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回贖之爭

　　左少陽來到門邊，見門上掛著壹把銅鎖，把門從外面鎖住了。
　　左少陽從腰裏掏出小松鼠，取出那紙條折小了，讓小松鼠咬著，用沾濕的手指把窗欞壹小塊紙無聲地捅破，然後把小松鼠的頭塞了進去。小松鼠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想法，哧溜壹聲鉆了進去，抓著木板墻壁往上爬。
　　“哎喲媽呀！老鼠！有老鼠！”幾個老婆子看見小松鼠進去，老眼昏花下也沒看仔細，還以為是老鼠，嚇得躲得遠遠的擠在門邊，可門被從外面鎖住了，又出不去，嚇得背過身亂叫。
　　小松鼠快速上了帳幔，順著爬下來，來到桑小妹床頭。
　　桑小妹開始也嚇了壹跳，隨即便認出了是左少陽的小松鼠，又驚又喜，小心伸手過去，上次在貴芝堂，小松鼠曾蹲在她肩膀上玩，所以並不躲避，任由她捧在手裏。
　　桑小妹隨即發現了小松鼠嘴裏的紙條，忙取了下來，展開壹瞧，上面寫著：“桑姑娘：請把當票給我，我已經籌夠錢，可以替妳贖回首飾了。妳娘去找我爹要錢去了，必須盡快贖回首飾，妳放心，我會替妳把首飾保管好的，等妳方便了，再原物奉還。萬望保重，不要走極端！”
　　桑小妹擡頭看了看窗戶，除了那個破洞，並沒有看見什麽，扭臉看那幾個老婆子，還嚇得哇哇叫，趕緊從枕頭裏掏出當票，折好讓小松鼠咬著。小松鼠機靈地快速竄到窗邊，又從那個窗戶縫裏鉆了出去。
　　左少陽拿著當票，大搖大擺下了樓。
　　桑老爹見他從樓上下來，瞪大了眼：“小郎中，妳上樓做什麽？”
　　左少陽晃了晃手裏的當票：“去跟桑姑娘拿這玩意啊。我現在回去贖首飾。”
　　“我跟妳去吧，贖出來給我就行了。”
　　左少陽搖搖頭，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桑老伯，咱們心裏都很清楚，這銀子是桑姑娘的奶奶送給她做嫁妝的，只是為了顧全妳們臉面，對外才說是妳們拿出來的首飾。先前桑姑娘已經說了，這首飾贖出來，必須當面還給她。我必須按照這個辦。不能直接給妳。抱歉。”
　　桑老爹心想，反正女兒給關在屋裏了，這首飾還到女兒手裏，那也飛不上天去，便陪笑道：“行啊，既然三丫頭這麽說了，就還給她唄，反正她奶奶給的嫁妝，也是要給她的。”
　　左少陽笑了笑，摸出兩文錢放在桌上，揚長而去。
　　出了門來，他拿出當票仔細看了看，他可從來沒見過這玩意，很是有些好奇，見上面畫得鬼畫桃符壹般，根本看不懂，認了好壹會，才辨認出當鋪的名字，名叫“永祥典”。
　　他找了個擺攤的問了，得知永祥當鋪的位置，壹路找去，這家當鋪門面到挺大，門前掛這個大幌子，金字招牌，很好找。
　　門口掛著厚厚的門簾，挑開門簾進去之後，見裏面沒什麽人，高高的櫃臺壹直到人下巴處，櫃臺後坐著個老者，籠著袖子在打盹。他東瞧西望，見沒夥計上前打招呼，便走到櫃前，把當票遞了進去：“我要把這東西回贖了。多少錢？”
　　那老者睜開眼，瞧了瞧他，慢騰騰接過當票瞅了壹眼，道：“五兩三錢！”
　　左少陽嚇了壹跳：“這才幾天啊，怎麽就要三錢利？”
　　“嫌貴當初別當啊！”那老掌櫃鼻孔裏冷哼壹聲，將當票扔回給他，籠著袖把眼又閉上了。
　　“算了，三錢就三錢吧，贖！”
　　掌櫃的有些不耐煩地哼了壹聲：“等著！”慢騰騰籠著袖子鉆進後門，過了好壹會，才拎著個布袋出來，將袋子往櫃臺壹扔：“自己檢查封口火漆！開封當認可喲！看清楚了。”
　　按典當的規矩，當鋪怕客人使詐，回贖的時候訛詐說典當的東西被掉包了，不是原物，所以貴重的小件首飾、珍玩等，都要檢驗之後當面封存，蓋上火漆封口，回贖時檢驗後開口啟封，當面點清。
　　左少陽核對了袋子跟當票上的編號，典當物品種類等內容相符之後，檢驗封口，點頭道：“沒錯。”
　　掌櫃的拿過壹把小刀，裁開封口，把裏面的東西都倒在了櫃臺上，是幾件手鐲、耳環、項鏈和戒指之類的首飾。對比當票上登記的典當物品之後，種類數量都相符，便把五兩三錢銀子付了，把首飾放入袋中，提著出了當鋪。
　　左少陽回到藥鋪，進門便看見桑母氣呼呼坐在凳子上，母親梁氏站在壹旁陪著笑說著什麽，老爹左貴籠著袖子坐在長條幾案後面。
　　瞧見他進來，桑母呼的壹下站了起來，指著左少陽道：“好妳個小郎中，敢騙老娘！虧得我們家這麽幫妳，妳竟然騙人！——把銀子拿來！”
