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采藥活命的名醫

　　由於左少陽不在，左貴老爹的醫術雖說比以前好壹些了，但還是沒有根本性改變，所以並沒有新的病患留診。現在留診的病患，只有喬巧兒和余掌櫃。
　　喬巧兒壹家人住在老爹他們原來的房間裏，喬巧兒正在床上昏睡。喬老爺勉強陪著笑望著他：“左公子，妳快給巧兒看看吧。”
　　聽到說話聲，喬巧兒睜開了眼，望見左少陽，眼睛立即睜大了，驚喜道：“哥！妳回來了！妳咋去了這麽久？”
　　“有點事被絆住了，妳現在感覺怎麽樣？”
　　“難受死了，全身發熱，口渴得很，出汗嘩嘩的，傷口也疼得很，燙得很。——天天盼著妳回來幫我治傷，妳就不回來，問他們，只說妳有事。哼！”
　　“呵呵，我看看妳的舌頭。”
　　喬巧兒忙把香舌吐了出來。左少陽看罷道：“苔黃，妳大便不很順暢吧。”
　　“豈止是不順暢，每次上茅房簡直就是受罪！”喬巧兒在左少陽面前說話有些沒遮攔。
　　“嗯，骨頭呢？感覺如何？”
　　“已經能下床慢慢走動了，腳也能吃壹些力了，就是傷口痛得厲害。”
　　左少陽道：“我給妳看看。”
　　揭開被子，喬巧兒的褲子已經按照左少陽的要求剪掉了壹條褲腿，這樣方便換藥。查看之後，發現傷口腫脹還是比較明顯，傷口仍然有膿性分泌物流出，自己沒能及時把紫背天葵子采回來給她用藥，所以傷口感染沒有能治愈，但是，前面配置的藥還是起到了相當的作用，至少兩個多月過去了，傷口沒有惡化很厲害，但是比剛來的時候嚴重壹些了。
　　左少陽看罷，微笑道：“放心，我回來了，很快會幫妳治好，吃了藥，妳大便會正常的，而且連續用藥最多半個月，傷口就能愈合。”
　　“真的？妳不會是騙我的吧？”喬巧兒甜甜笑道。
　　“當然沒有騙妳，我這兩個多月不是去閑逛去了，把妳需要的藥采回來了。我這就給妳開方煎藥。然後給妳傷口沖洗換藥。”
　　“太好了！哥回來了，我就放心了。”
　　左少陽回到大堂，提筆寫了壹個方子，以黃連解毒湯為基本方，加入紫背天葵子、半枝蓮、白花蛇舌草和生大黃。
　　寫完方子，把丁小三叫過來：“妳以前在回春堂是做什麽的？”
　　“回少爺的話，是負責櫃臺揀藥的。”
　　“那好，以後妳還負責藥櫃揀藥就行了。”
　　“是，少爺。”
　　左少陽把方子遞給他：“上面有幾味藥是新藥，別的藥鋪沒有的，我上次采回來了。”說著，左少陽走到藥櫃前，在幾格空著的藥抽裏找到了新藥，分別寫了名字，把標簽貼在上面，教丁小三辨認了幾味新藥。然後把藥揀了煎熬送服。
　　接著，左少陽來到隔壁，查看余掌櫃的傷勢。
　　余掌櫃側身朝裏睡著，他夫人坐在床邊的圓凳上，兩個孩子在旁邊壹張床上躺著。見到左少陽進來，余夫人忙起身福禮：“左公子來了。快請坐。”到旁邊拿了壹根凳子過來。
　　左少陽謝過，看了看空空蕩蕩的留診病房，整整齊齊拍著兩排木床，這是李大壯打的，工藝還真不錯。只是留診的傷兵都歸隊了，百姓也治愈走了。沒有新的病患，留診病房就變得空蕩蕩的，成了余家專用病房了。
　　左少陽瞧了壹眼余掌櫃，低聲問余夫人道：“余老伯睡著了嗎？”
　　“我沒睡！”余掌櫃甕聲甕氣道，卻沒有轉身過來。
　　左少陽道：“老伯傷勢如何？我來復診看看。”
　　余掌櫃這才慢慢轉身過來，壹張臉已經腫得跟豬頭似的，左少陽吃了壹驚，饑荒開始之後，他見過太多的這種浮腫了，低聲道：“老伯應該多吃壹點……”
　　“我知道啊，可是吃什麽？每天就兩頓稀湯，都能當鏡子照，裏面的野菜都能數得清！——對不起，我心情不好，亂發脾氣，沒有針對妳們的意思，妳們從牙縫裏擠出糧食來，救了我們壹家四口，我已經很感激了……”
　　“老伯不必客氣，我先看看妳的腿傷，再想辦法找些糧食。”
　　“唉，城裏哪裏還有什麽糧食，連樹皮都吃光了。算了不說了，死就死好了。”
　　左少陽掀開被子，查看他的傷腿，骨折恢復很不錯，能自由彎曲伸展，只是也浮腫了。另壹條腿已經殘廢，萎縮變形了。
　　旁邊余夫人說，余掌櫃已經能下床拄著拐杖慢慢走動。
　　左少陽道：“骨折恢復得很好。再過兩天就可以拆除外用固定器了。”
　　左少陽從留診病房回到藥鋪，迎面見到壹個胖子從裏面慢慢挪著步子走了出來。
