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使也需要宣傳包裝（中）

　　還是佛羅倫薩市政廳那間落滿灰塵的書房裏，還是在那張淩亂不堪的桌案旁邊，如今還年輕的文學宗師薄伽丘臉色憔悴地咬著筆桿，表情中充滿了茫然和苦悶，眼睛更是紅彤彤的，仿佛剛剛大哭過壹場似的。
　　在他的面前，躺著壹只充當模特兒的懶洋洋的小花貓，正瞇起眼睛趴在窗臺上曬太陽。
　　而在他手邊的桌案上，還堆了不少描繪了各種貓咪萌態的照片和圖畫，以及貓咪造型的小雕像。
　　但薄伽丘的筆下還是壹片空白，哪怕連壹個字母都還沒寫到紙上。
　　（此時，造紙術已經在壹個世紀之前被葡萄牙人傳入西歐，並且因為其廉價性而迅速得到了推廣。但昂貴的羊皮紙也還沒有被完全淘汰，依然用在壹些諸如教皇聖諭、國王詔書之類的重要文獻上。）
　　“……薄伽丘先生，不過是讓妳試著寫壹首歌頌貓咪的短詩罷了，怎麽到現在還沒寫好？”
　　看到他這番消極怠工的表現，前來視察進度的喬萬娜女王有些不滿地嗔怪道。
　　“……抱歉，女王陛下，不是我不賣力，可是……雖然我曾經用各種體裁的詩篇歌頌過姑娘、歌頌過英雄、歌頌過花草、歌頌過小鳥兒，但還從來沒歌頌過貓啊！這簡直已經超越了我的想象力極限。”
　　薄伽丘愁眉苦臉地答道——這年頭歐洲人的審美觀跟後世不太壹樣，看待貓兒就跟看待觸手怪差不多，想要寫出壹首贊美詩自然很別扭。而且他的心思也不在這事兒上，“……那個，請問陛下，我的小火焰，呃，不，是瑪利亞公主，眼下真的已經蒙主召喚上了天堂，並且千真萬確嗎？”他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
　　“……是的，雖然未曾親眼目睹，但我在那不勒斯城的郊外發現了她的墳墓，似乎是在瘟疫剛爆發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活著的人還能給她修築壹座比較考究的墳墓，大概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喬萬娜女王嘆息著答道——雖然王室家族內部往往傾軋激烈，兄弟姐妹彼此殘殺的都不在少數，但瑪利亞畢竟是私生女，既沒有合法的繼承權，又缺乏政治野心，從來都威脅不到喬萬娜的王位，所以喬萬娜女王跟這位姐姐的關系還算可以，至少沒到兩看相厭的程度。
　　嗯嗯？私生活糜爛放蕩？情夫的隊伍可以排滿壹條街，可能有損王室聲譽？
　　呃，這樣的想法倒也不能算錯，可問題是西歐的那些貴族王室，在男女問題上又何曾有過什麽聲譽？
　　說實話，在這個上流社會普遍道德墮落的年代，又是在自古就把交換妻子作為美德（古羅馬共和國真的有這種奇葩風氣）的意大利，真正完全不放蕩的貴族又有幾個？就連教皇也是壹點都不幹凈，私生子據說都能湊成壹個班！更何況瑪利亞公主還是私生女，生活墮落才是正常，潔身自好反倒顯得古怪了。
　　就連喬萬娜女王自己前後都有過三四個情夫呢！所以既然大家都不過是彼此彼此，那麽烏鴉也別笑野豬黑，怎麽看也沒法鄙視瑪利亞的情夫數量比自己更多吧！
　　就在這時候，窗外突然傳來壹陣嘹亮的音樂聲，室內的兩人趕緊湊到窗口望出去，發現那些神通廣大的“天使”們，已經不知用什麽法子，在全城最繁華的廣場中央，豎立起了壹座脖子上掛金幣的巨型招財貓雕像，並且用某種能夠發出巨大音響的東西，向人們宣傳貓咪的神聖與鼠疫的由來。當然，在宣講布道的間隙，也不時有“治療術”的聖潔白光壹次次騰起，讓瞬間痊愈的病人和家屬們互相擁抱著喜極而泣。
　　此外，還有幾位從羅馬征調過來的年輕修女，也被強迫著戴上了毛茸茸的假貓耳朵，壹邊勸導那些聽到響動走出家門的市民前來參拜貓神雕像，壹邊捧著小箱子向他們籌集捐款——雖然在大多數佛羅倫薩市民的心中，壹時恐怕還是難以扭轉對貓的偏見，但這種貓耳發卡的新穎裝扮，依然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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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這兩人正在默默看著窗外的貓咪巨像和貓耳修女之時，頭頂懸著光環、背後插著天使翅膀的王秋同學，也壹邊低頭閱讀著幾張紙卷，壹邊慢吞吞地踱了過來。薄伽丘最初還沒怎麽在意，但只是偶然壹瞥眼，隨即就認出了天使手上的稿件是什麽，當即就虎軀壹抖、雙股巨震，壹大滴冷汗從額頭慢慢淌下來。
