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騎士、女王與教皇(上)
大穿越時代 by 老老王
2018-6-27 15:07
總而言之,用生命來盡忠職守的教皇首席禦醫喬立克閣下,很不幸地被節操全無、滿口胡柴的“偽天使”馬彤給灌輸了壹腦子驚世駭俗的負能量,搞得人生觀、價值觀和事業觀盡皆崩壞到沒法修補,最終兩眼壹黑暈厥過去……至於他醒來之後會不會念頭通達、大徹大悟,寫出壹部《天國現形記》,就沒人知道了。
與此同時,相對來說比較有節操的李維。培根騎士,也在阿維尼翁城內壹座戒備森嚴的宅邸裏,覲見了他名義上的君主——本代普羅旺斯女伯爵兼那不勒斯女王,喬萬娜壹世(1328年——1382年)。
——那不勒斯女王喬萬娜壹世,又稱安茹的喬萬娜,中世紀歐洲著名的“血腥女王”之壹。她的本職是統治南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女王,但跟那些身兼許多頭銜的中世紀權貴壹樣,在1348年的時候,喬萬娜壹世同時還掛著普羅旺斯女伯爵、西西裏女王和耶路撒冷女王的名頭——其中,後面的兩個王位相當之扯談:西西裏島雖然曾經隸屬於那不勒斯王國,但此時已是壹個獨立的國家,還與那不勒斯長期為敵。至於聖地耶路撒冷,更是早就已經被異教徒奪回去大約壹個世紀了……當然,喬萬娜女王對普羅旺斯地區的統治也壹樣徒具虛名,甚至很少踏足首府馬賽港,但至少還能從諸侯們手上收取到壹點兒稅款和貢物。
所以,真正歸屬於這位頭銜很多的女王陛下的核心領地,就只有安茹王朝統治之下的那不勒斯王國而已。更可悲的是,在去年,這位倒黴的女王連那不勒斯這個“基本盤”都丟了,眼下只能待在阿維尼翁城避禍——此前,喬萬娜女王通過壹項政治聯姻與匈牙利國王的弟弟安德烈王子結婚,從而戰勝其他繼承人,得以在1343年登基稱王。但問題是,這對夫婦從壹開始就因為權力糾紛而形同陌路,甚至互相敵視(喬萬娜女王選擇單獨加冕,不肯按照慣例夫婦共治國家,跟丈夫安德烈分享王冠)。到了1345年6月,她的丈夫安德烈突然在壹天夜裏被大批殺手圍攻,被活活勒死並丟出窗外,而喬萬娜女王赫然就是最大的嫌疑犯。
更要命的是,當時照顧安德烈的護士伊索爾德是個非常不得了的猛女,不僅高聲喊叫嚇跑了兇手,還把王子的屍體送到教堂,又將事情原委密告匈牙利騎士再經由騎士轉告匈牙利國王(也就是王子的大哥),接下來更是寫信給教皇和歐陸各國君主為王子喊冤,搞得全歐洲各國宮廷壹時間謠言四起,人人都相信是喬萬娜女王這個毒婦為了獨自專權而殺害了丈夫……屋漏偏逢連夜雨,被殺的安德烈王子的哥哥,匈牙利歷史上最偉大的國王拉約什壹世也趁機插手幹涉,聯合那不勒斯的反對派貴族們,對喬萬娜女王聯手發難。
1347年,拉約什壹世派遣壹支匈牙利幹涉軍渡海侵入意大利,在其它意大利諸侯的默許之下,起兵討伐喬萬娜壹世這個“謀殺親夫的毒婦”。那不勒斯王國內部則是人心混亂,非但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甚至還有不少貴族主動為匈牙利軍隊帶路,使得首都那不勒斯城迅速淪陷。倒黴的喬萬娜女王在撤出首都之後,發現自己在國內已經根本站不住腳,甚至連生命都有危險,就如同法國大革命之後的法王路易十六壹樣……
到了1347年的下半年,就在黑死病傳入歐洲的前夕,喬萬娜女王丟下年僅三歲的兒子(後來斃命於黑死病),倉皇逃離意大利半島,渡海來到她的另壹塊領地普羅旺斯,想要動員這邊的兵力奪回那不勒斯,卻因為身負“殺夫”汙名而頗受冷遇,於是,女王只好又前往阿維尼翁,請求教皇克雷芒六世為她清洗罪名。
——從當時的各種文獻和跡象來看,喬萬娜女王謀殺親夫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否則不會壹下子就搞到舉國嘩變的地步……至於為什麽冒冒失失就做出謀殺親夫這麽欠考慮的事,這大概只能解釋為是這位未成年少女在考慮不周全之際的壹時沖動了。要知道,她結婚稱王的時候才十五歲,據說殺夫的時候也才十七歲,到1348年的時候剛剛二十壹歲,比本書主角王秋這個大學未畢業生的年級還要稍微小壹點兒呢!
