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郵輪上的日本(下)
大穿越時代 by 老老王
2018-6-27 15:08
從西向東橫跨了整個歐亞大陸,又渡過了比波羅的海還要廣闊的日本海,終於抵達了神秘的東方島國,以及德意誌在這場戰爭之中的盟友……可惜現在同樣都成為了蘇聯人的仆從國。
站在大阪港的碼頭上,望著眼前這艘即將由自己擔當船長的日本遠洋郵輪“流川丸”,埃裏希·托普中校心中湧起了壹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作為壹名大西洋上的海狼,他也曾經無數次在戰鬥間隙的閑暇時光,想過自己如果能活到戰後,又該去做些什麽,而民用船只的船長顯然也是壹種很合理的轉業前途。
但埃裏希·托普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戰爭還沒結束的時候就去開郵輪!而且還是蘇聯人安排的工作,工作地點則是祖國在戰時的東方盟友——這樣的反差真是夠微妙的……不過,“押送”托普中校前來工作崗位的蘇聯士兵,顯然沒有心思去考慮他的情緒,而是很不耐煩地朝他背後推了壹把。在對方的粗魯催促之下,托普中校也只得嘆了壹口氣,無精打采地登上了郵輪“流川丸”的舷梯。
——埃裏希·托普中校,這位出生在漢諾威的德國海軍軍官,眼下才剛滿三十歲,但卻已經是前納粹德軍的王牌U艇指揮官之壹,指揮“紅魔艇”U-552擊沈艦艇二十萬噸的世界第三號U艇王……而且排在他前面的兩位U艇王,眼下都已經戰死了,所以埃裏希·托普中校如今已是當之無愧的全球潛艇第壹王牌。
不過,雖然有著如此光鮮輝煌的戰績,如此卓越成功的軍人生涯,但是隨著納粹德國的戰敗投降,托普中校還是只能乖乖地走進蘇聯戰俘營,先是壹通詳詳細細的審問,然後被打發到西伯利亞開墾荒野修理地球——在整個蘇聯時代,甚至更早的沙俄後期,開發西伯利亞都是壹樁極為重要的戰略性任務,只有將這片不毛之地開發出來,而不是像南極洲壹樣只是擺在地圖上好看,俄國才能真正成為壹個超級大國。
然而,開發西伯利亞需要大量的人力,俄國本身又是地廣人稀,斯大林這位鋼鐵慈父壹方面用愛國主義和奉獻精神來動員共青團員,另壹面又強制遷徙這樣敗人品的損招,湊出的人手也遠遠不夠。如今,蘇聯紅軍在戰爭中先後抓了二百多萬歐陸軸心國俘虜,之後還有不少英國俘虜、西班牙俘虜和葡萄牙俘虜,自然不肯輕易放過——這些戰俘可都是上等的精壯勞動力,而軍旅生涯又讓他們養成了服從命令的紀律性習慣,學會了壹些基本的技能,最後,他們的戰俘身份又使得他們可以被任意驅使,勞動效率比壹般人高多了。所以,凡是沒犯下大罪的德國戰俘,基本上統統都被打發去遠東地區的集體農場和勞動營開荒種地,以及修建西伯利亞鐵路和其他基礎設施。反正蘇聯是不養廢物的,不勞動者不得食,不幹活就餓死凍死吧!
於是,托普中校就這樣告別了他的潛艇和北大西洋的波濤,來到西伯利亞的莽莽雪原之中揮舞起了伐木斧和鋤頭。期間的各種缺吃少穿、各種水土不服,各種高強度勞動,自然不必多提——蘇聯提供給戰俘的住處是破破爛爛的小木屋,食品配給是四個人分享壹條摻了大量麩皮的黑面包,除此之外就只有土豆、圓白菜和蕎麥煮成的菜粥,偶爾有壹點鹹魚改善夥食,而每天卻要勞動至少十二個小時,基本就是農奴的待遇。
事實上,直到四五年德國戰敗滅亡才被俘的托普中校,還算是來得最晚,苦頭吃得最少的壹批人,前面幾批戰俘的日子還要更加難熬。在托普中校和他的艇員們抵達西伯利亞的四五年夏天,戰俘勞動營的夥食已經有了很大改善,至少戰俘每天吃的菜粥,已經濃稠得可以把勺子插進去都倒不下來,然後還有了少量的砂糖和肉類配給。但盡管如此,在西伯利亞熬了壹個冬天之後,托普艇長的體重還是下降了足足五公斤。