　　“……天使大人，關於這些有傷風化的文章，呃，我想我是可以解釋壹下的……”
　　“……沒事沒事，不就是幾首情詩外加壹些黃段子嘛，而且還寫得那麽含蓄，完全可以拿給小孩看了。”
　　註意到薄伽丘壹臉慘白、戰戰兢兢，好像下壹刻就要判死刑的模樣，王秋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毛，揚了揚那幾份紙卷說道，“……抱歉，沒經過妳的同意就看了在書房裏找到的這些東西。不過，贊美既然讓妳負責草擬宣傳文件，我們也總得要設法了解壹下妳的文學功底，看看妳寫東西的水平到底怎麽樣吧……”
　　——眾所周知，在人類歷史上，很多東西的標準都是在不斷發展變化的。薄伽丘寫的那些艷情詩和小黃文，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看來，已經稱得上是寡廉鮮恥、傷風敗俗，但在王秋這個閱遍各類AV視頻、裏番動漫和官能小說的現代人眼裏，卻連黃色讀物都未必談得上——這些文章和詩歌的用詞既過於隱晦，又過於空洞，在表達女體的美麗誘人和偷情的禁忌快感之時，還用了壹堆讓人不知所雲的比喻和典故。當然，文體的韻律感和節奏倒是把握得不錯，句子壹長壹短很有規律，但就是讓人看不懂究竟在說什麽……
　　如果不考慮主題的話，這些東西大概就跟壹些三流動漫作品讓人聽得不知所雲的主題歌詞差不多。
　　以王秋的眼光來看，薄伽丘勉強可算是個合格的八卦大師，但距離優秀的色文作家還差了十條街吶！
　　然而，鑒於多少年來教會壹貫宣傳的禁欲主義，薄伽丘顯然不敢這樣認為，甚至還以為面前這位“天使”是在說反話……看著這家夥嚇得臉色慘白，牙關打顫，身似篩糠，連說話都不利索的模樣。王秋苦惱地撓了撓頭發，不知該怎麽解釋和安撫，最後還是決定用事實來說話：只見他隨手摸出智能手機，調出他珍藏的壹部“藝術片”——《維多利亞的秘密》系列天使主題內衣秀，然後把智能手機的音量放到最大。
　　於是，喬萬娜女王和薄伽丘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在這壹方小小的屏幕上，顯示出了壹座金碧輝煌的奢華宮殿，還有許多背後裝飾著雪白翅膀、容貌極其艷麗的比基尼女郎，正在這座宮殿裏豪放地展示著她們的美妙胴體，彼此搔首弄姿，觥籌交錯，歡歌翩舞，親吻嬉戲，極盡各種魅惑之能事……如此超越時代數百年的聲色享受，頓時讓薄伽丘壹時間看得面紅耳赤，甚至忍不住高叫起來：
　　“……哦，上帝啊！妳們天使在主的國度裏，每天就享受著如此美妙的生活嗎？”他無比羨慕地說。
　　“……哎，這怎麽可能呢？像這樣最頂級的奢侈享受，哪裏是我這種窮人能消費得起的？”王秋無奈地嘆了口氣，頗為“謙遜”地答道，“……想要踏進那類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頂級會所，摟著這種世界級的名模壹親芳澤，最起碼得也有上億美元的身家，嗯，大概就相當於妳們這邊的壹百多萬佛羅林金幣吧！”
　　這個已經超出中世紀歐洲人想象力極限的錢財數目，當即就把剛剛還有點色心萌動的薄伽丘給嚇傻了。
　　“……什麽？壹百多萬佛羅林？上帝啊！您沒搞錯吧！就是國王也未必有這樣多的財產！我之前看過佛羅倫薩鑄幣廠的賬目，哪怕把整個世界上在流通的佛羅林金幣全部加起來，恐怕也未必有壹百萬枚啊！”
　　薄伽丘如此喃喃地說道，但雙眼依然直勾勾地盯著智能手機的屏幕，怎麽也舍不得移開，“……不過，能夠看壹看這樣的場面，大概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呃？場景似乎換了？這，天啊……這是……”
　　不知是為什麽，他的眼神壹下子變得愈發閃閃發亮，而鼻孔裏的呼吸也逐漸變得更加粗重起來。
　　王秋見狀，不由得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也扭頭看了看智能手機的屏幕，發現《維多利亞的秘密》天使主題內衣秀的視頻文件已經播放完畢，進入了下壹個視頻文件，《PLAYBOY》（《花花公子》）的貓耳娘專題寫真電影，那情趣盎然的場面，絕對比上壹部片子更讓人獸血沸騰：壹群全身上下幾乎完全裸露，肌膚細膩白皙，體型婀娜動人，只戴了貓耳發卡、鈴鐺項圈、玩具貓爪和插入式貓尾巴的色氣貓耳娘，正無限嬌媚地喵喵叫著，伸出粉嫩的小舌頭，圍著壹位擁有八塊腹肌的健壯小夥子賣萌賣肉，吹舔吸吮……
