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機盡 第四二九章 等活獄

　　悟空嘆口氣，大鵬此去自然不是為了摧毀什麽佛門地獄，他定是要去尋鳳凰蹤跡，雖知此行風險甚大，但這顆心又有誰能阻擋得住？悟空提起大鵬，出了洞，對玄女道：“我三哥掛念鳳凰生死，還請前輩通融。”
　　玄女看都不看，壹揮手解了大鵬身上禁制，冷冷道：“生死由人，好自為之。”
　　眾人啟程，此行目的明確，也無需什麽掩飾，便大大方方朝西梁女國飛來。這五六十人，並無壹個庸手，只瞬息時間便到。
　　遠遠見到浮屠塔高高聳立，悟空問玄女道：“從浮屠塔攻進去？”
　　玄女搖搖頭道：“如我所料不錯，大日如來便在浮屠塔中，雖不知他修煉到何等程度，但還是先莫招惹他才是，毀了佛門地獄，他便失卻了獲取造化之精的途徑，只怕永生也不能醒來了！”
　　悟空知道玄女對佛門地獄圖謀已久，必定深思熟慮，只聽她的便是。
　　玄女忽變了語氣，對悟空喝道：“空學了玄空法秘訣，相柳這計策如此淺顯，竟然看不出！”
　　悟空被玄女說的壹陣慚愧，這次被引入佛門地獄，實在是自己之過，如果稍微留意壹下，即使泥犁造界之術在高明，自己也總能看出破綻來。於是悟空恭敬道：“只此壹次，我必會謹記在心。”
　　近了浮屠塔，只見西梁女國中冷冷清清，並無壹個人影。玄女道：“後土娘娘，妳上次破界而入，是從哪裏？”
　　後土道：“並非此地，佛門地獄極大，且時刻變換，只因其為泥犁之界，我也只是誤打誤撞進去的。”
　　玄女道：“我還納悶，此刻的佛門地獄，恐怕妳再進不去了。”
　　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訣向下望去，果然此功法神乎其神，這壹眼，竟將偌大壹個佛門地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佛門地獄共有八大地獄，每壹個皆有萬裏之廣，壹座深淵兩旁各四座地獄，界限分明。
　　而在這地獄外層，密密麻麻布得盡是陣法，難怪玄女說後土難再入內了，恐怕泥犁不允，誰都進不去。
　　悟空道：“這如何是好？”他說著話，便望向元始，元始凝神下望，轉而向東面飛去，在壹處平地落下身形，毫不猶豫遁入土中。
　　後土在後緊隨，開出壹條道路來，她越跟越是心驚，元始分明是土系神通未曾圓滿，為何土遁如此之快，自己要追他也需費壹番氣力。
　　元始風馳電掣到了佛門地獄邊界，此地已下到地底幾千裏之遠，佛門地獄周圍盡是陣法相護，若非自己修習了玄空法秘訣，要破陣還真需壹番工夫，但此時這些陣法對元始來說，實在是易如反掌。
　　要知道佛門地獄本就極大，就算是如來，也沒有精力處處布下極厲害的陣法，只能虛實相間高低相間，或許能攔住悟空、後土這樣對陣法壹竅不通之人，又怎能擋得住元始天尊？
　　元始挑了壹處最偏僻地界，他的意圖甚是明顯，這許多人進入佛門地獄，若被人發現過早，壹舉圍攻上來，自然對己方不利，還是尋個無人地界進入，再審時度勢伺機行事為好。
　　不過片刻，元始已將佛門地獄界外陣法破開，玄女道：“我已看得清楚，此界共分八大地獄，每獄中都有不下上百佛陀把守，若分兵而制，只怕陷入僵持，莫如逐個毀去。”
　　元始道：“佛門地獄中，最緊要的不過是造化，如何讓這些造化散出去，免得被煉成造化之精才是關鍵。”
　　玄女想了想，搖頭道：“並無良策。”
　　元始沈吟壹下，道：“那便連根拔起！”
　　玄女苦笑道：“如何殺得盡，若是悟空肯答允收了其中造化，此事自然容易，造化神猿不懼造化，有多少都收了進去，只是他……”
　　元始眉毛壹挑，道：“我怎將此事忘了，既是如此，還是暫不與他說了，到了緊迫關頭，不由得他不答應！”
　　玄女笑道：“據說悟空甚是執拗，在三界之中視萬千造化於不顧，偏要救人？”元始道：“確有此事，不過此壹時彼壹時也，三界之中都是生人造化，悟空心有不忍也是情有可原，這佛門地獄中，人人生不如死，悟空若是真能收了他們造化，其實便是救人。”
　　玄女道：“他能轉過這個彎就好。”
