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八章:皇帝的最後決定
公子風流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18-8-3 13:55
生死榮辱,只在壹線。
郝風樓自信自己能躲過這壹劫,而漢王、紀綱他們若是運氣不好,只怕就未必有好日子過了;不管怎麽說,是郝風樓將他們拉下水,壹旦他們完蛋,郝風樓就算能茍延殘喘,又能過幾天好日子,壹年?還是三年五年?
郝風樓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蛇鼠兩端,今日只能表明自己的立場,並且要安然度過這壹次危機。
面對朱棣的咆哮,郝風樓深吸壹口氣,正色道:“陛下,微臣還是要說,翰林編修孔文祥雖是奉命,可是微臣敢問,孔文祥奉的是誰的命?”
朱棣沈眉:“朕已下了旨意,他自是奉翰林院的命……”
郝風樓不客氣地道:“翰林院奉的又是誰的命?”
朱棣火了,冷冷地看他:“妳想說什麽?郝風樓,朕知道妳與太子向來不睦,可是妳要明白,他是儲君,妳還沒有資格對他說三道四。”
郝風樓笑了,道:“陛下息怒,微臣只是想說,他奉的並不是欽命,既然不是欽命,膽敢頤指氣使,在錦衣衛胡鬧,微臣乃是天子親軍,之所以與他爭吵,是因為微臣吃了虧,為何吃虧?是因為錦衣衛上下為陛下效命,雖無大功,也有苦勞,卻因為某些人壹個念頭就要端掉大家的飯碗,壹個翰林編修可以在錦衣衛頤指氣使,目中無人。今日開革的雖然不是微臣,可是微臣想問,若是微臣不出來說句話,將來若是再裁撤親軍,裁撤到微臣頭上,誰為微臣說話?陛下,其他衙門裁撤冗員,微臣不敢斷言好壞,可是錦衣衛乃是陛下的腹心,壹旦有人開革,難免使人沮喪,微臣甚至聽到有親軍低聲議論,說什麽從此之後,天子親軍應當是太子親軍,說這些話的人固然是膽大包天,可是微臣今日跳出來並非是因為微臣想要爭權奪利,只是想告訴孔文祥,錦衣衛從前、今日乃至於以後都是天子親軍。”
朱棣的臉色緩和了壹些,顯然對這個說法,他是肯接受的。說到太子親師四字時,朱棣的眼眸明顯的冷漠了壹些。
郝風樓繼續道:“都指揮使紀綱紀大人何罪之有,陛下列舉的罪名不過是禦使捕風捉影,微臣今日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若是陛下覺得微臣所言不妥,微臣甘願領罪受罰。紀大人之所以維護親軍,也並非是爭權奪利,不過是為了維護親軍體面而已。陛下的心思固然有愛惜太子的緣故,可是天無二日、人無二主,無論是紀大人還是卑下,認得的也只是陛下,至於其他人,與紀綱與卑下何幹?假若今日陛下以此懲罰紀大人,那麽衛中必定人心惶惶,從此之後,大家都知道萬不能得罪翰林,更不能得罪翰林背後的主人,從此以後,錦衣衛豈不是成了翰林衛?”
朱棣的臉色愈發的陰晴不定。他瞇著眼,有些猶豫了。
……
殿外,解縉和數個翰林官員正在候命,身為文淵閣大學士,解縉知道,事情已經畫上壹個圓滿的句號,不過他仍帶著幾分小心,生怕突然出現什麽變故。
只是在這宮裏,他倒是頗為謹慎,沒有去和身邊的同僚私語,只是佇立壹側,等待最後的結果。
“是娘娘?”
突然,楊榮低聲喃喃念了壹句。
解縉連忙擡頭看過去,果然看到徐皇後乘著步攆而來,解縉心裏咯噔了壹下,卻又不敢怠慢,連忙帶著眾人前去迎接。
“不必多禮,陛下可在殿中嗎?”
徐皇後的態度冷淡,不多理會他們,徑直入殿。
“陛下……”
徐皇後打斷了殿中的奏對,她看了郝風樓和紀綱壹眼,心裏了然,徐皇後微笑道:“臣妾還以為陛下與魏國公還在爭論呢,想不到竟是在辦正經事,臣妾冒昧前來,還請陛下降罪。”
徐皇後的突然到來,讓有些拿捏不定主意的朱棣壹時升起壹絲疑惑,道:“皇後所來為何?”
徐皇後淡淡道:“臣妾來這兒,是有事和陛下商量。”
紀綱和郝風樓對視壹眼,連忙道:“微臣告退。”
徐皇後的臉色冷若寒霜,道:“妳們不必走,聽聽也無妨。”她看向朱棣,壹字壹句地道:“陛下,近日坊間多有流言,不知陛下知道嗎?”
