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黯然往事

　　自從珀修斯被疫獸襲擊，他就壹直在重癥病房裏養傷，最初壹段時間恢復得還不錯，壹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自從有壹天淵聞夜訪開始，珀修斯突然性情大變，動不動就責罰醫護人員，拒不接見任何人，暴躁的情緒也讓他的傷口難以愈合，到後面演變成了頑疾，整個人也因為長期感染發炎而萎靡不振，甚至會不定期陷入昏迷。
　　珀修斯無法主政的這段時間，王國事務都由下面的大臣們擔著，政令壹如既往傳達，地方官吏壹如既往執行，民眾壹如既往生活，多古蘭德這臺龐大的國家機器似乎仍在運轉，沒有什麽變化。
　　然而那些身處權力旋渦中心的人都知道，以珀修斯目前的狀態，恐怕不是多久後才能痊愈的問題，舊王病逝、王冕易主……恐怕只在朝夕之間。
　　王城現在就像堆滿了火藥桶，只待壹縷火星出現，就有可能炸出顛覆全境的驚雷。
　　斯汀這段時間也消瘦了很多，壹方面女兒不知所蹤，遲遲未能找到她的下落，另壹方面珀修斯狀態糟糕，他肩上壓著很重的擔子，每天都要周旋在眾大臣之間，可謂心力憔悴。
　　上壹次會面，珀修斯已經把意向說得很清楚了，波頓沒有國王之才，安德烈結黨亂政，這兩個人都已經被排除在外，未來的「多古蘭德二十五世」只能是剩下的那個候選人，索蘭黛爾。
　　而新王加冕想要實現權力的平穩過渡，壹方面要有大臣的擁戴，另壹方面要牢牢捏緊兵權，缺壹不可。
　　很遺憾，索蘭黛爾根基太淺，在文臣中缺乏支持者，各支軍團之中除了那些曾與她在北方並肩作戰的將士，其余人等要麽是忠於波頓，要麽是安德烈的門客，無法為她所用。
　　斯汀能做的只有拉攏那些立場搖擺的文臣或者將領，助索蘭黛爾擴大影響力，除此之外，他還在盡全力處理海爾辛家族的事。
　　海爾辛家族是公開站在索蘭黛爾這邊的，只是奇諾遭到軟禁，深陷風雲關，斯汀正在努力從中協調，希望能把奇諾調回薄暮城，或者送到冷冽谷去，這樣就能把他解放出來。
　　然而，風雲關那邊特洛伊家族咬得很死，很明顯是要把奇諾扣死在自己身邊。
　　而且奇怪的是，奇諾本人對於調動也不積極，大有壹副在風雲關養老的架勢，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內心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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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雨已經在王城侵襲了好幾天，空氣潮得讓人有些發悶。
　　這天深夜，斯汀忙完公務回到下榻處，他看向時鐘，發現已經快淩晨4點了，早上6點還約了人談事情，現在躺下也睡不了多久，他幹脆睡衣也不換，在躺椅上靠下，開始閉目養神。
　　“咚咚咚！”
　　斯汀剛躺沒壹會，沈悶的敲門聲響起，開門壹看，站在外面的是禦前侍衛。
　　為首的禦前侍衛默默說道：“斯汀大人，請與我們走壹趟，陛下召見。”
　　斯汀打量著這些禦前侍衛，他們不知為何全副武裝，佩戴著臨陣打仗才穿的重盔和利劍，從那壹雙雙淩厲的眼眸也可以看出，他們都是禦前侍衛裏最精銳的壹批，足足有17人。
　　“妳們這是？”斯汀不由得有些疑惑。
　　為首的禦前侍衛什麽都沒說，只是冷冰冰做了個“請”的手勢。
　　斯汀也不好多說，登上了停在外面的馬車。
　　前往珀修斯所在的醫館途中，斯汀撩開車簾往外看了幾眼，總覺得有某種目光在暗處註視著他。
　　他起初以為是錯覺，後來發現並不是，除了跟隨馬車壹同前進的禦前侍衛，沿途還分布著許多隱匿在暗處的隱衛，全程都在監視著他。
　　種種異樣的行為，讓斯汀內心產生了不安感。
　　到了醫館，這裏的戒備比以往更加森嚴，光是錯落在周圍值崗的明哨就有百余人，暗中還不知藏著多少高手。
　　斯汀來到重癥病房時，珀修斯處於蘇醒狀態，他靠著枕頭坐在床上，臉色因為長期炎癥反復、大量用藥而呈現出青灰色，嘴唇幹癟萎縮，就像腐朽的枯樹皮。
　　看到曾經的好兄弟變成這樣，斯汀不免黯然神傷，他關切地說：“陛下，有什麽事還是躺下說吧。”
　　珀修斯沒有回應，只是看著窗外的紛飛大雨，眼神有些恍惚：“我昨晚做了壹個夢，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時我們都還很年輕，壹起在學院裏結伴讀書。”
　　“那年蘇拉還是個小姑娘，也是我們的同班同學。我們三個經常偷偷跑出去喝酒，互相抄作業應付老師，壹起在月下暢聊人生。”
　　“妳還記得嗎？妳追到蘇拉的時候，我們三個還約好，以後妳們有了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要認我當義父，我會把妳們的孩子當成親生子女來對待。”
　　說到這裏，珀修斯無奈笑了笑：“後來我當上了國王，出於禮制，沒能讓洛娜喊我壹聲義父。不過我仍把她時如己出，加封她為異姓親王，把能給的都給了她，也算是盡了當年的承諾。”
　　往事歷歷在目，耳邊似乎還回蕩著當年的歡聲笑語，只是現在早已物是人非，妻子已經逝去十五載，女兒近日又不知所蹤，這些回憶留給斯汀的只有黯然神傷。
　　珀修斯收回目光，看向面前這個從小壹起長大的兄弟，深深地說：“斯汀，不管妳心裏承認不認，妳應該能看出來，我恐怕活不長了。”
　　“自從我成為國王以後，妳對我就壹直以‘陛下’相稱，安安分分，從未仗著妳我二人的私交越位半步，我很榮幸有妳這樣的兄弟。”
　　“有些話，有些事，我知道君臣有別，不該啟齒。但我現在也是要死的人了，如果臨死前都不能聽壹聽兄弟的心裏話，要就這麽稀裏糊塗死去，我死後恐怕也不會甘心吧。”
　　生離死別的話題，讓斯汀更加傷感，他暗暗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淚水：“有什麽話……請陛下說出來吧……”
　　珀修斯註視著斯汀的眼睛，瞳孔微微失焦，而他接下來的話就像壹只大手，猛地揪住了斯汀的心臟：“妳，想過給蘇拉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