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諸國的反應（下）

　　斯連教國，最高神官大會堂
　　在這個斯連教國的最高權力機構駐地裏，空氣壹片沈悶。
　　這間寬敞宏偉的殿堂，原本是相當金碧輝煌的。陽光穿過精雕細琢的花瓣狀窗欞，透過絢麗繽紛的彩色玻璃畫窗，斜斜地照射進室內，灑滿壹地的七彩光暈。各種名貴香料燃燒形成的煙霧，在鎏金的銅爐之中裊裊升起，散發出令人振奮的氣味。再搭配上墻壁和天花板的無數宗教壁畫，陳列在室內的各種精美雕像和禮器，以及從遠處隱約傳來的音樂聲，儼然營造出了壹派莊嚴肅穆的聖潔氛圍。
　　但是，站在大殿中央的六位大神官，卻壹個個面色陰沈，眼神恐怖得好像要殺人，那臉色總給人壹種自己好像欠了他們幾百萬金幣的錯覺。帶動得整個氣氛都變得有些陰冷了。
　　不過，此刻正單膝下跪在他們的那位老年婦女，卻深深地清楚，最近自己的這次行動失敗，給斯連教國帶來的損失，又何止區區幾百萬金幣！
　　“……本次出動的十二名【漆黑聖典】成員，就只剩下妳了嗎？凱爾？”
　　壹個沙啞蒼老的男聲，喊出了跪在階下的老太太的名字，“……借給妳們的兩件價值連城的神器，也被毀掉了。然後，因為巫女公主的神器被盜，而奉命追查竊賊的【風花聖典】部隊，更是莫名其妙地跟妳們壹起在要塞都市耶·蘭提爾的郊外全軍覆滅……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妳們到底是在跟什麽敵人交手？”
　　“……很遺憾，我們和【風花聖典】是偶然相遇的。他們追擊的竊賊似乎躲進了城裏。而在接下來的遇襲之中，我們也並不能確定敵人究竟是何方勢力，只知道如今的要塞都市耶·蘭提爾已經被不死生物盤踞。而在耶·蘭提爾郊外襲擊我們的，則是壹群魔像和獸人。兩者之間可能有勾結，也可能沒有。”
　　老太太凱爾沈聲答道，“……但是其中有幾個獸人祭司的法力頗為強悍，竟然能使用第八位階的魔法！”
　　“……獸人？！能使用第八位階的魔法？！！妳沒有看錯吧？凱爾！”諸位大神官頓時猛吃壹驚。
　　“……是的，那些虎人擁有著驚人的力量。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們【漆黑聖典】在他們面前簡直就像嬰兒壹樣無力。各種仿佛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攻擊魔法，都像暴雨壹樣打過來……”
　　【漆黑聖典】特種部隊的唯壹幸存者凱爾，帶著憔悴而疲憊的神色，無奈地嘆息道，“……在戰鬥突然爆發的同時，他們甚至還使用了封鎖空間的魔法，讓我們無法用傳送法術逃生！所以，除了我設法沖出了他們的包圍圈，然後使用傳送道具成功返回國內之外，其他人都沒能跑出來，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該死的，那簡直是傳奇英雄等級的魔法詠唱者了！而這樣的強者似乎還不止壹個？可惡！”
　　壹位中年女神官憤憤然地抱怨道，“……這些魔像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而出現在那裏的虎人，又是怎麽從東方越過巴哈斯帝國或我國的邊境，抵達了那座城市？他們跟發生在城裏的亡靈大爆發有什麽關系？”
　　“……而且，之前尼根隊長率領的【陽光聖典】，也在那裏被消滅了。根據占蔔和推測，似乎是毀滅龍王所為，妳們【漆黑聖典】原本也是準備去封印或驅逐它的，可是如今神器都被用掉了，而龍王又在哪裏？”
　　另壹位男性神官也責問道，“……我們可是再也拿不出兩件相同等級的神器了！”
　　“……還有從巫女公主身上竊走了秘寶的竊賊，如今也隨著【風花聖典】部隊的覆滅而斷絕了蹤跡！真是見鬼，幾乎什麽任務都沒能完成，六色聖典就在短短半個月內損失了壹半！可是獸人今年從東方發起的攻勢，卻比以往都要更加猛烈！龍王國已經快要撐不住了，正火燒眉毛壹樣地整天來求援兵呢！”
　　“……然後，妳們的這壹仗也打得太糊塗了吧？損失了這麽多人，卻不知道對手是誰，也不知道對手的來歷，甚至不知道他們目前究竟待在哪裏！這副壹問三不知的模樣，讓我們怎麽考慮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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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非常抱歉，諸位大人，對於這壹次的慘痛失敗，我願意接受任何懲處。”
