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港口

　　【總統】號飛船在整整壹支A級艦隊的護衛下，向著斐揚共和國首都海德菲爾德航行。
　　對飛船上的人來說，飄在無邊無際的宇宙中整整兩天時間，實在有足夠的乏味無聊。不過，相較於戰時好了不少的是，這樣的旅程至少可以在生活區喝點酒聊聊天打打牌，還能通過隨行的電子艦或者國內航道無所不在的信號器收看電視節目。
　　戰火依舊在人類的每壹個城市燃燒，電視頻道裏，都是關於戰爭的新聞。
　　除了諸如某國的重要部門遭遇西約潛伏特工的襲擊，或者北部戰區的某斐盟艦隊與西約成員國艦隊遭遇並爆發激戰這壹類並不算出奇的新聞外，居然還爆出了西北星域的某斐盟成員國和其西約鄰國暗地裏保持默契，公布的激戰數百次實際傷亡竟然沒有超過兩位數這樣的奇聞……
　　形形色色的人，在新聞中出現。
　　有因為貪汙軍費而被逮捕的倒黴蛋，有出征前豪言壯語牛逼沖天，結果抵達前線不到壹天時間就潰敗下來的窩囊廢，有在競選中打嘴仗的政客，有被查出制售假冒偽劣走私戰略物資大發國難財的某富豪，有被抓獲的間諜，自然也不缺乏在戰鬥中壹舉成名，被女孩子崇拜愛慕的青年英雄……
　　新聞媒體的工作，就是將壹個個片段從不同的地方記錄下來，然後在電視上，拼湊出壹個在戰火中光怪陸離又支離破碎的人類戰爭世界。
　　而這兩天最受人關註的焦點，卻是戰艦裏看著電視新聞的這些人本身。
　　數以百計的電視臺，都在跟蹤報道黑斯廷斯的行蹤。在弗朗西斯遇刺身亡之後這最關鍵的時刻，黑斯廷斯挾雷峰星大捷的光環回歸，這段行程本身就有足夠的新聞價值，也能給人更多的遐想空間。
　　電視上的新聞主持人和嘉賓口沫橫飛地分析黑斯廷斯此刻回歸斐揚究竟會對斐揚政局的走勢有什麽影響，已經成為民眾心目中新壹代軍神的李佛又將面臨什麽樣的挑戰，雙方明裏暗裏的鬥爭會對斐盟造成多大的傷害……
　　從電視畫面上打量著自己乘坐的戰艦，想到電視裏的戰艦裏的自己，正呆在看著電視上的戰艦，是壹種很奇怪的體驗。
　　就像兩面鏡子相對放到壹起，壹個無窮而無聊的輪回。
　　……
　　當斐揚的海德菲爾德第五電視臺終於在屏幕上打出壹連串電視臺和節目標誌，用震撼人心的激昂音樂發出新聞預告時，【總統】號最大的酒吧裏，已經擠滿了來自不同國家的軍官。
　　這些穿著不同制服的漢子，壹個個勾肩搭背，滿面紅光，興奮地看著吧臺壹端的胖子。
　　胖子估摸著光滑的木質吧臺的長度，在壹陣助威聲中，將啤酒杯用力壹推，滿是泡沫的啤酒，從壹張張狂呼吶喊的興奮臉龐前滑過，滑向吧臺另壹端……
　　終於，就在所有人以為胖子的酒杯要沖出櫃臺的時候，酒杯在滑到吧臺邊探出了小半個身體的情況下停了下來，比旁邊的另外壹個杯子，超過了幾乎兩個杯身。
　　轟的壹聲，酒吧裏歡聲雷動，官兵們放浪形骸地打著唿哨，死命地拍著桌子，跺著腳，鼓掌，笑罵，吼叫……
　　壹位面色如土的查克納軍官轉身就想往外跑，卻被壹群早有防範的軍官撲上去壓在身下。
　　等到大家壹哄而散時，這個試圖賴賬的倒黴蛋渾身口袋裏的錢都已經被摸了個精光，就連衣服褲子也被扒了下來，只穿著壹條銹著壹只小白熊的悶騷內褲站在酒吧中央，臊眉搭眼地沖幾名竊笑的女軍官報以尷尬的笑容。
　　胖子擠在人群中，連抓帶搶地拿了屬於自己的壹份賭金，心滿意足地塞進內褲裏貼著老二藏好，叫囂道：“下壹個是誰？”
　　胖子的邀戰很快得到了響應。壹位來自塔塔尼亞的軍官，挽起袖子端著啤酒和胖子站到了壹起。吧臺邊頓時又爆發壹陣嚎叫。軍官們揮舞著手裏的鈔票，爭先恐後地紛紛下註。巴茲和蒙巴頓等跟隨胖子而來的匪軍機士，則忙不叠地收錢記賬……
　　看著吧臺前興高采烈的胖子，壹陣無奈的瑪格麗特掃了壹眼早已經沒人關註的電視，挽著安蕾走出了酒吧。
　　身後的喧囂，隨著酒吧門頻繁地開啟忽大忽小。聞風而至的軍官，正壹路小跑著穿過過道，絡繹不絕地往酒吧裏鉆。
　　第五電視臺是斐揚最大的新聞臺，幾乎所有重要的時事節目，都集中在這個頻道裏。每當有重大事件發生，民眾的第壹反應，就是打開第五臺的新聞頻道，從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跟蹤報道中了解事情的真相。
　　可惜，很少有人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什麽是絕對的真相。就算是斐揚總統，也生活在身邊官員的謊言和修飾性陳述之中。況且，事情就算是妳親眼所見，也會因為妳當時的角度，甚至視力的好壞程度而出現誤差。