不過,托普中校並沒有在西伯利亞的小木屋裏待上多久,因為到了四六年的春天,隨著日本赤色政權的成立和【年代性自動售貨機】的啟用,社會主義陣營在遠東的海面上壹時間猛然擁有了數以千萬噸的軍用和民用船只(都是狂印鈔票從【年代性自動售貨機】裏兌換出來的),都到了可以用遠洋郵輪當難民營的程度。但卻怎麽也湊不出如此之多的水手。被逼急了的社會主義陣營,甚至開始從中國和東歐國家征集海員——雖然這些國家原有的水手數量其實很少,但反正眼下也不太用得上,索性暫時就借調給蘇聯老大哥換取援助了。
除此之外,克裏姆林宮還打起了各個戰敗國海員的主意。隨著斯大林的壹聲令下,數十萬納粹德國海軍的水兵就被拉出戰俘營,經過甄別剔除掉壹部分鐵桿納粹分子之後,剩下的人都被板著臉的蘇軍政委給了兩個選擇:要麽在西伯利亞流放十年,繼續啃著黑面包修理地球,享受勞動營犯人的待遇;要麽到依然戰火紛飛的日本海域當三年的民船水手,按照被俘前的原有軍銜,薪水待遇跟紅海軍各級官兵看齊,出海有額外津貼,在德國的親人還可以參照紅軍戰士家屬待遇,享受特等食品配給,萬壹死了也有優厚的撫恤雲雲。
於是,托普中校和他的部下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到日本去開船,然後就被賞了壹盒香煙和壹頓飽飯,隨即被塞上了通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火車。因為托普中校的資歷,還沒出發就直接被任命為壹艘郵輪的船長——當然,由於信任度不夠,他這個船長要隨時接受壹位政治委員的監督,而托普中校也表示理解。
接下來,對於這趟前往東亞的旅程,托普中校有種挺奇怪的感覺,就是隨著火車越來越靠近日本前線,提供給他們的夥食反而變得越來越好了。配給的主食不知何時突然由黑面包變成了白面包和甜餅幹,配菜也是從無到有,從少到多。起初只有酸黃瓜,後來又有了小魚幹,再後來還有了土豆和鹹肉煮成的濃湯。
尤其是滯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等船去日本的那幾天,托普中校和他的部下們居然每天都能飽飽地吃上壹頓被稱為“社會主義聖餐”的土豆燉牛肉,外加啤酒、飯後甜點和水果——雖然就連蘇聯人自己也說不清楚為啥要把土豆燉牛肉定義為“社會主義聖餐”,簡直跟他之前還是王牌艇長的時候吃得壹樣好了。
而根據他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街頭親眼目睹的景象,也是處處壹片繁華喧鬧,簡直看不出這個國家正處於壹場殘酷的戰爭之中——市區街巷幹凈整潔,街頭車流往來繁忙,路上行人衣冠楚楚,看不出有誰是挨過餓的模樣,充滿了朝氣蓬勃的活力。壹眼望不到頭的商店櫥窗裏,各種精美的商品琳瑯滿目,有很多東西甚至是托普中校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上帝啊,這真是那個以窮困而著稱的俄國嗎?
在前王牌艇長托普中校這個觀察者的眼中,城裏唯壹可以顯示出些許戰爭痕跡的東西,恐怕就只有街頭行人的男女比例了: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街頭,青壯年男性的數量明顯偏少,商店的店員幾乎都是女性,連開公共汽車的都是女司機,即使偶爾有幾個小夥子出現,也多半穿著軍裝。
但是,相比於已經被摧殘成壹片廢墟的德國故鄉,這裏已經絕對稱得上是社會主義天堂了。
想想故鄉那些每天連土豆都未必吃得上的親人,前王牌艇長托普中校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壹絲黯然,但是既然已經戰敗,也就只有認命了……幸好,既然自己誌願到東方來開船,家裏的親人應該能夠得到壹些有待,日後或許還能寄壹些錢和食品包裹過去,幫助他們熬過這個艱難的年月……
——所有的壹切榮耀、理念和夢想,都已經隨著戰敗而煙消雲散,眼下唯壹需要關註的就是如何活下去!
