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七章 最後行動

　　輪回者藏身地，獨立空間。
　　白站在房間的鏡子前，手指輕輕搭在鏡上，仿佛在觸摸倒影中的自己。
　　【0：59：23】
　　任務結束的倒計時只剩下不到壹小時，不管唐泰斯的計劃是什麽，必定已經在收尾——大腦皮層傳來的強烈刺痛感也在反映著這件事。
　　唐泰斯說過，在他的計算中，勝利已經註定。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什麽都不做，壹小時內就會出現任務完成的提示。
　　白這段時間因為毫無情報，什麽都做不了。
　　但其實，有壹條路，從始至終就擺在她面前……
　　只是她自認做不到。
　　這條路就是……
　　斬盡殺絕。
　　這是最幹凈利落的壹條路，也是可以無視智謀沖破任何布局的路。
　　但這條路的成功率幾近為0。
　　這些隊友畢竟是輪回者啊，哪怕加工者被訓練至凡人極限，那也終究是凡人，面對能力千奇百怪的輪回者難免力不從心，她也對隊友們所擁有的能力和器具並不了解。
　　和這些人貿然動手，自己存活的概率低得不可想象。
　　可能這也是“劣等原料”的弊端吧，白和其他加工者不壹樣，她有私心，她不想就這麽死在第壹場任務裏，而是想活下去，然後壹次又壹次來這個世界。
　　哪怕能多來壹次也好啊……
　　每來壹次，就能多見他壹回……
　　但現在，這種“私心”已經毫無必要了。
　　或者說從壹開始就沒有必要。
　　輪回者、拒絕者……從睜開眼睛、獲得第二次生命開始，哪怕她和他仍是壹條心，但也已經是完全對立的存在。
　　入侵任務只有勝或敗，輪回者和拒絕者之間只能有壹個勝者，沒有第三種情況。
　　在唐泰斯的天羅地網下，所有希望、幻想都已經消失殆盡，只剩最後壹條路。
　　身份暴露不暴露，自己是死是活，這條路能不能走到最後……這些都再也不用考慮了。
　　死在救主的路上，哪怕死得毫無意義，也好過眼睜睜地看他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
　　白拿出自己的手機，將其扔進垃圾桶。
　　語言是迷惑敵人用的，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身上的負重能少壹些是壹些，哪怕少1克，也能提高壹絲勝算。
　　白拿起匕首放入懷中，這時，她驀然看見11給她戴上的戒指。
　　但她的視線只停留了壹瞬，便繼續脫掉束身的上衣外套，只留壹件運動背心。
　　鏡面倒影反射著白修長的身軀，皮膚宛若滌凈的雪滴花傲綻，她無聲地閉著眼，再睜開時，瑰紅色眼瞳浮現起令人心畏的寒芒。
　　那麽……就去走最後那條路吧。
　　……
　　獨立空間大廳，除了老高和11不在，籠島和其他資深輪回者都聚集在此，壹邊守著通往新人關押處的過道，壹邊面色凝重地等待最後的結果。
　　壹名新加入不久的輪回者擔憂地問：“任務時間快到了，我們能贏嗎？”
　　籠島緊握手中的槍，沈聲說：“相信11，壹定要相信他，我們在這裏靜候結果就行。”
　　就在眾人等候時，毫無征兆，電器宕機的聲音兀然響起，周圍的光亮全部消失，變得漆黑如夜。
　　“怎麽斷電了？！”壹名輪回者道出了所有人的疑問。
　　獨立空間是立方體的產物，電力足夠維持幾百年，雖然不排除偶然出現的電力故障，但壹般就算遇到斷電，應該也會有備用電源自動開啟。
　　可現在室內無比漆黑，備用電源卻沒有自動啟動，這讓輪回者們覺得十分怪異。
　　籠島憑借自己對室內布局的記憶，小心翼翼走向墻壁，摸到頂燈開關按了按，但沒有任何反應。
　　他凝重地問：“夜視裝備在哪？”
　　同伴的聲音幽幽傳來：“上次任務結束，都拿去統壹保養了，戰術手電也是，都在老高那枚空間戒裏……”
