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攻心之術

　　二號審訊室，帕拉丁正在此接受審訊。
　　帕拉丁本身就是腦子機靈的聰明人，成為行政府邸商隊管事後，又整天混跡於商貿和酒宴間，什麽牛鬼蛇神都見過。
　　如果不是老婆孩子壹同被抓，就現在這種審訊場面，他都不帶皺眉的。
　　在審訊過程中，他也壹如既往的聰明，各種攻心術早就看透了。
　　比如主審剛才問的幾個問題——對奇諾民政官是否敬畏、他什麽時候發生了性格劇變……
　　帕拉丁很清楚，主審早就掌握了這些問題的答案，之所以還要問，就是典型的“虛實並進”。
　　先以實相攻，用知道答案的問題來問妳。
　　如果妳沈默，或者故意回答錯誤的答案，他們便會將其挑明，再在文件上記下警告，給妳壹種“我什麽都知道，別惹我”的形象，讓妳心生慌亂。
　　等妳的心防被攻得差不多了，他們就會不動聲色“由實入虛”，把審訊方向轉移到那些他們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從妳口中套出答案。
　　二號審訊室這位主審，顯然審訊經驗非常豐富，不僅虛實並進，還虛實交錯，虛的問題和實的問題來回穿插，不給妳任何摸清規律的機會，甚至同壹個問題還會在前後不同時機多次詢問，尋找前後口供不壹致的地方。
　　要換作其他沒經驗的嫌疑犯，要不了多久就思緒混亂，兜不住了。
　　但帕拉丁深諳此道，極其圓滑，他早就在心中想好，哪些問題能如實回答，哪些問題打死也不說。
　　比如，奇諾性格劇變那件事，看似機密，但實際想想，知道這件事的人多了去了，稍微對比壹下檔案記錄，或者找希林鎮原居民問壹問，就能發現端倪。
　　所以，這種事是不需要保密的，壹被問到，該招就招，或者可以假裝內心掙紮，做點糾結的表情，跟對方來回扯皮壹番，再招供。
　　而有些事，比如去年宴會爆炸案的真相，那就打死也不能招。
　　這種絕密情報，主審缺少獲悉渠道，多半是沒有坐實的問題，就等妳招供，但凡招了，奇諾立馬完蛋。
　　帕拉丁如此死保奇諾，壹是確實有感恩情緒在裏面，感謝奇諾把他從希林鎮帶出來，飛黃騰達，成為人上人。
　　二是帕拉丁比誰都清楚，不招還有活路，招了死路壹條。
　　壹旦招供，奇諾也因此被扳倒，自己這個心腹能有好下場嗎？古往今來，哪個大人物倒臺，手下心腹能逃過清算？搞不好還要牽連妻女。
　　主審說是說會去遊說，爭取減刑或赦免，但別人說的話，能有幾分真？妳把寶押在外人身上，那不是天下第壹蠢蛋嗎？
　　而如果自己招供，奇諾沒被扳倒，奇跡般挺過這壹劫，那不用多說了，全家等著人間蒸發吧。
　　所以，招供等同於死。
　　不招供，那就是賭，賭奇諾的壹線生機。
　　如果奇諾還是倒了，那就算賭輸了，願賭服輸。
　　如果奇諾沒倒，從這壹劫挺過來，自己全程沒招供，這件事必然被奇諾記在心裏，會在以後某壹天派上大用處，自己的家人也會無比安全。
　　因此，在現在這個處境，帕拉丁其實沒得選，只能賭，決心在己，成事看天，沒什麽好顧慮的。
　　要說帕拉丁最怕什麽，那只有壹件事……
　　……
　　就在帕拉丁和面前這名主審鬥智鬥勇，來回扯皮時，門突然開了。
　　壹名士兵走了進來，俯身在主審耳邊輕聲說了什麽。
　　主審發出短促的輕笑，似有勝券在握之意，他譏諷地說：“說給這位商隊管事聽吧。”
　　士兵看向帕拉丁，面無表情說：“薄暮城「軍事統領」拜薩·休傑爾已經招供，去年「神恩節」薄暮城宴會爆炸案，主謀為行政官奇諾·凡·海爾辛，其真實身份為天外來客，所有證據已經由審判官記錄，並整理上交。”
　　帕拉丁只感覺腦海裏像是炸開萬噸火藥，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整個薄暮城，暗中推測出奇諾秘密的人，只有他和拜薩。
　　只要他們兩個咬死不說，王室就掌握不了實質性的證據——除非奇諾被逼得自己招供，但這種概率恐怕比太陽王復活還要小。
　　帕拉丁是已經下定決心，打死不供，但他怕就怕在這裏……
　　帕拉丁太了解拜薩這位好兄弟了，正直熱血，眼裏難容沙子，還沖動……拜薩曾經私下表露過對奇諾的敵意，後來被他勸了下來。
　　但有沒有真的勸到回心轉意，帕拉丁真的說不準。
　　也許，拜薩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開始學會圓滑，明哲保身。
　　又也許，拜薩只是暫時把敵意藏了起來，只等奇諾哪天失勢，比如像現在這樣，然後便以自己所知曉的情報，給奇諾遞上致命壹擊。
　　難言的無力感湧上心頭，聰明如帕拉丁，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不過，就在帕拉丁陷入絕望時，卻兀然有另壹種念頭升起——會不會是攻心計？！
　　也許拜薩壓根沒招，眼前這兩人為了攻心，故意唱雙簧，假稱拜薩招了？
　　帕拉丁緊咬牙關，腦海中思緒湧動……
　　冷靜……
　　必須冷靜下來……
　　如果是攻心計，這兩人應該會露出破綻——拜薩那邊沒招的話，他們想讓這邊招，等下肯定不會直接離去，而是會假稱給他個機會，再次開啟審訊。
　　帕拉丁眼神陰沈，壹言不發。
　　冷靜……
　　等他們的破綻……
　　然而，情況似乎超出了帕拉丁的意料，主審和士兵開始整理起桌上的材料，根本沒有繼續審訊的意思，好像已經不需要他了：
　　“走吧，忙完了，剩下的交給仲裁團去頭疼。我們找個地方喝壹杯。”
　　“地方妳定。”
　　“行，那就老地方。哎我說，妳那邊是怎麽把人審出來的？我這邊這個嘴巴硬的很。”
　　“這個壹會喝酒說。”
　　“好，喝酒說。”
　　眼看兩人談笑輕松，帕拉丁心中壓力劇增。
　　為了判斷拜薩是不是真的招供了，帕拉丁不得不走壹步險棋。
　　帕拉丁：“二位，我有話要說！”
　　主審瞥了帕拉丁壹眼，冷笑說：“晚了，妳的好兄弟已經提前招供，妳嘴裏的情報沒用了。妳說可不可惜？本來妳早點招供，我就能為妳爭取減刑或特赦，結果呢？妳嘴硬到最後，落得什麽好下場？”
　　士兵幫主審拿好文件，攬著他往外走：“這已經是個死人了，讓他在這裏發爛發臭吧。”
　　帕拉丁霎時間冷汗如漿，這兩人竟完全沒有再次審他的意思，連他嘴裏的情報都不感興趣……
　　難道拜薩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