　　聽著各位大神官妳壹言我壹語的呵斥，唯壹逃出戰場的凱爾深深地低下了頭，壹臉的慚愧。
　　“……算了，妳畢竟也已經盡了全力，我們也不懲罰妳了，還是回去歸隊吧。同時盡快訓練和選拔新人，把【漆黑聖典】的重建工作抓起來！”六位大神官商量了壹番之後，便如此宣布說。
　　“……是，感謝諸位大人的寬宏大量！但是，對於此次消滅【漆黑聖典】和【風花聖典】的不明敵人，還有被亡靈盤踞的要塞都市耶·蘭提爾，我們又應該如何處置呢？”凱爾問道。
　　“……唉，只能暫時先放著別管了！就讓北方邊境加強戒備，註意不要讓亡靈竄入我國即可！不管怎麽說，要塞都市耶·蘭提爾那裏都是外國的疆土，我們沒有義務要替他們掃蕩亡靈，收復失地。”
　　壹位矮胖的神官答道，“……如今六色聖典已經被打光了壹半，要塞都市耶·蘭提爾的慘變內幕卻還依舊隱藏在壹片迷霧之中，想要著手也找不到方向。然而在短時間之內，我們實在是承受不了更多的損失了。況且，今年對抗獸人來襲的東線戰況極為危急，為了出兵援救搖搖欲墜的龍王國，我們的人手也很緊張，根本沒有多余的精銳好手可以消耗在那個無底洞裏……裏·耶斯提傑王國的亡靈，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
　　——雖然結果讓人很沮喪也很郁悶，但斯連教國的統治者還是及時止損，作出了客觀合理的判斷。
　　但作為這次最主要的受害者和當事人，裏·耶斯提傑王國宮廷上下的態度，卻宛如癡人囈語壹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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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裏·耶斯提傑王國王都，羅倫提城，王宮覲見廳
　　許多衣冠奢華的貴族與重臣正聚集在裏面，舉行禦前宮廷會議。其中也有剛剛從邊境趕回的王國戰士長葛傑夫·史托羅諾夫的身影。他正跪在自己誓死效忠的主人，坐在禦座上的國王蘭布沙三世面前。
　　盡管只過了半個多月，但葛傑夫還是感覺國王陛下明顯又衰老了很多。
　　——蒼白的頭發稀疏散亂，瘦弱的身體即使再如何恭維也說不上健康，臉色也很差，沒有半分紅潤。握著權杖的手就像枯枝壹樣細，戴上的黃金王冠看起來似乎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壹副不堪重負的模樣。
　　禦座上的老人蘭布沙三世，發出壹聲無力的嘆息：“……戰士長，妳能平安歸來實在太好了。”
　　“……是！謝謝您，陛下！”葛傑夫深深壹鞠躬，如此回應。
　　“……嗯，關於今天的議題，寡人已經收到了壹些報告，不過在這裏，還是請戰士長親自詳細說明壹下，要塞都市耶·蘭提爾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老國王有些困倦地吩咐說。
　　“……遵命。”於是，葛傑夫再次鞠了個躬，就站起身來，詳細地說起了他離開王都後，在卡恩村和要塞都市耶·蘭提爾經歷的事情。其中著重講了耶·蘭提爾被亡靈攻陷之後的慘狀，以及上述事件背後可能有斯連教國插手的嫌疑。此外，他又介紹了壹下某位自稱為安茲。烏爾。恭的神秘魔法師，尤其是他在卡恩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赴湯蹈火大戰敵國奸細，舍身解救村民的英勇事跡。還有在耶·蘭提爾的亡靈浩劫爆發之後，安茲大魔法師自告奮勇保護幸存者，為他們提供食宿，建立難民營地的仁慈之舉。
　　“……這樣啊，真是壹段佳話。聽起來確實是壹個不錯的善良好人啊……”
　　蘭布沙三世國王如此感嘆著稱贊道，但壹群廷臣卻立刻輕蔑地瞪著國王，毫無禮數地唱起了反調。
　　“……陛下，您這是何等的愚蠢啊！怎麽可以如此輕信壹個陌生人？”
　　“……像這樣不敢以真面目示眾的怪人，多半都是被通緝的逃犯吧？！”
　　“……在王國內出現那樣的人物，總是令人覺得不舒服，還是想點辦法來對付他會比較好吧？”
　　“……戰士長怎麽可以把王國臣民托付給這樣來歷不明的家夥？這是叛國罪！”
　　“……沒錯，像那樣來歷不明的魔法師，應該立刻押送過來審問才是！”
　　“……可是讓誰去抓捕呢？這個魔法師似乎很強大的樣子，只讓追隨者出手就打敗了壹群騎士！”
　　“……當然是讓戰士長將功贖罪！誰讓他隨便信任這樣的家夥？”
　　最後甚至有人提出，這家夥會不會幹脆就是斯連教國或者巴哈斯帝國派來的探子，目的是為了潛入王國當間諜。而對卡恩村的襲擊和要塞都市耶·蘭提爾的慘劇，都是他為了推銷自己而做出的自導自演……
