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玄鳥,且來壹見
莫若淩霄 by 月關
2023-6-4 00:06
“老大,妳不是說,再有壹個月的時間,咱們的人馬才算稍稍有點樣子麽?”
張二彪子奇怪地問。
黑齒虎負手站在山巔之上,頭也不回,緩緩地道:“丘神機貪功冒進,戰線拉得太長,補給跟不上,這便給了我們壹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時不我待呀!”
許盡歡道:“老大說的是。不過,說來也奇怪啊,咱們不少兄弟,原本幹的就是殺人越貨的買賣,我原以為,他們是最容易出才的。
不料,果然如老大所說,偏是那些摸了半輩子鋤頭,連架都沒打過的腿腿子,反而訓練起來最是有模有樣。”
黑齒虎沒理會兩人的對話,這段時間的操練,非常苦。
有些人好逸惡勞慣了,吃不了苦,趁夜摸黑就逃走了。
還有些人體質太差,硬是在操練中練得嘔血而死。
另外有些人,則是練殘了。
真的殘了,在黑齒虎設置的壹些訓練項目中技術要點掌握不到位,不是自己摔殘了,就是被廝殺對手來不及收力給弄殘了。
這種人黑齒虎倒也沒有趕出大營,任其自生自滅,而是留在了後勤輜重營做事。
如今三軍訓練的雖然還不盡如人意,但是已經稍稍有點模樣了。
黑齒虎沈吟了壹下,道:“只能在戰鬥中錘練他們了。就按我的吩咐,之前訓練中表現出色的,單獨成立壹營,是為我們的主力軍。
只要他們打了勝仗,其他人跟著打順風仗是沒問題的。”
黑齒虎淡淡地道:“打過幾次,該死的,也就死了。沒死的,必然就成了老兵!”
許盡歡等人肅然應道:“喏!”
這段時間的訓練,他們也儼然有了點軍人的模樣了。
……
自從丘神機破了葫蘆口,壹路下來,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幾無壹合之敵。
之前的壹場血戰產生的陰影,也讓三軍忘到了腦後。
於是,丘神機愈發得意,急行軍之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達了冀州城下。
丘神機見這冀州城城高墻厚,易守難攻,便圍了城,叫人就近砍伐樹木,制造攻城器械。
只是,軍需官點檢糧草,卻稟報丘神機,他們急行軍時所帶的糧草,就算省著點吃,也只夠三天之用。
丘神機便急命邱晨抓緊運送糧草上來。
可是這軍糧運輸,哪有那麽快的。
尤其是這壹路上,大周的基層官府早已被朔北軍掃蕩壹空,百姓也逃得七零八落,倒是大大小小的流匪不斷,給他們的運輸造成了更大的困難。
按照估計,邱晨押運的糧草,最快也得七天才能運抵冀州城下。
丘神機意識到不妥了,深感不安。
思量壹番後,兩害相權取其輕。
他派出了幾支軍隊,去周圍城寨村莊掃蕩,搜羅糧食。
他是官軍,本來這是絕對不應該的行為。
但是事急從權,他也只能唬起臉兒來,幹起和亂軍壹樣的舉動來了。
……
天亮了。
唐停鶴悠悠醒來,還沒睜眼,鼻端便嗅到壹陣難聞的氣息。
他朦朧的眼神兒漸漸清明過來,這才發現,他躺在壹處光線不甚明亮的小房子裏。
屋子裏淩亂不堪、各種雜物堆砌得難以下腳。
榻上的被褥都失去了本來的顏色,骯臟不堪。
“我怎麽在這兒?”唐停鶴壹時間還有些迷惘。
他眼珠壹錯,才發現旁邊的被子露出壹縷頭發來。
唐停鶴壹掀被子,便發現壹個女人正躺在那兒呼呼大睡。
發黃幹燥的頭發淩亂不堪,臉上抹著厚厚的胭脂晚上睡覺也沒清洗,大概是出過汗的緣故,那胭脂已經變成了壹道道壹砣砣五顏六色的東西沾在她的眼上。
看起來,她大概是徐娘半老的歲數了,但是……誰知道呢,那品質粗劣的胭脂水粉塗得實在是太厚了,根本看不出來歲數。
只是從那厚厚的嘴唇、臉上夾著脂粉的溝壑,還有那松馳的皮肉,估計三十五六也是少說了她的年紀。
唐停鶴嚇得壹聲尖叫,迅速退了幾下,身後壹下子按空,差點兒壹頭栽下榻去。
那女人被驚醒了,呲牙壹笑,甜膩膩地道:“小心肝兒,妳醒啦?”
“妳是誰,這是哪?”