　　“該死……”籠島從空間戒取出無線通訊器，呼喚道，“老高，我們這裏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斷電了，妳那……餵？老高？”
　　無線通訊器沒有傳來老高的回答，只有電磁嘈雜波動的聲音。
　　通訊屏蔽！
　　獨立空間自帶反偵察功能，電磁屏障模塊自然也是標配，但這功能平時是默認關閉的，他們進入傲慢世界後也從來沒開啟過！
　　現在無線電通訊被屏蔽，只意味著壹件事……
　　有人動了屏蔽開關……
　　而且是某個仔細了解過獨立空間內部構造的人……
　　【輪回者被隊友擊斃，全員扣除1個B級獎勵點】
　　毫無征兆，眾人眼前彈出猩紅的提示。
　　壹名輪回者呆呆地問：“老高動手了？”
　　“不可能啊！11的時間應該還沒到，任務也沒結束！”籠島聲音急促，額上開始冒出冷汗。
　　【輪回者被隊友擊斃，全員扣除1個B級獎勵點】
　　又壹道猩紅提示。
　　壹名輪回者頓時慌了神：“餵……什麽情況？！再這麽扣下去，我的裝備都要拿去抵扣懲罰了！”
　　【輪回者被隊友擊斃，全員扣除1個B級獎勵點】
　　第三道提示傳來。
　　籠島滿身冷汗，終於沈不住氣了：“應該是新人那裏出事了！快，壹起去看看！我們人多，任務完成後均分給每個人的獎勵點本來就少！再這麽扣下去，就算贏了也得出大事！”
　　壹名同伴摸著黑過來，手忙腳亂抓住籠島：“夜視儀和戰術手電都在老高那裏，這裏這麽黑，我們什麽都看不見啊！過去有什麽用？”
　　這句話讓籠島冷靜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茫茫黑暗，心裏也確實發虛，便沈聲說：“獨立空間有三處主電源控制器，樓梯口就有壹處，我們去看看能不能從那裏恢復電力。所有人貼在壹起走，千萬別落單！”
　　眾人取出槍械，上膛，聚在壹起緊握彼此的胳膊，組成推進隊形。
　　他們正欲摸黑出發，籠島的聲音突然幽幽響起：“所有人記住……小心白。”
　　……
　　籠島等人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他們對獨立空間的構造很熟悉，知道家具擺在什麽位置，壹路上也沒有磕磕絆絆。
　　但因為獨立空間的特性，外界的光根本透不進來，黑暗實在太過濃郁，世界仿佛將他們拋棄，寒冷的氣息夾雜著孤寂感不斷撲來。
　　“嘶……”就在他們走到樓梯口時，黑暗中傳來了輕微的摩擦聲，似有東西移動。
　　籠島趕緊壓低身體，後面的隊友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俯身隱匿在黑暗中。
　　籠島抓過身後隊友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無聲敲打摩斯電碼，最後組成幾個簡寫字母：clz（很近）
　　身後的隊友鼻子壹皺，抓過籠島的手，用摩斯電碼回敲道：bld（血）
　　經過提醒，籠島很快也聞到了！
　　血！
　　確實有血的腥味！
　　“噠。”隨著主電源打開的聲音，燈光驟然亮起。
　　通往樓梯口的前廳寬闊而空曠，布置著綠植與石雕裝飾，從地磚到天花板都用了從淺至深的藍綠色塗裝，這是11的個人愛好，能讓整體家居顯得非常很溫馨。
　　眼睛適應亮光後，眾人先後看向樓梯口，都不禁僵住……
　　屍體……
　　新人們的屍體錯落倒在地上，劉老根、葉楓、李靜雯都死了，每個人都是壹刀斃命，傷口在咽喉，深可見骨，頸動脈氣管聲帶壹並被割斷。
　　珍妮還活著，但因為全身筋脈被老高的內力廢了，整個人動彈不得。
　　她倚靠在階梯的欄桿旁，癱瘓的腦袋搭在壹側肩膀，臉部因為麻痹做不了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帶著詭笑、譏諷、扭曲的神色看著輪回者們。
　　珍妮另壹側的墻壁上便是主電源開關，旁邊站著壹個人。
　　籠島看著這個人，眼神頓時變得憎怒：“白……”