　　看著這樣不加掩飾的色氣狂歡，縱然在場的喬萬娜女王和薄伽丘先生都久經床榻、並非雛兒，也忍不住有些臉紅心跳。而原本還思路枯竭的大文豪薄伽丘，更是猛然腦洞大開，發現自己似乎有了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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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天之後，佛羅倫薩城，聖母百花大教堂，穿越者“天使”們在這座城市的臨時駐紮地
　　“……天啊！看看，看看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兒？我要他寫壹些歌頌貓咪的贊美詩和短文，他卻鼓搗出了些什麽？壹堆描寫如何推倒貓耳娘的黃段子和艷情詩？！！！難道讓神父們拿著這些東西去妓院布道嗎？”
　　沐浴在透過彩色玻璃鑲嵌畫射入室內的繽紛陽光下，看著面前這壹堆墨跡未幹的紙卷，哆啦A夢不由得額頭青筋直跳，對送稿件過來的王秋抱怨說，“……這位薄伽丘先生到底是怎麽辦事的啊？”
　　“……哎，其實這樣也不錯啊！哆啦A夢，人家畢竟是專業搞了幾十年色情文學的，妳讓他轉型寫科普說明文，豈不等於是難為人家嗎？而且，用這些東西進行宣傳的話，至少可以賣出更多的貓耳發卡、玩具貓爪、鈴鐺項圈和貓尾巴，也等於是在某種意義上豎立了貓咪的正面社會形象……”
　　馬彤笑呵呵地過來打圓場，“……按照我的想法！就壹般情況而言，那些喜歡跟貓耳娘OOXX的人，即使不是特別愛貓，最起碼也不會很討厭貓吧！”她像往常壹樣掉節操地如此說道。
　　“……這可未必哦！馬彤小姐！很多上班族都喜歡那些身穿暴露皮衣，打扮成小惡魔模樣的風俗店女郎，但他們會喜歡真正的惡魔嗎？”哆啦A夢卻十分犀利地吐槽說，但隨即又頭痛地揉了揉腦袋，嘆息道，“……好吧！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哪怕是廢物利用也好，還是湊合著把這些小黃文印成傳單散發出去吧，反正應該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現在還有壹樁更大的麻煩，需要大家合計合計該怎麽對付……”
　　“……更大的麻煩？難道是最近在佛羅倫薩籌不到款子嗎？”王秋皺眉問道。
　　“……那倒不是，佛羅倫薩這地方不管怎麽說也是著名的金融中心，文藝復興時代的華爾街，隨處都是大富翁——當然，是以這個時代的財富標準來算的。雖然他們的財產大多位於賬目上，真金實銀和別處壹樣比較匱乏，但最起碼價值二十億日元的財物應該還是能湊出來的……剛剛就有美第奇家族的銀行派代表送了壹萬枚佛羅林金幣過來，而佛羅倫薩的教會也能拿出至少五萬佛羅林的實物和現款……”
　　哆啦A夢如此解釋說，然後卻話鋒壹轉，“……真正發生了問題的，是那些已經被我們籌過款的地方——教皇那老頭兒剛剛過來了壹趟，向我們訴苦說，由於我們把各所教堂和修道院洗劫壹空，還搜刮走了許多人的小金庫，羅馬和阿維尼翁的壹部分教會成員如今怨氣很大，雖然不敢明著跟咱們這些天使對著幹，但卻總是消極怠工，不肯好好宣講貓的神聖性，甚至在民間到處傳播咱們的壞話……”
　　“……天哪！這幫混蛋也太不知好歹了吧！”王秋聽得連眼睛都瞪圓了，“……如果沒有我們的話，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恐怕連命都要沒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錢呢？再說我們也沒動他們最值錢的地產啊！”
　　“……沒辦法！此壹時彼壹時啊！當他們病得快死的時候，自然是恨不得拿全部家產換取自己的健康，但等到他們痊愈康復之後，就又開始心疼不已，後悔莫及，甚至斥責咱們為啥不免費治病救人了！”
　　哆啦A夢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無論在什麽時代，人類的欲望總是節節攀升、永無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