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欲將心事付瑤琴

　　夏歸玄有些驚奇地打量了殷筱如半晌，才笑道：“有時候跟二哈似的，有時候看問題卻又挺犀利。”
　　“哼。”
　　“妳說這話是有些意味，不過沒有人去管以後變不變，守著本心做現在該做的事情也就夠了。”夏歸玄沒有繼續跟小狐貍論太深的道，起身笑道：“妳小處看著憨，大處卻很通透，如果妳真能靜下心修行，成就不可限量。”
　　狐貍齜牙：“誰看著憨了！”
　　夏歸玄道：“換個好聽的？這叫赤子。”
　　殷筱如沒正經幾分鐘，眼珠子滴溜溜壹轉又開始了：“就知道我們sindy是悶騷，壹臉正經的表情，其實心裏不知道在想啥……”
　　夏歸玄莫名其妙：“我想啥了我？”
　　殷筱如湊上前，昵聲道：“妳說的赤子，是不是想說赤條條的女孩子？”
　　夏歸玄拂袖而去。
　　“誒等等。”殷筱如拉著他的袖子，咬著下唇道：“之前吃飯的時候說的，妳要不要試壹下呀？”
　　吃飯的時候說了什麽來著？
　　夏歸玄想了壹下才想起，說是故意找個女人在懷中勾引，看能否心如止水的修行？
　　他無語地搖搖頭：“小狐貍，我不知道妳這是想表示妳很有用呢，還是想看看我這壹本正經的臭臉能保持幾時……但我真告訴妳，沒用。”
　　殷筱如本來確實只是習慣性故意撩撥他，也沒打算真實施，結果被這麽壹說倒不服了：“不信。”
　　那天我在石桌打坐，妳的表現是不是就有點不對勁，跟我說沒用？
　　男人總歸是男人，又不是機器人！
　　夏歸玄嘆了口氣：“我的修行呢，確實未臻完美，所以有些掛礙要斬斷，有些牽絆要割舍，有些時候會不經意被挑起壹些好奇或者別的什麽……沒有徹底做到心如止水，太上悠悠……這很正常，所以我才要繼續修行。”
　　殷筱如歪著腦袋看他，眼裏也有些笑意，他這話等於承認當初被她不經意地勾了壹下了，原來確實是能咬鉤的嘛……
　　夏歸玄板著臉續道：“但那最多就是心起微漾，影響不到什麽，更不代表我有備之時還能有作用，否則我早死壹萬次了，哪能走到今天？別說妳壹只小狐貍，就算是修行到頂的九尾天狐站在這裏，也魅惑不了我。”
　　殷筱如壹肚子不服氣，差點想脫口而出那現在咱倆試試？妳不用功法抵抗，就憑定力，有備之下真沒用？
　　話到嘴邊終究說不出來。
　　她是壹只在人類社會長大的狐族神裔，人類觀念與矜持還是起了很大影響，並不是始終開發妖狐天賦的小狐貍。平日裏能撩騷，壹般都是口頭，最多賣點眼睛福利，真要豁出去賣騷勾搭，還要主動要求，那是真說不出來，感覺簡直在犯賤。
　　也沒到那份上啊，至於嘛……
　　要是他自己要求的話，大概就可以勉為其難試壹下了，就當是幫他修煉嘛。
　　只可惜夏歸玄自己更不可能要求。
　　壹個看似可能導致關系變化的小劇場，生生卡殼在那裏，夏歸玄笑著揉揉她的腦袋，聲音倒是柔和了很多：“小狐貍，別胡思亂想，修行去吧。”
　　說完轉身離去。
　　看著夏歸玄消失，殷筱如憤憤地把自己砸在床上，用力扯過枕頭蓋著腦袋，心裏壹團亂，哪裏還能修什麽行？
　　生態園山頂，夏歸玄負手立於竹樓廳中，安靜地看著壁上的畫。
　　畫中人溫柔淺笑，秋水般的明眸就像活過來壹般，凝註在他身上，似溫柔，似幽怨。
　　曾經的聲音又在耳邊回響：
　　“恭喜太康證得太清大道，現在起妳就是東皇，於此界而言，妳即仙帝，我是妳的下屬啦。”
　　“不管我是夏後還是東皇，妳都是我的姐姐。”
　　“……嗯。妳為仙帝，要妃子麽？我掌姻緣，要不要幫妳找壹個？”
　　“道途在上，外敵在前，難道姐姐希望我又是曾經娛以自縱的太康麽……”
