裏的生靈不但是姮娥在乎，腦花口中不說，想必心裏也會有點在乎，終究是源於它孕育而成的生命，和夏歸玄會在乎蒼龍神裔壹樣。所以腦花從來就沒說過“手臂搞定啦我們可以走人啦再不走有危險”這種話。
　　要是跑路，姮娥可能不會違拗，心中終究有疙瘩，腦花也有疙瘩，他夏歸玄自己也有疙瘩。
　　強敵來了就跑路，那是對自己的力量不夠自信的時候，而不該是如今的層級該做的事。
　　妳以為妳們全是姐姐啊！
　　更何況……夏歸玄心中隱隱有正式與對方碰壹碰的念頭，作為壹場前哨預演。其實原本按照朧幽建議的戰略規劃，尋找腦花殘軀的過程就是不斷側面和敵人碰撞的過程，從而逐步深入核心。這個戰略意義已經正在作用，很多事情都越來越明朗了。
　　那就繼續。
　　所以他會示意姮娥給朧幽商照夜安排修行之地，讓大家能突破多少算多少。
　　其實姮娥和雅典娜也是可以突破的，並且方式都比較明確。
　　姮娥是集多種月神之意，證太陰之道而太清的，理論上不需要什麽陽屬性，繼續走極端就可以了。但極端是違背太極兩儀的根本之道的，沒有陰極陽生，她就永遠突不破藩籬。所以她需要太陽之息……這個對別人可能很有難度，要想方設法去搜集，可對夏歸玄……嗯。
　　雅典娜，只需要消除她心中的陰影，抹去心靈破綻就好了。這對夏歸玄……嗯。
　　兔子……呃，這個先算了，感覺不靠譜。
　　“陛下在想什麽？”耳畔傳來姮娥好奇的問話。
　　妳在搗藥的時候都能走神？
　　夏歸玄回過神來，附耳道：“搗出來的藥汁別擦掉，喝下去能升級……哎喲別擰了，我是認真的！”
　　……
　　半夜三更，剛剛自以為海王神功大成的夏歸玄狼狽地被趕出了月宮。
　　哦不對，這地方什麽時候都是半夜三更。
　　夏歸玄望天。
　　不過藥汁終究是吞了，只不過吞完的姮娥再也撐不住面子，神器褲腰帶都掏出來了，生生把他趕了出去，也不管是不是又要千年冷宮。
　　終究還是太快了點……姮娥心態壹時半會還沒那麽入戲。
　　本來自己循序漸進陪她幾天再慢慢吃的計劃是很正確的，可想到外敵想到實力，壹下又過急了……看來神功還是缺了火候啊，還做不到隨心所欲地掌握……
　　夏歸玄很是嘆息，壹路循氣息去了太陰神殿，看看有沒有機會壹起泡澡澡去……
　　所謂太陰神殿，是姮娥建在兩株巨大桂樹後面的壹個修煉用的宮殿群，兩棵桂樹之間就是月之泉，說是泉，其實和湖泊差不多大了。兩棵桂樹更是奇大無比，若是在近處看，壓根就不能叫樹，比山還恐怖。
　　壹棵稍大，高聳參天，壹棵較小，也有百丈直徑。看上去就像是相伴相依的雌雄之樹。
　　這便是此世的天之柱，在其他世界可能會被當作建木看待，生命之源，天地支點。
　　其實來源很明確，就是腦花的無名指和小拇指所演化。指頭收回去了，樹木仍在，已失其神，以後也很難再衍生新的神妙，但原本的能量尚在，腦花沒有回收，依然讓它們郁郁青青，支撐著這個位面。
　　為什麽夏歸玄壹直不認自己是無上？
　　就是因為身邊有腦花。
　　他總是覺得自己的境界和腦花比起來尚有不如，即使腦花越來越逗比……
　　正這麽想著，就看見壹只高達站在前方不遠，靜靜地看著兩棵樹，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歸玄有些驚奇地踱了過去：“妳之前不是在泡澡澡？怎麽忽然站這兒發呆。”
　　高達偏頭看了他壹眼，似有笑意：“果然在偷看她們洗澡。”
　　夏歸玄腆著臉道：“我看自家女人怎麽了？”
　　“是是是，都是妳女人。”高達嘲諷地笑：“所以我不呆了唄。”
　　“不是吧，妳裹著壹身高達皮，還怕我看呢？”
　　高達沈默片刻，繼續擡頭看樹：“正因為裹著壹身高達皮……所以想要像人壹樣去泡澡，終究發現還是自欺欺人。她們嬉鬧，我投入不了……哪怕我很努力的，想過嘻嘻哈哈的日子。”
　　夏歸玄心中微微有些觸動。
　　說姮娥孤寂，腦花何嘗不是呢？
　　去它媽的悠悠觀測萬古長河。
　　“快了。”他開口道：“其實妳的主要軀幹，我們都知道在哪裏。千棱幻界就是，簡直不需要懷疑。而它們踏破諸天，可能還鏈接了更多部位，弄死它們就解決壹大半了……”
　　高達還是看樹，沒有回應。
　　夏歸玄道：“妳不看好？”
　　高達忽然道：“妳為什麽不認為，這個宇宙才是我的軀幹？”
　　夏歸玄瞳孔微微壹縮。
　　腦花不再使用高達音，用自己的神念凝成了聲線：“如果到了那個時候，阻止我復活的，是不是就成了妳？”
　　夏歸玄不語。
　　腦花就定定地看著他，不再是高達電子眼，而是它很少動用的那只死界之眼，從高達艙位裏浮現，看著有些恐怖滲人。
　　夏歸玄並不在乎，安靜地看著這只眼睛，好壹陣子才道：“我答應過，就不會反悔。即使妳能滅世，本座也能再創。”
　　腦花道：“為什麽要這麽麻煩？”
　　夏歸玄笑笑：“因為妳是我的朋友。”
　　他指了指大小兩棵樹，仿佛知道腦花之前壹直看樹是在想什麽：“樹猶如此，人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