當然,在這年頭的天主教會,想獲得任何服務都是需要明碼標價的。於是,為了讓克雷芒六世教皇給她脫罪和撐腰,身無長物的流亡女王壹咬牙,毅然甩賣祖業,把阿維尼翁城及其周邊土地以八萬佛羅林金幣(大致相當於現代世界的八億日元,中世紀的城市還真是挺便宜)的價格,出售給了克雷芒六世教皇!
——讓後世之人有些難以想象的是,雖然歐洲天主教廷此時已經在阿維尼翁城待了三十多年,但阿維尼翁這片土地的“產權”居然還是屬於普羅旺斯伯爵的,甚至還是伯爵在普羅旺斯境內僅有的幾塊直轄領地(其余地盤都被不聽話的諸侯割據)。天主教廷在阿維尼翁只是臨時“借住”的房客,而且還是要收租金的(教皇們會不會按時繳租就只有天曉得了),跟二戰時期盤踞在倫敦和紐約的各國流亡政府差不多屬於同壹個性質……直到這壹次的“喬萬娜女王獻土”之後,阿維尼翁這座“聖城”才真正變成了教廷的產業。
……
交易談妥之後,拿了好處的教會自然就要幫助女王復國,但問題是,克雷芒六世教皇還沒來得及付諸於行動,黑死病就降臨了——在吞噬世界的恐怖瘟疫面前,壹切政治鬥爭和軍事行動都化為了泡影!
這種不知名的疾病使全歐洲的醫生愧疚難當,因為他們根本無法為別人提供什麽幫助。他們弄不懂疾病從何而來,不知道傳染的原因,不知道傳染的渠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盡頭。如果他們冒險去探訪病人,既不起任何作用,也收不到診費,因為所有受感染的人都在死去。醫生們束手無策,許多醫生本身也成為受感染的被害者。倒是有許多教士利用人民的恐懼心理,大肆招搖撞騙,販賣壹些據說能夠禳病的聖物,從中牟利,哪怕教皇三令五申也禁止不住——直到這些騙子因為接觸患者太多而相繼病死為止!
短短壹兩個月內,教廷的四分之壹成員死於瘟疫,剩下的高級教士則四散奔逃,使得教廷從此土崩瓦解,連教皇都丟棄了他的宮殿,躲進鄉下的城堡裏不問世事,誰還顧得上喬萬娜壹世這個落難女王?
面對這場可怕的瘟疫,人們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他們仿佛在見證世界末日的來臨,上帝在懲罰地球上的壹切罪惡。虔誠的人們在絕望之中祈求上帝:“……仁慈的上帝啊,請求妳平息妳的怒氣,請不要以這種方式來毀掉世間所有的人,不要讓正義與邪惡壹起受到責難。”然而上帝拒絕作出回應。絕大多數人開始覺得地獄正在降臨人間。也許在基督現身來評斷是非以前,邪惡和死亡就已經會取得勝利。
看著阿維尼翁變為壹座死亡之城,年僅二十壹歲的喬萬娜壹世也是急得火燒火燎,唯恐自己染上瘟疫壹命嗚呼,但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逃難到其它城市?整個法國南方全是壹樣的瘟疫蔓延,哪裏都不安全;躲到鄉村裏?女王在這世上的仇人可不少,壹旦失去了有力人士的庇護,只怕是立刻就有刺客上門!
至於什麽起兵復國,渡海平叛之類的大事,在自己生死都難保的眼下這會兒,就再也顧不上了。
正當喬萬娜身邊的隨從也開始陸續有人感染瘟疫病倒,迫使女王在走投無路之際,開始琢磨著要不要厚臉皮跑到教皇的鄉下城堡,去找那個老家夥搭伴同住之時,壹場匪夷所思的神跡卻突然降臨了!
——神聖的天使從天而降,播灑聖光治療瘟疫;受上帝眷顧的騎士從遠方而來,帶來神明的福音!
在那種不可思議的潔白聖光之下,讓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的黑死病,竟然在瞬間就被治愈了!