　　“妳不是姒太康，那妳是誰？”
　　“我們稱氏不稱姓，姒太康之名本來就是外人誤讀。如今夏朝早亡、夏後太康已死，我為夏氏，歸於玄門，此名夏歸玄。”
　　“……在我心裏，還是太康好聽。”
　　“……”
　　“妳欲割舍，但舍不盡的，太康……妳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但我這樣證得太清，阻得外敵，若非如此，此界已經滅了。姐姐，因為曾經錯過，才更加知道什麽是對的。”
　　“如果有壹天我也太清了呢？”
　　“那仙帝就是姐姐，我對此界恩義已償、職責已盡，再無牽掛，當遊覽諸天萬界，以觀無上之途。”
　　這是多少年前的對話了……似是億萬年前，又似是就在昨天。
　　有時候夏歸玄會想，如果不是因為她，自己未必還記得自己是姒太康，那真是早就已經死亡的、連自己都唾棄和不願回憶的過往，只有她壹直用那個名字，似乎表達著與別人稱呼的絕對不同。
　　有了她，於是姒太康三個字哪怕是個錯誤的稱呼，卻還是如此讓自己壹見便親切。
　　還去追壹本別人編的小說，去看別人傾吐她那與真實姒太康完全無關的個人寄托，去親身扮演，究竟紀念的是故國、是自己、還是她？
　　“滴”，手表響起了推送聲。
　　夏歸玄低頭壹看，卻是小說更新提醒。
　　《大夏情事》已更新章節：欲將心事付瑤琴。
　　夏歸玄的心思從遠古收回，看了這章節名好半天，忽然失笑。
　　這小九也是個嘴硬的妙人啊……當面堅決否認了自己的解讀，卻來了這樣壹個委婉的回應。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她說她想太監，看來是真的那麽想過，但如今“我下線寫給妳看。”
　　內容不出所料，是阿雪在彈琴，姒太康遠遠靜聽。
　　旁人看來壓根就是水了壹章，罵聲壹片。
　　夏歸玄看著倒是覺得非常非常有趣。
　　寫壹個虛構的自己與姒太康的映射，給壹個姒太康的演員看，偏偏那是真正的姒太康，她的所訴所寫，真正被他聽著，還聽進了她的心裏。
　　小說裏的姒太康在聽阿雪彈琴。
　　現實中的姒太康在看小九故事。
　　古往今來，虛構現實，便這樣微妙地交會。
　　“不錯的意，竟讓我的傷有了壹點點好轉的跡象。這是虛實古今之艱澀，也是百轉千回的人心。”
　　夏歸玄想了想，發了壹條評論：“幾點？”
　　某處黑暗裏，鏡片後的眼睛看著這條冠名為“剁成肉醬”所發的評論，眨巴了幾下，很快回應。
　　寒光照鐵衣：“早上九點有空。”
　　沒頭沒腦的問答引發了圍觀群眾的強烈憤慨：“謎語人滾出哥譚市！”
　　但兩個當事人都再也沒有冒泡過。
　　早上九點。
　　遊戲《星際時代》，某處主城邊上的沙漠副本門外巖石，兩道白光幾乎同時亮起，壹男壹女同時上線。
　　看著對方身上未散的白光，夏歸玄和小九相顧壹笑：“早上好。”
　　頓了壹下，小九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先說：“妳該不會等更新等到半夜吧？”
　　夏歸玄道：“如果我說是，妳會不會很感動？”
　　小九板起臉：“不會。”
　　夏歸玄笑笑：“雖然不是刻意等的，但確實有等更的意思在。”
　　小九這才笑了起來：“不錯，夠坦誠。之前那種聽了就像泡妞的言論不適合妳，以後少說。”
　　夏歸玄搖了搖頭：“其實即使我說是刻意等的，妳也不用感動。因為妳只是為了寫給我壹個人看，卻熬到半夜，該感動的那個人似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