　　左貴嘆了口氣，道：“忠兒，趕緊把銀子給他們吧，他們要自己贖，那就多給壹些利錢，讓他們回去自己贖去好了。”
　　“這話還像個人話！”桑母怒氣沖沖道，“趕緊的，五兩五錢銀子，給我！”
　　左少陽冷冷道：“是五兩三錢，怎麽成了五兩五錢？”
　　“妳如何知道？”
　　“因為我已經把首飾贖出來了。”左少陽晃了晃手裏的首飾。
　　桑母兩眼放光，撲了過來：“給我！”
　　左少陽將首飾塞進了懷裏，兩手抱肩冷笑道：“抱歉，這首飾不能給妳。”
　　“憑什麽？這是我們家的首飾，莫非妳還想霸占不成？”
　　左少陽沒理她，轉頭對父親左貴道：“爹，我剛剛才知道，這些首飾其實是桑姑娘奶奶留給她的嫁妝，是桑姑娘私人所有。她已經再三叮囑我，說回贖之後，務必親手還給她，不能給其他任何人。所以，這些首飾只能當面還給桑姑娘。”
　　左貴吃了壹驚：“有這事？桑姑娘……，為什麽要把嫁妝典當了來幫我們？”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當時扶危濟困幫助我們的，並不是不是他們兩位，而是桑姑娘自己！”
　　桑母壹副潑婦樣，指著左少陽道：“妳說什麽？什麽不是我們？我女兒做的事就是我們做的事！女兒的東西就是我們的東西，——快把首飾給我！”
　　“抱歉，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些東西是桑姑娘個人的東西，所以只能還給她個人。”
　　桑母眼珠壹轉，放緩了口氣：“那也行，妳跟我回去，當面給她就是。”
　　“那不行。”
　　“為什麽？妳也說了，這是三丫頭的嫁妝，告訴妳，三丫頭已經定了親，明天就過門。妳現在不給她，她拿什麽做嫁妝。”
　　“這門親事桑姑娘不願意，就談不上嫁妝的問題。”
　　“妳如何知道她不願意，她願意得很！人家朱掌櫃有的是錢，哪象妳們，賴賬不還！”
　　壹旁的左貴臉上閃過壹道怒容，但到底忍住了。
　　左少陽冷笑道：“就在剛才，桑姑娘明確委托我，讓我代為保管這些首飾。說她現在不得自由，以後她自己來取。”
　　桑母怒道：“胡說！她和黃芹兩個被老娘鎖在屋裏，還有四個老婆子守著，如何委托得了妳？”
　　左少陽笑道：“是啊，既然妳剛才說這門親事桑姑娘願意，那又為何將她鎖在屋裏？還派人守著？”
　　桑母張口結舌難以自圓其說，索性耍賴道：“我們家的事不用妳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了就行，輪不到她答應不答應！——快把首飾給我，要不然，我上衙門告妳們去！”
　　左少陽側身壹讓：“請便！我也正想上衙門呢！我是嚴格按照桑姑娘的委托在辦，沒有任何過錯。聽說縣太爺是個十分嚴謹的人，他會派人核實這件事。桑姑娘會如實說的，還會說妳們是如何把她當商品壹樣標價出售，把他賣給壹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做小老婆，她不從妳們就把她鎖屋裏，我雖然不懂我們大唐王法是如何規定的，但我相信，貪圖錢財而逼自己親閨女嫁給壹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做小老婆，縣太爺未必會贊賞妳們的做法吧？那些堂外聽審的百姓，妳猜有幾個人向妳們挑大拇指說做得對？又有多少人會朝妳們吐唾沫？知道妳們這樣的德行之後，還會有多少人來妳們茶肆喝茶呢？”
　　左少陽是真的不懂唐律，不過，他當初學歷史，老師曾說過，古代雖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如果子女拼死不從，也是不允許父母采取暴力或者威脅手段強迫逼婚，強納硬娶的。《唐律疏義·戶婚律》卷對此便有明確規定：“諸違例為婚，雖有媒聘，而恐嚇娶者，加本罪壹等，強娶者，又加壹等。”對強迫納人為妾的，也是要處罰的，只是處罰要比娶妻輕壹些罷了。
　　桑母雖然也不知道唐律如何規定的，但平素也聽說，強逼人為婚是要挨板子的，所以偷偷摸摸進行，剛才情急之下脫口說了，現在聽左少陽的話，頓時後悔，色厲內茬道：“妳別拿王法來說事，老娘不怕這個！哼！”轉身沖著左貴道：“左郎中，妳兒子欺負我老太婆，不肯歸還首飾，又想上衙門出我老太婆的醜，妳到底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