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新年，時來運到

　　錦幄之內，獸炭紅紅，室內溫暖如春。
　　小謝趴在榻上，腰間只搭了壹條柔軟吸汗的長巾。
　　三葉、五弦、七思、九真正在為她膏摩。
　　藥油、精油，輪番上陣……
　　石臼裏撒進幾顆珍珠，用石搗子搗碎，碾成粉沫兒，再細細撒到充分吸收了藥油、精油的肌膚上，輕柔地為她撫拭。
　　王侯之家的貴女，對身體的呵護保養，是很專業的。
　　三葉五弦她們本就精通這種服侍人的本事，要不然也不會被安載道精心挑選出來，充作唐治的貼身密探了。
　　只是，這樣的高妙本領，卻是小謝第壹個享受到的。
　　她的身材極其高挑兒，可唐治偏喜歡弄些難為人的姿勢，那小蠻腰兒哪有不酸乏的道理。
　　不過，室中溫暖，又有四女高妙的手法推拿，小謝四肢百骸都徹底放松下來，腰間的酸軟感也就漸漸消解了。
　　“這幾日，便安排內府外府，開始灑掃吧，壹些需要換新的家什，也都著手換了。”小謝趴在榻上，懶洋洋的，還在思量著過年的準備。
　　大戶人家過年，需要做的事多著呢，提前個把月就開始準備，這是常態。
　　小謝出身朔北第壹士族人家，這些事情從小司空見慣。
　　再者，這種人家的姑娘，將來嫁的也都是門當戶對的人家，必然要擔負起這些操持家務的責任，所以從小都會進行培養。
　　因此，小謝處理起來遊刃有余。
　　“祭宗廟要隨聖人壹起的，就不用咱們家準備了，不過大王的朝服袍冠，要先漿洗幹凈、熨燙平整了備用。”
　　熨燙之法，古已有之。
　　富貴人家的熨鬥，大多以青銅鑄就，外型呈圓腹、寬口沿，有長柄，熨衣前，把燃燒的木炭放在熨鬥內，所以，又叫“火鬥”。
　　“對了，我的衣服，也選壹套莊重大方的來，和大王的衣服壹起，熨燙平整了待用。”
　　想到昨晚唐治告訴她的消息，小謝滿心歡喜，忙又補充了壹句。
　　這套衣服，是去接受冊封時要穿的。
　　三葉五弦她們都是安節度使府上出來的高級丫環，當然懂。
　　壹聽這話，心直口快的九真便驚喜道：“夫人要冊妃了？”
　　“嗯！”小謝下巴枕在掌背上，甜甜壹笑。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四個俏丫環彼此遞了個眼色，說不出的開心。
　　小謝要冊妃了，那她們也要見亮了不是？
　　以前吧，她們就只是想著攀上高枝兒，有個穩定、優渥的生活。所以才曲意奉迎唐治。
　　現在不是了。
　　作為小謝夫人的貼身丫頭，她們整天睡在外間屋裏，這耳濡目染的，誰受得了哇。
　　她們現在……就是單純的想了而已。
　　而且，曾經無限接近那位高貴的存在，唐治不僅身份高貴、地位崇高，尚還年輕英俊……
　　現在就算唐治開恩，釋她們出府尋個人家嫁了，她們也不願意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有追求的女子也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好咩。
　　“五弦吶，闔府上下，每人都要置辦壹身新衣的，尺寸都量好了送去布莊了吧？妳可得盯著點兒，別叫他們耽誤了時辰送來。”
　　五弦正在心花怒放，甜甜地答道：“夫人放心好了，這事兒絕不叫夫人擔心，要是出了紕漏，夫人您打死我都成。”
　　小謝哼了壹聲，道：“就妳嘴巴甜，金錁子、銀錁子、新鑄的銅錢，都兌換好了麽？”
　　這些都是壓歲錢了，家仆下人可以封些銅錢賞賜。
　　可要別看大家平時不怎麽走動，但是過年了，皇室親族之間壹定要走動走動的，面上工夫，得過得去。要是有誰帶了唐治的晚輩來，就得賞金錁子銀錁子了。
　　五弦笑瞇瞇地道：“奴婢跟金銀行的佟掌櫃都說好了，就這壹兩天，就給送來。”
　　“嗯，七思啊，妳明兒套輛車，去戶部把大王的賞銀領回來。”
　　過年的時候，朝廷對官員也是要發福利的，正好今年最後壹個月的俸祿，也壹並發放了。
　　他們發的又不只是錢，還有糧食、布匹和香料，以唐治的俸祿，還真得套輛大車去才行了。
　　其他諸如進年貨、貼門神、掛對聯、油桃符什麽的……，事無巨細，小謝都要過問壹遍，好在這些事兒四個丫頭都懂。
　　都羅列了壹遍，小謝輕輕籲了口氣，道：“虧得有妳們，這要是從普通人家聘來的丫頭，我得手把手的教，怕不要累死。”
　　三葉笑瞇瞇地道：“夫人……啊不，娘娘，您就放心吧，婢子們都願意為娘娘分憂的，不管什麽事兒，奴婢們都甘為犬馬，死心踏地！”
　　五弦、七思和九真齊齊點頭：“是呀，是呀！”
　　……
　　大理寺裏，唐治端詳著手上壹份彈劾奏章，久久不語。