　　對此，葛傑夫只得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對王國內部的黨爭已經徹底絕望了——國內各個貴族派系雖然彼此內鬥不斷，但在打壓王權方面卻是越來越步調壹致，近來已經發展到了“國王贊成什麽，他們就壹定要反對什麽”的誇張地步。估計就算國王說太陽是圓的，他們也會硬是把太陽說成是方的……
　　如果這些貴族廷臣們只是就這樣胡說八道，葛傑夫估計也就捏著鼻子勉強忍了。但問題是，這幫家夥在給安茲扣了壹堆罪名之後，居然開始自說自話地草擬起了給安茲治罪的公文。於是他終於按耐不住了：“……請等壹下。那位魔法師對王國的態度非常友好，怎麽可以胡亂逮捕這種友善人士……”
　　他努力想要糾正這場愈來愈荒誕的廷議，卻立刻迎來了滿朝文武的厭惡眼光。
　　——在壹切看血統的王國官場，出身平民的葛傑夫戰士長壹向屬於另類中的另類。
　　葛傑夫只憑借自己的劍術本領爬到今日的地位，在擁有悠久歷史的貴族眼裏，就像是壹夕致富的暴發戶。尤其他的劍術在國內無人能及，更是大大加深了貴族的敵意。因為他們這些身份高貴卻百無壹用的貴族，最難以忍受的事情，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居然比自己本領更高。
　　於是，無論是保王黨還是反王派的貴族們，都對葛傑夫戰士長群起而攻之：
　　“……胡說八道！這樣可疑的家夥，非常有必要把他傳喚到王都進行拷問！”
　　“……或許就是因為戰士長閣下輕易相信了那個奇怪的魔法師，要塞都市才會被亡靈攻陷！”
　　“……完全沒錯！叫做安茲的強大魔法師，我們聽都沒聽過。該不是他胡謅的吧？”
　　“……戰士長怎麽會信任那種把臉隱藏起來的奇怪家夥呢？就這點來看就讓人覺得很可疑！”
　　“……由此來看，必須要讓戰士長肩負起全部的責任才行！”
　　看著下面的貴族大臣們圍著戰士長喋喋不休，坐在禦座上的國王終於怒了，只見他顫巍巍地舉起權杖，用力往地上壹敲：“……好了，安靜！寡人認為戰士長的決斷沒有做錯！而且，今天議論的主題，是如何應對要塞都市耶·蘭提爾的亡靈異變！而不是評價那位大魔法師是否可靠！不許再給寡人跑題了！”
　　“……唔……如果陛下這麽說的話……暫時就先到這裏吧。”
　　對於國王色厲內荏的震怒，殿內的貴族們對視壹眼，暫時收起充滿嘲諷意味的笑容。
　　但是接下來的討論依然很不順利，因為國王認為王室直轄領耶·蘭提爾的亡靈異變不容坐視，應當盡快出動大軍討伐。結果這些慣於跟國王唱反調的貴族們，居然壹個個都成了和平主義者。
　　壹方面，他們都對任何能夠打擊王室勢力的事情喜聞樂見；另壹方面，他們也不太願意搞全國動員集結大軍，消耗自己領地的人力財力，卻只是為了幫助國王收復自己的壹塊直轄領。
　　“……陛下，要塞都市耶·蘭提爾的陷落雖然讓人痛心，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死者無法復生，我們也只能壹切向前看。事實上，從長遠來說，這其實是壹件好事才對。畢竟只要亡靈生物盤踞在那座城市裏，阻斷了邊境的交通要道，巴哈斯帝國就沒法再入侵我國了。王國臣民也可從此享受太平……”
　　“……退壹萬步說，就算帝國的那位鮮血帝野心不死，還要從耶·蘭提爾打開通道入侵我國，那麽清剿亡靈的損失也就轉嫁到了他們的頭上，對於連年苦於戰禍的我國來說，依然算是壹樁喜事……”
　　——這是理智派的詭辯。
　　“……討伐魔物應該是冒險者的工作吧！怎麽能夠讓高貴的騎士操持這等賤役？”
　　“……雇傭冒險者的費用歸誰出？自然是無償征發了！既然是生活在王國內的冒險者，就是王國的臣民，幫忙擊退出現在王國境內的魔物乃是他們的天然義務，怎麽可以再要錢呢？”
　　——這是腦殘派的說辭。
　　再接下來，就是自說自話的完全跑題了：
　　“……真要說起來，像冒險者公會這樣擁有那麽多強大戰士和魔法詠唱者，又在國境之內擅自活動的組織，才是國家的禍患所在呢。必須盡快想辦法解決才好，例如把他們全部取締之類的。”
　　“……還有支付給冒險者公會的金錢，每年也不是壹個小數目，以後要改成無償勞役才合理……”
　　各種匪夷所思的奇談怪論相繼湧出，噎得國王和戰士長直翻白眼，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壹則石破天驚的噩耗傳來，才將這群裝睡的人從夢囈中炸醒：
　　“……不得了啦！陛下！各位大人！壹支由不死生物組成的軍隊，正在向王都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