　　陣法既破，入界便是容易事，老君上前來，在界上虛描了壹個八卦圖，而後取出芭蕉扇來輕輕壹扇，只見面前立時現出壹個黑黝黝的深洞來，壹股強勁的陰風自其中吹出，靈寶眉頭壹皺道：“好壹陣怪風，盡是死氣！”他大袖壹拂，將這陰風趕走，第壹個躍入這深洞當中。
　　眾人依次進去，此處正是佛門地獄正東深淵盡頭，左右兩旁盡是奇形怪狀惡峰聳立。
　　玄女看得清楚，左手邊四座地獄依次排列，每兩座地獄間都相距幾千裏之遙。燃燈上前道：“左邊這第壹座，喚作等活地獄，按照泥犁心意，墮生此處之人心意濁亂，時常懷著害人之念。或有犯殺生，誹謗正法者，亦墮生此獄。”
　　眾人隱了身形，往等活地獄行來，近了那些險峰才看清楚，峰上伸出無數鐵爪來，峰上又使繩索懸下無數人身來，也不知是死是活。而這鐵爪竟能活動，壹爪壹爪朝著人身摑去，每壹爪都帶走壹塊皮肉。血肉耗盡，這人便死的不能再死，而山間陰風壹吹，皮肉又重復生，之前苦楚便再受壹遍，如此周而復始，直到將這人造化之精耗得幹幹凈凈才算作罷。
　　悟空入了此地獄才暗呼僥幸，單這壹座等活地獄，便有幾千裏之廣，自己那壹日真是運氣使然，不然在萬千人中，如何能看得見小張太子？
　　壹路行來，但見光頭鬼使，只壹起使神通轟殺之，今日所行之事，並非要將如來壹系連根鏟除，而是要斷了大日如來汲取造化的根源，所以越是穩妥越好。此時關系到天地興亡，故而眾人出手並無半點留情。
　　壹路推進，並無壹合之將，穿過重重山嶺，只見群山圍繞之中，建了好大壹座池子，而無論何處散出的造化，盡都入了這造化池中。
　　這壹池造化蕩漾其中，如壹座湖水彌漫著煙氣水汽，悟空不禁倒吸壹口涼氣，這得多少活人，才能提煉出這麽多造化來？
　　造化池邊，密密麻麻立著無數佛陀，對著這池子念著經文。悟空仔細看去，造化池中白色造化似乎隨著這經文而動，凝成壹絲絲淡灰色造化絲，向上方飄去，不知所向何方。悟空忍不住問道：“難道這便是造化凝成造化之精的法門？”
　　玄女道：“有何不解之處？”
　　悟空道：“難道這也能使咒語施為，這咒語便是如來創出的嗎？”
　　玄女道：“咒語之道，實在難言其奧妙，以我修為，尚難自創，但如來卻會。”
　　悟空想想道：“這也並不矛盾，定是有些東西，他知，妳不知。”
　　玄女道：“正是此理，這天地的規則，我的確沒有他知道得多。”
　　悟空道：“此事回去慢慢探討，今日迫在眉睫的乃是，這佛門地獄，究竟要怎麽個毀法呢？”
　　玄女看了看悟空道：“這事，倒要看妳心意了。”
　　“看我？”悟空詫異道，“我有何德何能？”
　　玄女道：“佛門地獄中，最重要的是什麽？”
　　悟空想了想道：“最重要的，那莫過於三千諸佛，啊不對，自然是大日如來了。”
　　玄女點頭道：“妳說的都不錯，大日如來實則萬惡之首也，他若恢復當年實力，天地便將大禍臨頭了，無論如何也要阻住他才行。”
　　悟空道：“玄女，妳只說怎麽做便好。”
　　玄女道：“無非兩個法子，其壹，便是殺盡如來羽翼。但此法卻是極難的，妳也見到，佛門地獄中大小佛陀不下百萬，我等這點分量，縱拼盡了老底，恐怕也難撼如來根基。”
　　悟空漸漸明白了玄女話中之意，問道：“第二個法子，可是要斷了他造化的根？”
　　玄女道：“妳說的正是，若能將造化池中造化吸得幹幹凈凈，大日如來拿什麽煉制造化之精，又拿什麽凝成第三身？這法子卻比硬拼硬殺來得容易多了，只是在場這許多人，誰有造化神猿的本事，唯有妳才能於造化半點無礙。”
　　悟空不由得憶起當年在三界時，老君只道三界內中生靈造化盡都是為造化神猿預備的，造化神猿越強，對如來的阻礙自然越大，但那時自己不忍萬千生靈隨三界崩潰而殞命，便婉拒老君好意。
　　而今日，今日作為，到底算不算不惜造化呢？
　　玄女見悟空心有疑慮，又道：“妳若是不答應，料想其余幾個也和妳壹般心思，那便硬生生殺過去算了，如此壹來，在場這五十余人，只怕也剩不下幾個。”
　　悟空看了看三清，看看大禹、後土、麒麟、真武，又看看隨燃燈來的那群黃衣蓄發僧人，最後目光落在了燃燈身上。
　　悟空雙膝壹軟，跪在地上道：“老師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