朱棣猶豫了壹下,道:“不知是什麽流言?”
徐皇後道:“坊間都說,漢王並不是陛下的兒子。”
這話頓時讓朱棣警覺,朱棣不由怒道:“是誰亂嚼舌根。”
徐皇後道:“這皆是因為陛下厚此薄彼,太子眼看著就要立為儲君了,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對太子的愛護,可是漢王呢,卻封去了雲南,那雲南是什麽地方?苦寒不說,還遍地是瘴氣,太祖皇帝曾敕黔寧王去雲南,恰好黔寧王乃是太祖養子,所以才有人生出是非,說漢王莫不也是陛下的養子?自然,有些事,臣妾不敢幹涉,可是漢王終究也是臣妾骨肉,漢王心生怨氣,陛下知道,臣妾也知道,可是從前是我們想岔了,從前陛下和臣妾總是以為漢王生怨是因為圖謀大位,想要和自家的兄弟爭權奪利。可是臣妾如今再想想,卻發現滿不是這麽回事,高熾雖是兄長,可是立為儲君,將來遲早要君臨天下,而二皇子也是兒子,怎的就封去那種地方,為宗室近親們所笑,為人所詬。還有,臣妾特意讓人查了壹下,近來確有不少禦使無事生非,彈劾漢王各種行為不檢之事,陛下,世上的事從沒有空穴來風,臣妾以為,陛下與臣妾都是為人父母之人,這就藩之事卻要緩壹緩,為漢王重新遴選壹塊藩地,再命漢王就藩。至於某些翰林、禦使,未免有些欺人太甚,此事,陛下也要管壹管才好。”
徐皇後來之前早有措辭。壹下子,便把道理說通了。
朱棣愕然了壹下,他對徐皇後向來敬重,此人不但是自己的‘師妹’,還為朱棣生下了三個皇子,而且性格堅韌,當年防守北平,徐皇後縱只是女流,卻也親上城樓督戰,朱棣能有今日,與徐皇後也脫不開幹系。
因此對徐皇後的話,朱棣不得不好好思量壹二,他瞇著眼,忍不住道:“有些話私下裏說,當著他們的面很是不妥。”
徐皇後卻是正色道:“陛下,沒什麽妥當不妥當,臣妾知道,陛下聽信了某些人的讒言,臣妾也並非是壹力袒護漢王,只是想讓陛下知道,陛下為了天下的長治久安,太子自然該立為儲君,可是為了立太子,卻非要讓其他的兒子吃苦頭,臣妾不敢茍同。”
她掃了郝風樓壹眼,又繼續道:“再說,郝風樓這些人都是陛下的忠臣,他們忠心的乃是天子,現如今也受到某些人的攻訐,陛下卻非要處置他們不可,這麽做並不是好事。臣妾是女人,不敢妄議國政,只是太祖從前為了聖孫建文也曾興起大獄,陛下萬萬不可重蹈覆轍,眼下天下初定,正是用人之時,陛下豈可自斷其臂?”
朱棣不由苦笑,道:“好啦,妳該說的也說了,給朕留幾分臉面罷,朕自會給妳壹個結果。”
徐皇後頜首點頭:“如此甚好,臣妾肺腑之辭,容情陛下三思。”
朱棣目送徐皇後的背影離開,眼眸瞇了起來。
他背著手,在殿中來回踱步。
而紀綱和郝風樓也緊張到了極點,能做的也都做了,拉到了皇後的支持,同時也做出了必要的解釋,結果最後會如何已不是他們再能決定的了。
在紀綱和郝風樓忐忑的等待中,朱棣終於坐了下來,抿了抿嘴,淡淡地道:“請解學士他們進來。”
解縉等人入殿,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朱棣淡淡地道:“解學士,朕聽到壹些流言。”
解縉忙道:“請陛下示下。”
朱棣道:“朕聽說,這南京城裏可是有人對漢王不滿嗎?”
解縉忙道:“純屬子虛烏有,所言之人用心實在險惡,陛下不必相信。”
郝風樓在旁道:“這是徐皇後所言之事,解學士,莫非徐皇後也是用心險惡?”
解縉呆了壹下,卻見朱棣的臉色拉了下來,目光掠過了壹絲冷意。
解縉嚇了壹跳,不再說話了。
朱棣嘆口氣,道:“妳們啊,實在是教朕失望,這件事以後休要再提了。錦衣衛初立,確實沒有裁撤冗員的必要。紀綱,這些彈劾妳的奏書,朕會叫人送去妳的府上,妳自己好好看看,閉門思過三日。”
紀綱感覺自己剛才就如同從鬼門關走了壹遭,此事,心裏總算舒了壹口氣,忙道:“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