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該死的雜種

　　誰也不知道煙湖障礙區裏的小行星到底有多少顆。十億，百億，千億，萬億……在這片星域中，這些所謂的小行星，有些，直徑上千公裏，有些，卻不過是指甲蓋大小的石子。它們密密麻麻的漂浮於虛空，旋轉著，翻滾著，不時互相碰撞。
　　比它們更細小的塵埃和氣體，則彌漫在它們之間，包裹著它們，遮蔽著空間。如同山林間化不去的濃霧。
　　寧靜被打破了。
　　小行星帶裏，壹艘艘鋼鐵戰艦，就如同叢林中奔跑追逐的群狼，在星體之間的空隙中風馳電掣。堅硬的艦首，將無數無法規避的巖石撞開或粉碎。
　　黑色的戰艦在逃，鐵灰色的戰艦在追。密集的能量炮光團，就如同末日的天火流星，在行星的空隙中奔騰咆哮。無數小行星被這潮水般的光團吞噬，更大壹些的，則被擊穿，粉碎。壹逃壹追的兩支艦隊，相距已不過八千公裏了。
　　這並非是斐揚B15艦隊的速度慢，之所以距離越拉越近，原因很簡單——蘇斯是A級艦隊！
　　除了超過斐揚艦隊壹倍的戰艦可供蘇斯艦隊大規模包抄迂回以外，他們還擁有在這復雜空域中最強大的作戰單位——太空航母！
　　“轟！”
　　在【黑郁金香】號戰列艦劇烈的顫抖中，壹架【皇權之劍】太空戰機飛快的掠過艦橋左舷舷窗，在空中壹個翻滾，借著壹塊直徑上百米的小行星的掩護，閃避開戰艦旋轉炮塔如同光鏈般的能量光彈，躥過另壹艘【狂鯊】級巡洋艦的腹部，消失不見。
　　龐大的指揮室已經亂做壹團。中央電腦上，尖銳的警報聲響個不停。戰艦剖面圖上，受損部位飛快的閃爍著紅光，數以百計的參謀和軍官，在跌跌撞撞的來回奔忙。在抓住通訊器大聲吼叫，在發瘋般的敲打著鍵盤撥動控制開關。
　　薩蒙已經無法再端坐在指揮席上了。
　　現在的他，摘掉了帽子，衣領被扯開。緊緊抿著的嘴唇，讓他的下巴，更顯得突兀。
　　中控臺前，損管控制系統閃爍的紅光映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薩蒙沒想到，局面會變成這樣。現在B15艦隊，就如同壹只進了水管的老鼠，只能拼命的往前躥。什麽設伏，什麽迂回，什麽變向，統統在身後蘇斯艦隊的追擊下，變成壹個白日夢般的幻想。
　　艦隊的天網協調系統，已經接近癱瘓。身後的其他戰艦，只是靠平日裏的訓練養成，保持不掉隊而已。每壹艘戰艦，都帶著傷。雷達系統的探測範圍，已經收縮到了極小的區域。艦艇天網系統，顯示的艦艇損失，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二十！
　　在那些如同蒼蠅般的戰機攻擊下，相對笨拙的戰艦，在這片危機四伏的空域，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火控雷達現在的掃描和控制範圍，根本就不足以操控旋轉炮塔擊中在小行星帶中亂竄蘇斯太空戰艦。而人工操作，更是如同盲人打蒼蠅！
　　“抵達綠洲空域還需要多長時間？”薩蒙嘶聲問道。就在他問話的同時，天網顯示，又壹艘驅逐艦被蘇斯艦隊擊毀。
　　“三分鐘！”滿頭是汗的三號導航員回答道。
　　“轟！”
　　又是壹聲巨響，戰列艦舷窗外的能量罩，已經變成了淡紅色。劇烈的搖晃中，薩蒙死死的抓住身前導航員的座椅靠背。才避免了摔倒的尷尬。
　　索敵雷達顯示，這壹次，還是那架蘇斯戰機的傑作。它如同海燕壹般，穿梭在艦群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飛了回來，將壹枚導彈，送到了【黑郁金香】號的右舷。
　　天網副屏幕，壹個個分格的旋轉炮塔視鏡畫面裏，只能看到數不清的能量炮彈從它的身後掠過，如同送行壹般，追隨它飛向遠方。紅白相間的能量炮光網中，它很快變成了壹個小點，如同壹只鐵灰色的蝙蝠，混進蹁躚飛舞的戰機群中，消失不見。
　　“將軍！”壹名參謀從天網協調系統電腦前扭過頭來：“【帕爾斯】號戰列艦推進器被擊毀！”
　　“該死！！”薩蒙只覺得腦袋如同被人敲了壹記悶棍，金星直冒。
　　【帕爾斯】戰列艦，是【獨角獸】級戰列艦中的A級戰列艦，從艦艇結構到武器系統，推進系統，電子系統等所有的系統配備，都遠遠高於B15其他的幾艘【獨角獸】級戰列艦，和【黑郁金香】號作為姊妹艦壹同排在艦隊的最頂端，是B15艦隊最主要的戰鬥力！