　　嶽小洛還真是說到做到，熬了壹夜，給他弄出五六份彈劾奏疏來，做噴子嘛，那再容易不過。
　　眼見唐治久久不語，嶽小洛反而忐忑起來，忙道：“這裏還有幾份，倒也不必壹起遞上去的，想彈劾哪個，大王斟酌就是。”
　　唐治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我不是擔心這個人彈劾不得，是在想……”
　　他頓了壹頓，道：“都放下吧，待我仔細看看再說。”
　　“是！”
　　嶽小洛答應壹聲，將幾份連夜整理好的奏疏放在桌上，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唐治手上這份彈劾奏章，是彈劾河間郡公、中書令李義夫的，當朝右相。
　　嶽小洛這小子諂媚起來，什麽身價都放得下，這種人往往會被人輕視了。
　　孰不知他放得下身架，真不意味著他他膽量小。
　　他為達目的，有勇氣舍去所有的自尊，那麽當他發現機會的時候，也同樣有勇氣賭上更多。
　　嶽小洛之所以整理的這麽快，因為這是李義夫的壹樁陳年舊案，距今都有十五六年了。
　　那時候，李義夫還是中書侍郎。
　　當時有壹位官員因罪入獄，而他的寵妾淳於氏也受牽連入了獄。
　　這淳於氏艷若牡丹，十分的貌美，李義夫去那位官員府上飲宴時曾經見過，從此壹見難忘。
　　只是人家是其他官員的家眷，他也無可奈何。卻不料，那位官員犯了貪腐大罪，被判了死罪。而其家眷暫押在大理寺獄，準備流徙於嶺南。
　　於是，李義夫動了心思，便找到大理寺丞畢正義，壹番軟硬兼施，把這淳於氏從其家眷名單中剔除了，終於抱得美人歸，壹償夙願。
　　此事，當時就被禦史王義方發現了，就想彈劾李義夫的，不過，這份彈劾奏章被來濟塵壓了下來，這樁公案便塵封至今。
　　來濟塵這麽做，唐治倒也能夠理解。
　　壹則，來濟塵和李義夫都是寒門出身，同屬壹派，而且又不像後來他跟索立言之間那樣，存在利害沖突，能包庇當然就包庇了。
　　二來，這份黑材料留在手中，想用的時候才用，那才是利器，哪有隨便浪費掉的道理，所以才積壓至今。
　　唐治倒不怕彈劾李義夫，可是，他現在想集中拳頭打擊關隴。
　　李義夫是北門學士，寒門代表，這壹拳打出去，要不要牽連太多目標？力量太分散了，只怕達不到想要的效果吧？
　　這才是唐治猶豫的原因。
　　思量許久，唐治壹時還拿不定主意，便先把它放在壹邊，拿起了第二份奏疏……
　　此時，唐大寬邁著八爺步，晃悠進了大理寺。
　　三法司之間，除了特別指定的案子，或者三法司共審的大案，壹般來說，是大理寺負責案件審判，禦史臺負責案件監察，刑部負責最終的復核。
　　如果禦史臺感覺斷案不公、量刑不準的，可以隨時介入，要求大理寺提供更詳實的證據。
　　唐大寬此來大理寺，就是送達禦史臺對壹些有疑問的案件行文要求補充證據的。
　　壹進大理寺，唐大寬就感覺禦史臺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兒。
　　等來到負責對接公文的簽押房，找到熟識的幾個書辦時，他們正滿臉氣憤地聚在壹起，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唐大寬心中壹動，便沒言語，而是悄沒聲兒地貼了上去。
　　孫書辦憤憤地道：“諸位，梁王就可以視我等如豬狗，隨意屠戮的麽？”
　　周書辦嘿然道：“就前幾天，梁王府的萬安縣主當待刺死壹名清道使，還不是給了個不慎踢死的結果，賠了些銀子了事？”
　　壹位老書吏陰沈著臉色道：“所以，黃錄事被五公子派人抓走，如今生死不知，咱們大理寺就這麽忍了？”
　　另壹個胥吏嘆息道：“諸位，索廷尉可是親自上門去問過了，梁王說，梁王府不曾抓過黃錄事。
　　至於昨日，梁王家的五公子剛剛鋸了壹條腿，哪有可能去為難黃錄事？壹番駁斥，就連索廷尉都只能無功而返，我們在這裏生氣又有什麽用？”
　　孫書辦絕望地道：“咱們大理寺的差役，要不是查到了梁王府抓走黃錄事的鐵證，豈敢攀咬壹位親王？我大理寺壹向以虎狼自詡，如今卻為人魚肉，這件事，就這麽算了不成？”
　　昨日唐治咨詢唐大寬等人，有沒有給力的案件可以讓他噴壹噴，給年終總結添點光彩，人家嶽小洛當時就有所奉獻，可唐大寬三人卻什麽忙都幫不上，唐大寬正覺得慚愧呢。
　　壹聽這話，他立即笑瞇瞇地開了口：“諸位，諸位，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們禦史臺幫忙的呀？ 大家同氣連枝，我們禦史臺是很樂意幫忙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