　　近了看，其實不是胖子，而是浮腫了，臉都腫平了，花白的胡子稀稀落落的，壹步壹喘，背上背著壹個籮筐，手裏提著壹個竹籃，用藍布蓋著。這只手被壹個小孩托著攙扶著，卻是父親新收的徒弟智兒。他眼裏都是哀傷。
　　左少陽見這浮腫的胖子很是面熟，不禁多瞧了幾眼。
　　那人也站住了，慢慢擡起腫脹的腦袋望著他，兩人都是壹楞。這浮腫得跟大胖子似的中年男人，卻是合州赫赫有名的倪大夫！
　　倪大夫瞧見左少陽，勉強壹笑，手裏提著籃子不好拱手，便哈腰點點頭：“左公子！”
　　“是倪大夫啊？”左少陽忙拱手道，“妳……，怎麽浮腫成這個樣子？”
　　倪大夫勉強笑了笑，卻沒說什麽。
　　左少陽著急了，他知道，人如果完全沒有糧食，會七到十天內死亡，外在表現壹般是很快瘦弱，然後身體機能衰竭而死。但是，如果是半饑餓狀態，則不會很快死亡，但長期的饑餓，人就會先消瘦，然後浮腫，再消瘦，再浮腫，反復幾次之後，最後常因為心力衰竭而死。
　　饑餓引起的浮腫很好治，只要能持續正常進食，很快便會治愈，但是，這個治療方案，在現在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
　　倪大夫現在這種浮腫，至少已經經歷這種消瘦到浮腫反復幾次了，他每天還要上山采藥來換稀粥，他的體力已經透支窮盡，從目前他虛弱的情況來看，只怕再也經歷不起這樣的折騰。很可能會等不到下壹次消瘦就會死掉。
　　左少陽忙拉住他的手，道：“倪大夫，妳這樣不行，快進來，我給妳看看！”
　　倪大夫知道，自己這浮腫不是湯藥能解決的，苦澀壹笑：“聽說妳兩個多月前上山采藥，壹直沒回來，都挺替妳擔心的，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妳的事情大了，妳這樣只怕活不了幾天的！跟我來！——智兒，攙扶妳爹進屋來！”伸手接過他手裏的籃子，壹手扶著他，智兒在另壹邊費力地攙扶著父親，回到大堂裏，徑直來到廚房。
　　這裏有剛才用山上帶下來的糧食熬成的壹小鍋稀粥，加了人參的。左少陽盛了壹碗，遞給倪大夫：“來，吃吧！”
　　倪大夫驚喜交加望著他：“這個……”
　　“不用說了，妳再不吃東西，真的會餓死的！妳死了，妳老母和癱瘓的弟弟怎麽辦？我可告訴妳，妳的兒子在我們這已經夠麻煩的了，妳可別想等妳死了，讓我們來照顧他們兩個，要照顧妳自己活著照顧！”
　　倪大夫呆了壹下，眼眶慢慢濕熱了，顫抖著伸手過來，接過那碗粥，也不用勺子，直接湊到嘴邊稀裏嘩啦喝著。
　　智兒輕輕扯了扯倪大夫的衣袖：“爹——，我餓……”
　　倪大夫忙將剩下的半碗粥遞過去。卻被左少陽壹把攔住了：“倪大夫，這粥是給妳救命的，要說餓，大家都餓，但是，這粥是給最需要的人。智兒現在還頂得住，妳放心好了，這壹碗粥他不吃，不會餓死，妳不吃，就熬不過去！”
　　智兒也聽懂了，忙把手縮了回來。
　　倪大夫摸了摸兒子的頭：“放心！智兒，有妳師父，妳大師兄在，妳就不會餓死。不管怎樣，要記住妳師父和大師兄的恩情。”
　　智兒點點頭，眼睛卻看著他手裏的那碗粥。
　　倪大夫又喝了兩口稀粥，眼圈紅紅的，嘆了口氣，道：“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學醫了，買田地種地去，有糧食吃，比什麽都強！”
　　“是啊，生存是人的第壹需要！”左少陽微笑道。
　　“不光是為了活著，現在糧價這麽高，如果有好的環境，種田絕對是最賺錢的營生了！”倪大夫道。
　　“是呀，我手裏倒是有不少田，有的還是妳送給我的，就沒人種。”
　　倪大夫道：“妳們左家後面這壹個多月壹直在放藥粥濟民，救活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只要仗打完了，妳們登高壹呼，邀請大家來租佃妳家的田地，我想肯定會有很多得到妳們家恩惠的人來租佃的。也就五十畝嘛，再多十倍，估計也能租出去！”
　　左少陽聽的心頭壹動：“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采藥換粥的時候，沒少聽人說妳們家的好話呢，都說著如果有命活過這場饑荒，壹定要好好報答妳們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