　　可沒想到，這艘服役才三個月的戰列艦，還沒有正經打過壹仗，就交代在了這裏！對於B15艦隊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薩蒙撲到控制臺前，通過戰艦光學望遠鏡，他能看到的，是打著轉的【帕爾斯】號，被戰機和太空機甲團團圍住的最後壹眼。
　　當戰艦掠過壹顆直徑兩公裏的小行星，並飛快的下沈後，視線，被畫面中浮起的小行星阻隔了。
　　【帕爾斯】號的被俘，讓B15艦隊的損失，迅速上升了八個百分點。
　　“將軍閣下，還有壹分半鐘抵達綠洲空域。”薩蒙的副官焦急地道：“我們必須想辦法擺脫蘇斯艦隊，他們纏得太緊了。進入綠洲空域，我們最多只能多拉開不到三千公裏的距離，根本沒辦法轉身，更沒辦法進行躍遷。”
　　薩蒙在電腦上飛快的推演著艦隊抵達綠洲空域後所能采取的措施……
　　可是，無論怎麽推演，都無法擺脫現在的困境。自己腦子裏地方案壹個個被否決，作戰部的參謀們每隔五分鐘制定的作戰計劃，也全都是廢物！
　　“怎麽才能逃掉？！”薩蒙的鼻尖已經沁出了汗珠。現在的局勢，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所能控制的範圍，讓他感覺到無力。
　　“不能再這樣逃了。”壹名參謀神經質般猛然間站了起來：“我們已經丟失了近百分之三十的兵力，可位於艦首的主炮，還壹炮未發！將軍，回身應戰吧。在障礙區裏，我們拼著受點損失，還能占據地形優勢，還能阻擋住他們，只要等查克納艦隊……”
　　薩蒙冷眼看著這位幾乎是指著鼻子斥責自己的參謀。艦隊已經到了分崩離析的關頭，生與死之間，再難跨越的天塹都能跨越，更別提區區上下之別了。B15艦隊所受的損失，此刻的處境和渺茫的前途，讓這位參謀忘記了他自己的身份。
　　薩蒙環顧四周，參謀們，都躲開了他的眼睛。他分明看見，他們的目光中，帶著壹絲屈辱和不屑。誰都無法接受在逃亡中被敵人蠶食的事實。他們是斐揚軍人，壹向驕傲慣了的斐揚軍人。多少年來，他們服役的這支軍隊，以壹面雙頭獅鷲軍旗，縱橫宇宙，讓壹切敵人戰栗臣服。
　　薩蒙忽然間笑了起來，他很想壹耳光抽在眼前的參謀臉上，告訴他，這是戰爭，宇宙戰爭！
　　在這場戰爭中，斐揚，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黑斯廷斯為什麽使出各種手段逼迫其他國家和西約拼命，斐揚為什麽只派出兩支混合集團艦隊參與東南星域的戰爭，最終眼睜睜看著東南星域丟掉，為什麽組建瑪爾斯方面軍的卡羅萊娜，只能得到壹個裝甲師和壹支B級艦隊做班底？
　　原因只有壹個——斐揚，絕對不如人們想象中那麽強大。
　　不過，薩蒙知道，自己不能動手。
　　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外，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最大元兇，就是自己。
　　如果壹開始，自己不是那麽患得患失的話，B15艦隊，本可以和蘇斯艦隊狠狠的碰撞壹下！壹支B級艦隊戰勝A級艦隊，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自己因為壹個小小的爭功念頭，變得猶豫而不自信。從知道蘇斯艦隊的存在後，自己站的，不是軍人的立場，想的，就是怎麽逃脫。在看見蘇斯艦隊出現的那壹瞬間，自己幾乎是下意識的下達了逃離的命令。這些參謀們不能接受這種屈辱的失敗，是很正常的事情。
　　壹切，都應該接受戰爭的洗禮，包括自私、貪婪、懦弱、妒忌、惡毒、愚蠢、自卑。薩蒙笑著想，如果這壹切負面因素，不能因為戰爭的洗禮而變得高尚，那麽，就應該變得更卑劣！
　　自己已經無法回頭，只有繼續走下去。以自己的名義，以斐揚共和國的名義。
　　薩蒙凝視著星際圖上，張鵬程所說的那個坐標，回過頭來，環視著身旁的所有人。
　　“這是壹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這個航道，對斐揚共和國來說，太重要了。妳們，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而不是輕易的把命丟在這裏。我們的艦隊，是斐揚插在這裏的壹面旗幟，在我們更多的艦隊湧入這裏之前，我們不能倒下！”
