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雨中小店

　　左少陽舉頭壹瞧，正是孫思邈的七弟子守靜子的徒孫清妙子，那個曾經跟自己切磋清嘯功的美貌小道姑。另壹個道姑，卻是那修煉房中術的說話都能把人甜膩死的清媚子；還有壹個，卻是大徒弟也就是孫思邈的大兒子孫守然的大徒孫，名叫清淩子的，這小子雖然年紀不大，卻壹直總是陰著臉，很少說話，當真是不茍言笑。
　　孫思邈陰著臉道：“是妳們三個，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清妙子鳳目顧盼有神，往左少陽身上壹瞥，隨即飛快地收回眼神，斜眼瞧了清淩子壹眼，清淩子是清字輩的大師兄，自然由他搭話，急忙上前，恭恭敬敬躬身道：“回稟太師祖，我和師妹兩人想著太師祖和太師叔祖醫術、道術高絕，所以想跟隨出來歷練壹下，就擔心不答應，所以壹路悄悄跟著，今日見太師祖和太師叔祖離開蘇州往南，不敢驚擾，本想壹直跟隨，不料壹路行來，漸漸食宿艱難，擔心二老，所以前面預先安排，驚擾之處，還請太師祖、太師叔祖原諒。”
　　清媚子在孫思邈面前是不敢亂用道術的，所以沒有施展狐媚功，但是，說出話來卻還是甜膩至極：“太師祖、太師叔祖，妳們就留下我們吧，我們絕不給妳們添亂，鞍前馬後服侍就行。”
　　孫思邈面無表情，哼了壹聲，道：“妳們倒也有些耐心，從京城跟隨到此，堪堪上千裏，卻壹直不動神色，饒是讓人好笑，如何今日想通了，卻要安排這頓酒菜，露出本來面目？”
　　清妙子忙搶步上前，聲音清脆婉轉猶如夜鶯，躬身道：“回稟太師祖，我們跟隨進入山區之後，聽當地人說，這山林之間，毒蛇猛獸，更有強賊盜匪出沒，我們擔心，所以才冒昧露面的……”
　　“哼！這等說來，若不是這山高林密，妳們還待壹直跟隨，悄悄的跟我等到衢州了？我說過，不準妳們跟著，為何不聽？別指望妳們安排了壹桌酒宴，便能讓我留妳們下來，立即回去！”
　　清妙子、清媚子和清淩子都是臉色壹變，清淩子嘴裏嘟噥道：“師妹，我都說了，太師祖不會讓咱們跟著的，還是回去吧！”
　　清媚子小貝齒輕輕壹咬紅唇，知道太師祖性格倔強，要想留下來，只能靠左少陽這邊突破，忙上前對左少陽福禮，膩聲道：“太師叔祖，您上次展露神功，讓曾徒孫心馳神往，只想跟太師叔祖學學，所以冒昧跟來，這已經離京城上千裏，我們不怕道路遙遠，若要回去，也是無妨，只是，心憂太師祖和太師叔祖到了衢州，那裏山野之地，飲食口味不符，不得安生。聽說太師叔祖是巴蜀合州人，小女子學無所長，倒是自小跟隨母親學了壹些巴蜀菜肴烹飪之術，或許能讓太師祖和太師叔祖隨時嘗到故裏巴蜀口味，所以，鬥膽討請跟隨太師祖和太師叔祖到衢州行醫傳道。”
　　左少陽聞言喜道：“妳說什麽？妳是巴蜀人？”
　　“嗯，我們家世居巴蜀。巴蜀菜肴，能說得出名字的，我都會做！這滿桌菜肴，便是曾徒孫親自下廚烹制的，不知能否合太師叔祖和太師祖的口味。”
　　“好好！”左少陽喜不自勝，走上幾步，滿桌子菜肴壹掃，鼻子壹個勁猛吸，滿身心的都是醉人的巴蜀菜肴的香味，而且做的菜都是自己喜歡吃的，不禁食指大動，瞧了清媚子壹眼，扭頭對孫思邈道：“真是太好了，這壹路上我吃的菜肴，總覺不得勁，他若能作出我故鄉巴蜀之地的菜肴，那才真叫壹個棒呢！咱們就讓她跟著吧，他們三個跟了壹路了，眼看就到了衢州，再讓他們回去也沒多少意義，就讓他們跟著吧，也能幫忙做做事。師兄，妳說呢？”
　　孫思邈眼珠壹轉，立即捋著胡須笑道：“清媚子這孩子倒沒有說謊，她是巴蜀人，很擅長巴蜀菜肴，既然師弟都說了讓他們跟著，便如此好了。”
　　清妙子、清媚子和清淩子都是驚喜交加，壹起躬身施禮感謝。
　　左少陽顧不得再扯別的，看見熟悉的香噴噴的菜肴，早已經饞涎欲滴，連聲道：“趕緊的吧，我都餓得不行了！”
　　眾弟子都笑了，吩咐入座。
　　這頓酒菜當真不錯，白芷寒學的是長安北方菜系，而清媚子卻是典型的巴蜀菜系，兩人做菜口味不壹樣，花色味道各有千秋，左少陽吃得很是高興，壹邊吃壹邊連聲稱贊。
