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壹十六章:忠臣受戮
公子風流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18-8-3 14:01
賴俊就這麽稀裏糊塗的下獄了。
不過賴俊多少還有幾分底氣,不管怎麽說,是那徐景明先逃了的,事情非常清楚,許多人都看見,現在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到了詔獄,倒也無人為難他,馬鈺和他是難兄難弟,自然不會刁難。
於是賴俊就在這詔獄裏數著日子,連續過了七八天,眼看著應當有些音訊了,這時候,馬鈺來了。
這是壹個黃昏,詔獄的高墻外,壹抹斜陽灑落進來。馬鈺的臉色平靜,他壹身魚服,披著壹件戰襖,腰間懸著繡春刀,進入了賴俊的牢房。
賴俊此時顯得有幾分落魄,披頭散發,壹見了馬鈺來,反而看到了幾分希望,賴俊連忙爬起,道:“馬指揮使……”
馬鈺深深看他壹眼,意味深長的抱手道:“賴都督,好久不見,來,坐下說話。”
馬鈺沒有嫌棄這裏臟亂,直接跪坐。
賴俊依言在他對面席地而坐。
賴俊問道:“馬指揮使,可有欽命?”
賴俊現在等的,就是天子那壹道赦免的欽命,如今既然馬鈺來了,在他心底,八成是帶著陛下的旨意來的。
馬鈺卻是搖頭。
賴俊忍不住皺眉,不由有幾分失望,追問道:“不知那廣東的逃將是否都到了。”
馬鈺這壹次點頭,道:“副將劉碧、遊擊將軍周金忠人等,都已經回到了京師。”
賴俊打起精神,繼續問道:“那麽,他們可見了陛下?”
“陛下沒有見他們,見他們的乃是馬某和刑部、兵部的幾位大人。”
賴俊忍不住道:“那麽……我……我的嫌疑……”
“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馬鈺漫不經心的娓娓道來:“那些人都已經把事情交代了個清楚,三司的官員也對此案進行了署理,昨天夜裏便有奏書報進了宮中去。今兒壹清早,陛下便喚了我特來看看妳。”
賴俊又皺眉,這壹切都有些出乎了他所料,顯然賴俊覺得此事不是那麽簡單,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為什麽陛下不赦免自己,為何只叫了個馬鈺來。
“馬指揮使,妳……莫非陛下……”
馬鈺淡淡壹笑,站起身來道:“好啦,該說的也說啦,其實陛下什麽都沒有說,不過意思卻很明白,是讓馬某人來送賴都督上路的。”
賴俊壹聽,頓時臉色驟變,他不可思議的道:“妳……妳說什麽?”
正在這時,壹隊魚服校尉已按刀沖了進來,殺氣騰騰。
他們將賴俊圍住,只待馬鈺壹聲號令。
賴俊連忙站起,退到了墻角,他的目光中已顯露出了幾分絕望。
“什麽……妳說什麽?馬鈺,妳不會是假傳聖命吧,我賴俊忠心耿耿,不曾有負聖恩,妳這是什麽意思……陛下是什麽意思?”
賴俊披頭散發,面目猙獰,此時此刻猶如瘋子壹般發出了咆哮怒吼。
馬鈺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憐憫,他只是冷冷壹笑,從懷裏掏出了幾份供詞,丟到了地上,道:“我就知道妳不會服氣,妳看看他們怎麽說罷!”
賴俊壹下子撲著過去,撿起那供詞來,這幾份供詞都是幾個副將和遊擊的口供,賴俊掠過那些所謂的公文言辭,直奔主題。
“啊……”
猛地……賴俊的臉色唰的壹下白了。
因為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的將所有的責任推脫到了他的身上。
“諒山軍來襲,各營混亂,卑下本欲提兵負隅頑抗,然都督賴俊卻是突然逃之夭夭,於是軍心崩潰,諒山軍如狼似虎殺至,卑下心懷許國之心,奈何官兵頓時大亂,四散奔走,阻止不及,待那諒山軍殺入營,猶如猛虎下山之勢,卑下死罪,明知亡羊補牢、悔之晚矣,不得已,只好率部敗逃……”
所有的人,所有的口供,似乎是壹模壹樣,每壹個的目標都直指賴俊。
賴俊的腦子嗡嗡作響,平時只有他冤枉別人,哪裏有人冤枉他的份兒,其實他畢竟是新貴,哪裏比得上久在軍中的徐家樹大根深,且不說徐昌明在軍中的人脈,徐昌明能坑他,不只是靠祖宗的蔭庇,某種程度是他自幼耳濡目染,深知丘八們的德性。
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賴俊不知道的是,此番大敗,幾乎所有人都成了待罪之人,這些丘八平時克扣軍餉,殺良冒功,就好像吃飯壹樣,就沒壹個是省油的燈。此次成了待罪之臣,自然得想辦法脫罪,並且找個人來背黑鍋。
徐景明?不,不,不,徐家在軍中的影響力太大了,壹旦矛頭指向這位國公爺,風險不小,況且他只是副將,負責東營,也就是說,東營失守畢竟不是切膚之痛,雖然使各營蒙受了不少的壓力,可是妳畢竟是統兵的將領,豈可逃之夭夭,朝廷的規矩,擅自逃亡,即便是有理由,那也是萬死之罪,只是丟了壹個東營,妳就跑了,這臨陣脫逃之罪跑得掉麽?
可是賴俊不同,賴俊是主將,本來所有人都討厭他,他雖深受陛下信重,可是在軍中反而沒有什麽影響,而且現在朝野都在抨擊他,真所謂是因緣附會,盛況空前。當然,最致命的關鍵問題在於,如果大家異口同聲攀咬賴俊,說妳賴俊先逃,那麽大家的罪責可就可有可無了。
想想看,主將都跑了,群龍無首,這個時候,大家雖然‘有心殺賊’,可是軍心大亂,又遭遇夜襲,這算不算是非戰之罪?
所以賴俊必須死,賴俊死了,大家才能活。
這些老油條在來京師的路上就壹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等到了京師,聽到無數的流言,看到無數人對賴俊口誅筆伐,於是他們悟了,他們選擇了壹種最無恥的方法來減輕自己的過失,他們不由自主的和徐景明站在了壹起,為徐景明做了幫兇。
賴俊無力地將手中的供詞垂下,他的目光呆滯,滿是不可置信。
他顯然萬萬想不到,原來那些老油條可以如此顛倒黑白,如此的無恥。
雖然他也是無恥之人,可是……
他重重嘆了口氣,目光落在了馬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