當然,這些好處不是白來的,這不,才剛到地頭,他們就被拖去開工了……
……
遠洋郵輪“流川丸”的空曠輪機艙裏,此時正是漆黑壹片。哐哐的敲擊聲在黑暗中回蕩,在托普中校的率領下,幾個前德國海軍的U艇水兵雙腳叉開,坐在滿是油汙的鋼鐵地板上,跟壹臺發電機組較著勁。每個人的口裏都咬著壹只手電筒,地上擺滿扳手、螺絲刀、尖嘴鉗等等工具,還有幾張復雜的電路圖。
折騰了足足兩個小時之後,直到手電筒的電池快要耗盡最後壹絲電能,原本死寂的發電機組終於隆隆地運轉起來,幽暗的艙室壹下子變得燈火通明。水兵們則紛紛將手裏的工具丟到地上,疲憊地吐了壹口氣。
“……哎呀,真是太感謝妳們了!這下咱們的船總算可以自己發電,不用再從岸上接電纜了。”
“流川丸”號上的日共政治委員和原來的代理船長,壹名矮小精瘦的日本大學講師,操著壹口非常蹩腳的德語說道,語氣謙卑得誇張,還帶著壹種如釋重負的感慨。
——之前,他硬著頭皮帶著壹幫菜鳥船員,拿著說明文件和圖紙,在輪機艙裏鼓搗了不知多少回,企圖讓郵輪的輪機,至少是發電機運轉起來。無奈實踐和理論完全是兩碼事,船上發電機的樣子跟他在學校實驗室裏見過的完全不壹樣,閘刀柄和開關要多得多,各種附有指針的表盤——安培表、伏特表,還有其他壹些什麽表,弄得他們眼花繚亂。更要命的是,在每壹塊隔板、懸板和活動艙板的上面和下面,豆交織著多得不可想象的各種口徑的大小管子。簡直不象是船艙,而像是鯨魚的肚子!雖然各種系統的管子被分別漆成了不同的顏色,可是他們這些菜鳥就算拿著說明書也分辨不出來,反倒鬧出了無數的事故:輕的是被油汙噴了壹臉,重的則是有人觸電,萬幸的是至少還沒鬧出火災,否則這壹船的人都得被烤熟了……
因為把壹艘滿載著數千難民的郵輪搞得如此險象環生,有關部門已經多次發文過來嚴厲訓斥,甚至通報批評。可面對這樣壹副爛攤子,這位完全專業不對口的前大學講師根本是束手無策、焦頭爛額,最近已經連續做了壹個星期的噩夢……幸好,如今終於有了德國的專業人士過來,而他這個外行也可以退位讓賢了。
所以,這位日共政委在此刻當真是帶著壹副“得救了”的表情,畢恭畢敬地給托普船長遞上了幹凈的毛巾,“……歡迎諸位的午餐已經準備好了,請諸位洗個臉再換身衣服,就跟我壹起來吃飯吧!”
然後,在船上壹間裝潢考究的小餐廳內,托普船長和他的部下們,幾乎是目瞪口呆地享受了壹頓豪華的盛宴——鋪著潔白亞麻桌布的長桌上,裝飾著花瓶和絲綢制成的假花,銅質的杯子和餐具就像金子壹樣發亮。各種精美的餐點琳瑯滿目,仿佛這不是壹艘難民船,而是壹座真正的海上大飯店:金黃酥脆的烤雞、多汁美味的牛排、香噴噴的奶油蛋糕、十幾個品種的罐頭水果……在進餐的時候,甚至還有留聲機奏樂助興。
雖然因為禁令,餐桌上沒有酒水,但汽水、咖啡和紅茶都是敞開供應,而且咖啡和紅茶似乎都是上等貨,讓自從開戰以來,舌頭就飽受人造咖啡(和人造黃油壹樣,都是納粹德國特產,用大麥、大豆、菊苣烘培而成)荼毒的埃裏希·托普中校,壹時間忍不住感慨萬千,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如果之前沒有看到岸上那壹片滿是殘垣斷壁的城市廢墟,光是看著船上這副豐衣足食、養尊處優的場面,恐怕很難想象到自己正身處於壹個依然在經受戰火蹂躪的動蕩國度吧?
與此同時,望著舷窗外那壹艘艘掛著鐮刀錘子旗幟的貨輪,在海上來來往往,他更是不由得深為唏噓,既是嘆息蘇聯的國力之雄厚,也是感嘆蘇聯人援助日本小兄弟的誇張力度——光是從今天的餐桌上就可以看出,連戰場上都能吃得如此奢侈,蘇聯人援助給日本戰場的各種物資,壹定是個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事實其實並非埃裏希·托普中校想象的那樣,而是更加的匪夷所思——如今的局面根本不是蘇聯在咬牙賣腎給日本輸血,而是恰恰相反,每天都有成千上萬噸的軍用和民用物資,被壹船又壹船地從日本運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後再通過西伯利亞大鐵路運往歐洲,供給整個歐洲社會主義的軍民日常所需……由於西伯利亞大鐵路的運力限制,很多物資被淤積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只能就地消費,結果愈發造成了那座遠東港口城市的畸形繁榮——雖然在此之前,得益於頻繁的日蘇貿易,那裏就已經很繁榮了。
但埃裏希·托普中校並不知道這壹切幕後的真相,而絕大多數的日本國民自然也不知道這些秘密。根據戰時大本營的默許和日共的宣傳,他們這些難民吃的用的住的壹切,都來自於共產國際的慷慨援助,於是,諸多原本流離失所、饑寒交迫的日本難民,全都感動得熱淚盈眶,而赤色思想的民意基礎也隨之急速擴大。
然後,又過了壹段時間,隨著各艘遠洋郵輪和貨輪的操作人員基本到位並且初步上手,因為自從上船之後就整天胡吃海喝而迅速胖了壹圈的埃裏希·托普中校,就非常突然地接到了起錨出航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