　　清媚子和清妙子都很會說話，不時端酒給左少陽和孫思邈、守通子敬酒，那清淩子生性孤僻，話語不多，就算跟孫思邈和左少陽說話，雖然恭恭敬敬，卻不帶什麽感情。唯獨看著清妙子的時候，眼神中才有難得的溫柔，可是這清妙子對她卻不冷不熱的，不停地給左少陽敬酒。
　　清媚子更是巴結不已，甜膩膩地說著自己修煉道術中種種疑難，要跟左少陽討教，左少陽也才剛學道術，很多東西自己都不懂的，更不知如何指教起，便只是微笑喝酒不語。不過，如此壹來，三人心中更是覺得他充滿了神秘，越發的殷勤了起來。
　　正吃喝著，隱隱聽到大堂壹角傳來嗚嗚的哭泣之聲，左少陽回頭壹瞧，便看見屋角有幾個人，坐在壹張臨街的隔間裏，壹個中年文人，壹縷黑須飄在下巴下，旁邊壹個年輕人，壹臉病容，極瘦，兩眼無神呆望著窗外，仿佛壹陣風都要吹倒似的。旁邊坐著壹個中年婦人，正掩面哭泣。他們身後站著幾個仆從丫鬟，也是垂首而立，神情肅穆。滿桌子的菜肴，幾乎沒怎麽動。
　　那年輕人似乎有些煩躁，嘟噥道：“娘！妳哭什麽啊？我這不是沒死嘛！敖大夫都說了，我脈象很有力量，不會有什麽事的！”
　　那中年婦人急忙收淚，用衣袖輕輕擦拭了壹下臉頰淚痕，陪笑道：“娘是擔心妳，我兒說的沒錯，我兒長命百歲，熬大夫都說了沒事，那壹準沒事的了。”
　　“那妳還哭什麽？飯莊裏不嫌丟人現眼嗎？”壹臉病容的極瘦年輕人怒道。
　　那中年人忙道：“是啊，孩他娘，妳就是亂擔心，孩子這病那就到了哭泣的地步了？不是白白惹人厭嗎？再說了，咱們這壹次到蘇州去，好好找幾個當地名醫給兒子看看病，便能好的。不用哭泣煩惱。”
　　婦人哽咽道：“可是，孩子的病卻壹直沒有起色，昨日他還能吃壹小碗面，今日，卻連面湯都不願意喝了……”
　　年輕人好象被這句話刺激了，怒道：“好！我吃給妳看！”
　　端起壹碗飯嘩啦嘩啦就往嘴裏刨，菜也不夾，純粹把那碗飯當藥吃，飯太幹了，又端起茶杯咕咚咚喝了幾大口硬灌下去，又接著刨。
　　婦人見兒子賭氣吃飯，那吞咽十分的艱難，伸出手想阻攔，可是又不敢，壹雙手只在空中僵著，嘴裏不停勸道：“慢點，孩兒慢點吃！別噎著……”
　　話音剛落，那年輕人打了幾個反胃的嗝，頭壹歪，哇的壹聲，把剛才死命吞下去的米飯全都吐了出來。手裏的碗也咣當壹聲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不吃了！走！”年輕人嘟噥道，賭氣站了起來，站得急了，身子壹晃差點摔倒，旁邊的丫鬟急忙攙扶，年輕人想掙脫自己走，可是他太虛弱了，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往外走，腳下無力，大半個身子幾乎都壓在了那丫鬟身上。另外兩個丫鬟忙過來攙扶著，又不敢往外走，回頭望著中年夫婦：“老爺、太太？”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揮揮手，示意攙扶他往外走。
　　幾個丫鬟這才架著攙著那病怏怏的年輕人往外走去，走過左少陽他們身邊，仔細看了看那患病的年輕人，輕嘆壹聲，等他們過去，左少陽把走在後面的中年男子叫住了：“這位兄臺請留步！”
　　中年人疑惑地望著他：“妳……，有事嗎？”
　　左少陽低聲道：“關於妳兒子的病，我有幾句話想說，不知妳願不願聽。”
　　這個時候，但凡關系到兒子的病情的，中年人自然都是最關心的，壹聽這話，渾身壹震，拱手低聲道：“尊駕是……？”
　　旁邊的清媚子立即甜膩膩道：“這位是京城赤腳基金會會長，朝散大夫左忠少陽大老爺！也是我們的太師叔祖。今科醫舉探花！”
　　那中年人沒聽說過什麽赤腳基金會，但是，朝散大夫卻是知道的，又聽得說今科醫舉探花，更是驚訝，上下打量了左少陽壹眼，又看了看在座眾人，這才拱手道：“不知大老爺有何見教？”
　　左少陽扭頭看了看那些過去之後站在門口等他來的人，道：“這事只能跟妳夫妻說！”
　　中年人忙把妻子叫了過來，介紹了左少陽的身份之後，吩咐仆從們把小少爺先送回馬車上去，然後他們夫妻兩個坐在了左少陽身邊。先給各位團團作了個揖，這才可憐巴巴望著左少陽，等著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