　　至少這壹次，真相沒有掌握在那位激動得壹臉通紅的漂亮主持人手中。
　　飛船舷窗外，遠方的壹顆恒星，從壹個小豆開始，變得越來越大。
　　耀眼的光芒，在壹艘艘護航的戰艦外殼上流動著，直到艦隊進入壹顆半明半暗的土黃色星體巨大的陰影之中。
　　本特利星系戰役的詭異之處，黑斯廷斯知道，小屁孩和胖子也知道。
　　弗朗西斯的死，意味著李佛走向權力巔峰的步伐加快了。而匪軍在東南星域的勝利，黑斯廷斯的回歸，讓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脅。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取得這次勝利的，民眾們顯然更不可能弄明白。
　　永遠也不要試圖在壹個沒辦法找到真相的事情上期待所有人有足夠的理智和判斷力，這個道理，瑪格麗特從小就明白。無論是黑斯廷斯還是胖子，都不準備抓住這些不合理的地方尋求對李佛的打擊。
　　此刻的電視上，播放著壹段讓人熱血沸騰的視頻，幾名主持人在激動地解說著。本特利公爵星系勝利的消息，就這麽無聲無息地降臨了。沒有引起絲毫波動——至少在這艘飛船上沒有。
　　如果芭芭拉和李佛知道，他們的勝利消息傳來的時候，黑斯廷斯正在看書，胖子正歪帶著帽子聚眾賭博喝酒，這壹老壹少若無其事，甚至連看壹眼的興趣都沒有，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麽表情。
　　“還有多長時間到海德菲爾德？”聲音和性子、外貌都同樣柔柔的安蕾，隨意地問瑪格麗特。
　　“已經到了。”瑪格麗特在走道盡頭轉了彎，拉安蕾走到寬大透明的半弧形陽臺邊。
　　兩個女孩俏生生的身影，並肩而立。艦隊轉向，壹顆巨大的星球，從那顆土黃色行星的背面露了出來。
　　海德菲爾德，這個人類世界最大最繁華城市的空港，已經近在眼前。
　　……
　　斐揚最大的空港，是壹年前才修建完工的七十二號空港。
　　隨著艦隊的靠近，這個位於首都星和壹號衛星之間的龐大的白色太空建築，已經緩緩展開了平時都處於關閉狀態的半球形的空港主入口。
　　黑斯廷斯的回歸，對整個斐揚共和國來說，都是壹件大事。大大小小數十艘的巡邏戰艦，在入港航道上巡戈開路，空港下方的二十多個入港通道，已經暫時關閉，航道上的客船和貨運飛船，都被要求暫時停在入港航道接引範圍之外。
　　沒有人對這壹決定有什麽怨言。
　　因為，他們讓路的對象，是黑斯廷斯，這個壹手鑄造了斐揚這個宇宙第壹超級大國的軍神！
　　別說等上短短的二三十分鐘，就算是等上壹天，也沒有人會抱怨。相較於壹點等待的時間，人們更在乎黑斯廷斯的人身安全。
　　擡頭看著緩緩向泊位靠攏的查克納【總統】號飛船，碼頭上等候的人群，漸漸停止了竊竊私語，全都安靜下來。
　　空港的壹號碼頭及臨近的幾個碼頭，都已經被斐揚軍隊戒嚴了。就連港口的工作人員也被要求離開，替換上了軍方的保衛部隊。
　　每隔兩米，就有壹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面色冷峻，壹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要知道，為了迎接黑斯廷斯，這個碼頭上幾乎聚集了斐揚共和國的所有政府高官和軍方要員。其中不光有黑斯廷斯的支持者，還有他的反對者。
　　別的人不說，李佛麾下的幾員大將，國會中最支持他的部分議員，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還有商務、國防、能源、內務部、運輸、財政、司法、國土安全等政府部門的高官和軍部將領。
　　若是有戰列艦能突破港口防禦，對準碼頭開上壹炮，斐揚共和國，就算完蛋了。
　　飛船在人們的註視下，終於停上了泊位。隨著牽引器卡上飛船的對接口，綠燈亮起，位於左舷底部的主艙門緩緩開啟。
　　坐在輪椅上的黑斯廷斯，被瑪格麗特推著，步出艙門。
　　迎接的人群在國會主席甘比爾的帶領下，快步走了過去，還隔著老遠，眾人就已經看清了黑斯廷斯那虛弱得沒有壹絲血色的臉。
　　壹些人在悲傷，壹些人在嘆息，壹些人在盤算，壹些人在竊喜。
　　那個流傳於斐盟高層之間的消息，看來是真的。
　　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