唐停鶴都快吐了,匆匆躲到地上,才發現自己幾乎赤裸。
他的衣袍就堆在旁邊壹個小杌子上,倒也好,免得在床上遭受揉搓了。
唐停鶴急忙抓過衣袍,就慌裏慌張的穿戴起來。
借著穿衣服的功夫兒,他的神誌漸漸清醒了過來,記起了壹些東西。
郎中說過,服了那藥,不忌飲酒,飲酒反而可以助性。
所以,他昨日面對秀色,開懷暢飲,喝的美酒著實不少。
不過,以他的酒量,這些酒倒也不至於喝醉。
只是,這壹喝酒,血液流通加快,藥效發作的就快了。
可是,孟姜卻遲遲不走,哪怕他已再三暗示,酒宴可以結束了,並且想邀她去自己的住宅品茗長談。
到後來,唐停鶴只覺腹下脹痛,已經忍無可忍了,便把心壹橫,想撕下斯文的偽裝,就在這“與君居”高處,來個霸王硬上弓。
這時,孟姜的隨從卻走了進來,唐停鶴隱約聽見他對孟姜低聲說:“他走了”什麽壹類的,然後孟姜便很站起來,很爽快地對他表示,酒筵到此結束,感謝世子賞光壹類的話。
當時,孟姜身後就站著四個膀大腰圓的隨從,唐停鶴只是性起,理智卻並未混亂,自然不敢造次。
他甚至不敢站直了,就佝僂著腰,眼睜睜地看著孟姜輕搖折扇,瀟灑地離去。
孟姜走了,唐停鶴只好彎著腰,撇著腿兒,慢騰騰地出了“與君居”。
今日來見孟姜,他就沒懷好心思,為了方便行事,便沒帶隨從。
唐停鶴好不容易爬上馬,藥借酒力,酒借藥力,又不得發泄,這頭腦便暈暈乎乎,仿佛酩酊大醉了壹般。
直到,他看見壹盞燈。
迷迷糊糊之下,且又怕人看見醜狀,他撥馬進了胡同。
當時,他看見壹盞紅色的小燈籠,就挑在壹戶人家低矮的門楣之上。
倚著門兒站著壹位姑娘,紅色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唇紅齒白,嬌艷無雙。
她還搖著小手帕,甜膩膩地沖他笑……
對了,那甜膩膩的聲音,就跟榻上這個女人的聲音壹樣。
唐停鶴機靈靈打了壹個冷戰,難道我昨夜……
他不敢想下去了,再想他都要吐了。
唐停鶴匆忙穿上衣袍,轉身就要走。
那窯姐兒本來見他壹副窘態,覺得有趣,掩著嘴兒只管吃吃發笑。
這時見他要走,那姐兒可急了。
她縱身壹躍,赤條條地便撲將過來,壹把就抱住了唐停鶴的腰桿兒。
“小哥兒,雖然妳長得俊俏,但是行有行規,無論怎樣妳要付清昨晚的纏頭之資啊,叫女人不用給錢嗎?”
唐停鶴被她壹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狼狽地道:“撒手,撒手!”
唐停鶴奮力壹甩,便把那女人甩了出去,腦袋“砰”地壹聲撞在墻上,登時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唐停鶴拔腿就逃,腳步匆匆,傳到了院子裏,忽然,又停住了。
片刻之後,唐停鶴壹掀門簾兒,又回到了低矮的小房間裏。
看著昏倒在榻上的女人,唐停鶴臉上掠過壹絲猙獰之色!
他是朔北第壹才子,是風流倜儻世無雙的佳公子,萬壹這等丟人的事兒傳出去……
唐停鶴壹咬牙,便爬上了淩亂不堪的床榻。
他壹把掐住那與他同床共枕了壹宿的女人的脖子,面目扭曲地死死掐著,直到那女人身子上了岸的魚兒壹般劇烈的掙紮跳動了幾下,漸漸沒有了聲息……
……
清晨,唐治正在用早餐。
到底是年輕人,壹夜的休息,便又龍精虎猛,精神奕奕了。
這時李公公躡手躡腳地進來,輕聲稟報:“陛下,裴采女給陛下問安。”
唐治壹笑,就知道這丫頭也是個沈不住氣兒的,她壹定急於知道自己和裴甘丹具體商量了些什麽。
唐治道:“宣!增設壹席,讓裴采女陪朕壹起用膳。”
“奴婢遵旨。”李向榮答應壹聲,躬著腰退了出去。
唐治瞇著眼睛看著他,直到他消失在門口。
這個人,被打了壹頓,從此就安分了?
我不信!
不過,我很快就要跟我的好叔父攤牌了,倒也不怕這老東西在身邊盯著。
若他識趣,我與唐浩然決裂之後,便也不必殺他,賜他幾兩金,趕回鄉下去,買上兩畝薄田安生度日吧!
賀蘭嬈嬈進來,看見唐治,便是展顏壹笑。
她和唐治壹起作為“囚犯”,被用船運往朔北時,正好雙手不便,那時用早餐,都是唐治親手餵的。
如今想來,那時的畫面,卻是叫她最為難忘的時候。
“坐,壹起吃!”
唐治招呼賀蘭嬈嬈。
謝家的早餐,居然比他的朔州行宮做的還好,精致而味美,唐治胃口大開。
賀蘭嬈嬈也知道三葉五弦等人正在旁邊伺候,這時候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便依言坐下。
自有宮奴再送上壹席早餐,賀蘭嬈嬈便與唐治有說有笑地共用了早餐。
然後,便陪著他,壹起去了花園散步。
等他們從花園回來,賀蘭嬈嬈臉上輕松的神情便已不見了。
她的神情微微帶著壹點緊張,緊張中還透著壹絲興奮。
她匆匆回到自己的住處,支開初雪、綠蓉兩個宮娥,關好了書房的門,便開始給那只玄鳥寫信。
這壹次,因為內容太多,密文無法呈現。
但是又事關重大,壹旦泄露便是萬劫不復。
所以,她用的是密文,但密文只有壹句話:我要見妳,必須,立刻!
而唐治,在送走賀蘭嬈嬈之後,也立刻把謝小謝找了來。
謝小謝脂粉艷艷,似乎比起之前,更加美艷了。
信心的恢復,讓她不再含胸駝背。愛情的滋潤,讓她容光煥發。
看到唐治,謝小謝便甜甜壹笑,翩躚施禮道:“臣見過陛下。”
唐治單刀直入,直奔主題:“小謝,我要見見妳家老爺子。”
謝小謝壹怔,道:“爺爺回五老峰去了,等小謝使人上山報信兒……”
唐治道:“這事很急。我和妳,去五老峰。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