上帝啊!喬萬娜女王簡直是連做夢都無法想象,這場災難居然還會有如此超越想象力極限的展開!
然後,更讓喬萬娜女王喜出望外的是,那個受到上帝眷顧、由天使們簇擁而來,宛如耶穌再世的李維。培根騎士,不僅主動找上門來拜訪,指揮天使們幫助治療跟著她流亡的忠臣和手下人,還在言談之中毫不自傲,依舊以臣下自居,非常恭謹地對待她,最後又給女王帶來了壹個非常令人鼓舞的好消息。
——因為畏懼瘟疫,匈牙利軍隊剛剛倉皇撤出了那不勒斯,她舉兵復國的最大障礙已經消失了!
……
“……偉大的騎士啊!我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您的吉言和忠勇,如果這壹次能夠順利奪回那不勒斯,成功打敗那些可惡的叛徒,我願意付出自己的任何東西來感謝上帝的恩賜,還有報答您的慷慨相助。”
臨時寓所的門口,金發圓臉,身材微胖的喬萬娜女王不僅親自送了出來,還無比誠懇地向李維鞠躬致謝,“……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那不勒斯的宮殿,並且親眼看到那些叛徒們認罪服法的落魄模樣了!”
——根據李維騎士給她剛剛送來的敵情通報,入侵那不勒斯的匈牙利軍隊已經全面撤退,根本不敢在這個爆發瘟疫的國家繼續停留;眼下的那不勒斯國內壹片混亂,群龍無首,處於徹底的無政府狀態。
在這樣的局勢下,只要她能夠得到天主教會的支持,恢復身為合法君王的大義名分,再帶壹支小部隊登陸那不勒斯,彈壓住當地亂局,再聯絡上自己派系的支持者,就能輕易上演壹出“王者歸來”的好戲!
接下來,這位忠誠的李維騎士甚至還進壹步地表示,由於上帝賦予了他前往意大利消弭瘟疫的重任,所以在取得教皇的承認之後,他可以順路幫忙,親自帶兵護送自己打回那不勒斯,甚至連那些不可思議的天使們,屆時也將會壹起出動!用懲治敵人的雷霆和治愈瘟疫的聖光,為自己這個合法女王的復位撐腰!
這個無法形容的空前喜訊,簡直要把喬萬娜女王大人給樂暈了——想想看吧!壹群聖潔的天使公然為自己平定叛亂、恢復國家,豈不是說明自己的王位得到了上帝的認可和背書!從今以後,還有哪個不知死活的混蛋敢說自己道德敗壞,沒有資格稱王呢?難道妳覺得自己的眼光比上帝還正確不成?
而李維騎士要她幫的忙,在喬萬娜女王看來也是輕松得很——不就是充當壹回向導和介紹人,帶著他和天使們出入意大利各邦的宮廷和官府,與那些地方權貴們斡旋交涉嘛!憑著天使的身份和瘟疫的威脅,眼下的意大利有哪個家夥敢不凜然聽命?自己不但不虧,還能趁機在外國人面前大大地漲壹回面子呢!
所以,在得到了這樣的超級大禮包之後,看著這位帶有混血兒特征的羅德島騎士的英俊容貌,喬萬娜女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愈發地歡喜起來——嗯,索性趁著這個機會,跟這位神靈眷顧的騎士發展壹段戀情,也是壹種不錯的選擇?能夠跟這樣的聖潔之人睡上幾覺,或許自己也能得到上帝的更多恩寵……
“……這是我應盡的職責,伯爵大人。無論我取得了怎樣的地位,您都是賜予我領地的封君和恩主!”
李維似乎沒有註意到這位女王的些微懷春心思,只是微笑著舉起拳頭橫在胸前,輕輕敲了壹下胸口的鎧甲作為行禮,“……但是恕我直言,您如果能夠重返那不勒斯,首要的任務恐怕是救人而不是殺人啊!那些在去年勾結匈牙利人將您趕出首都的叛徒,上帝已經用瘟疫代您施加了懲罰——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樣,阿維尼翁這邊的疫情就很慘重了,而那不勒斯的情況還要更加可怕,平均五個人裏面恐怕活不下來壹個!”
他很認真地說,“……在此刻的那不勒斯王國,您的絕大部分仇敵,其實都已經跟您的許多臣民壹樣,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剩下的也是不值壹提。只要在南意大利的海岸邊豎起您的軍旗,就能壹擊而滅。您真正需要面對的難題,其實是在重新坐上王位之後——而這就需要全意大利各邦的通力協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