　　薩蒙的臉上，露出壹絲高尚而聖潔的微笑：“哪怕下地獄，哪怕遺臭萬年，我也要完成我的使命！查克納人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我要帶妳們，爬出這個陷阱！”
　　……
　　隱身於茫茫宇宙中的二十九艘匪軍戰艦，靜靜的懸浮著。
　　把自己隱身於這深邃無盡的宇宙之中，仿佛和宇宙融為壹體，對戰艦上的匪軍士兵來說，是壹種絕妙的體驗。
　　戰艦的舷窗已經關閉，為了不使壹絲光源擾亂光學偏導儀，能量護罩和離子推進器，也已經關閉了。戰艦只依靠裝載的老式噴射式轉向推進器，調整著艦艇的姿態。
　　從遍布艦艇的電子攝影機拍攝的畫面看來，四周，空空蕩蕩。盡管明知道其他的匪軍戰艦就在自己周圍，可是，壹望無垠的星空，還是會讓人在凝視中失神……那些家夥，還在麽，會不會真的消失了？
　　身後，是彌漫的煙湖星雲。
　　星雲反射著遠方恒星的光芒，無數大大小小的小行星，在這片塵埃氣體中懸浮，翻滾，移動。它們遮蔽了所有的視線。誰也不知道，在這片星雲那廣闊的內部空域裏，戰鬥，究竟進行得怎麽樣了。煙湖平靜的外表下，包裹的，又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三號偵查艦還沒有到綠洲空域麽？”胖子焦躁不安的玩著電腦上的美女連連看。在屏幕的上半截，是壹條路線圖，代表蘇斯運輸艦隊的綠色光標，正沿著預計的線路，壹點點的向障礙區通往1851星系的通道出口駛來。
　　“應該快到了。”坐在胖子身旁，看著這家夥不假思索飛快連線美女立體圖像的方香，被他超快的手法弄得眼花繚亂，著迷不已。
　　艦艇裏，參謀們有些在聊天，有些在做推演對抗，有些在打瞌睡。所有人都在無聊中，默契的回避著煙湖星雲中，正在發生的那場戰鬥。
　　“妳是怎麽做到的？”看著胖子潦草的點完最後兩個立體照片，方香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在她看來，這些背景，衣著和相貌，膚色，發型都極端相似的美女照片，分辨起來很困難。可胖子，卻能夠絲毫沒有停頓的找出相同的兩張照片來，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什麽？”胖子有些走神：“這個？”
　　“是啊！”方香點了點頭：“這些照片，我光看都眼花了，妳竟然能用這麽快的速度過關，有什麽訣竅沒有？”
　　“秘密！”胖子繼續他壹慣的找死邏輯：“才不告訴妳！”
　　“妳……”方香瞪著胖子，又好氣又好笑，這家夥簡直就是個天生惹人發怒的混蛋。
　　“什麽秘密……”壹旁的卡爾嗤之以鼻，對方香道：“這家夥看三圍！”
　　方香壹楞，臉忽然就紅了，吃吃道：“三圍……那也有壹樣的啊。”
　　“他用目光扒光了看的！具體尺寸能精確到毫厘……”卡爾憤憤不平：“他媽的，我就學不來！”
　　方香轉過頭，看見胖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溜達。
　　“色情狂……去死！”
　　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的方香，腳下高跟鞋對準胖子的腳就是壹跺。
　　“冤枉……”
　　“將軍，蘇斯運輸艦隊通過障礙區第三航段尾線，距離我們壹萬公裏，預計抵達伏擊區時間還有三分鐘分鐘。”
　　在胖子的哀嚎聲中，中控臺前的情報聯絡官報告道。
　　“將軍，三號偵查艦發來信號……”另壹名參謀有些顫抖的聲音接踵而至：“您快看……”
　　胖子和方香飛快的看向指揮臺閃現的偵查艦共享畫面。
　　壹看畫面，胖子只覺得壹股怒氣，從心底猛然上湧，混合著血液沖上了大腦——畫面上，斐揚艦隊，正在準備躍遷，在他們身後，是蜂擁而至的蘇斯艦隊，而在他們和蘇斯艦隊之間……是剛剛結束躍遷的查克納1201艦隊！
　　薩蒙……妳這個該死的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