　　白全身上下潔凈如雪，唯有手中的匕首染血，與嬌艷欲滴的紅唇交映，小臉冷得令人心寒，那雙瑰紅色眼瞳就這麽直勾勾盯著輪回者們，仿佛在看壹具具屍體。
　　“噠。”她關閉開關，周圍浸入死壹般的黑暗。
　　“噠。”開關被打開，燈光再度照亮周圍。
　　這快速變化的壹明壹暗讓眾人如夢初醒，籠島咬緊牙關，陰冷地道出二字：“叛徒……”
　　剛說完，他便露出自嘲的慘笑。
　　叛徒？
　　白從始至終就是奇諾的人，立場從未發生改變，何來叛徒壹說？
　　要怪就怪他們自己沒能將白識破，就像奇諾沒能識破陸羽傾，怨不了任何人。
　　此時的情況，可以說是籠島最不願意看到的。
　　他們這支輪回小隊，或者說任何小隊，都有主力和非主力之分。
　　專精強化好過雨露均沾，這是各支輪回小隊用無數犧牲總結出來的。
　　11這支隊伍甚至會做得更特別壹些，他們每次任務完成後，隊員們都會聽從調度，將所有獎勵點統計出來，交由11統壹分配，優先讓團隊效益最大化。
　　在11當前的隊伍配置中，主力有四位：
　　負責情報獲取、戰略分析、靈能輔助支援的隊長11。
　　負責正面強襲、披堅執銳、擁有強悍內力的武者老高。
　　負責遠程點殺、咒法控場、專修陰陽術的陸羽傾。
　　負責空中偵察、火力支援、大規模敵群肅清的飛行器駕駛員籠島。
　　這四人組成的戰略體系，戰場適應性極強，不管是去什麽位面，也不管遭遇什麽團隊作戰，四人聯手基本都可以遊刃有余，沒有明顯弱點。
　　同時，這四人也是隊伍裏的強化重心，大家獲取來的獎勵點，會優先換東西送給他們。
　　而剩下的那些天賦低下的非主力成員，都會在隊內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手持熱兵器作戰，再配合適量的獎勵點強化身體，其單兵素質和陸軍精銳偵察兵差不多。
　　本來，如果是正面作戰，壹個小小的白，輪回者們根本不放眼裏。
　　加工者又如何？來壹百個壹千個又如何？靈能入侵、內力、陰陽術、空艇導彈這些東西砸過來，挨著就得死。
　　但現在的情況很微妙……
　　11的計劃已經全面收尾，正在精神世界和奇諾互相折磨。
　　老高守著11寸步不能離，壹是完成11的囑托，確保1095年的刑期必須服滿；二是要在刑滿後擊殺11，也同時擊殺奇諾，結束這壹次任務。
　　陸羽傾就不用說了，潛伏任務已經結束，正在薄暮城應對士兵們的圍攻，等待任務完成回到輪回空間。
　　唯壹剩下的主力籠島，卻不是個基因強化者，他的強化重心全在那艘閃耀科技空艇以及相關彈藥、裝備、模塊上。
　　真論個人戰力，籠島頂多也就是個精銳軍人的水準。
　　而在這種狹隘的獨立空間，根本沒有容納空艇飛行的地方，籠島的特殊技能無從施展。
　　這也不知該說是籠島等人倒黴，還是白幸運，任務結束前的這壹個小時，恰好是這支輪回隊伍四大主力全部啞火、整體實力最弱的時候。
　　籠島加剩余7名輪回者都沒有什麽超凡力量，這也就意味著，只要刀刃砍在合適的位置，他們就會即刻斃命。
　　在11原本的規劃中，他死後會由老高接替隊長的位置，恰好又有SSS級資質、且加工技藝強悍的白入隊，她本應是將來最有力的夥伴。
　　但當她顯露真身，成為敵人，那可怕的天賦和加工技藝就成了最致命的東西。
　　“噠。”
　　“噠。”
　　“噠。”
　　……
　　白不停播弄電力開關，室內的燈忽明忽暗，那張絕美又充滿冷意的小臉壹下被黑暗籠罩，壹下又映襯著燈光，仿若晝與夜迅速交替。
　　在利用強光變化影響對方視覺神經的同時，她也記住了每壹個輪回者身上的武器型號。
　　“噠。”最後的斷電聲落定，燈光再也沒有亮起。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輪回者們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11是非常了解加工者的，他以前閑聊時給隊友們介紹過，這些加工者從小經歷的“雕琢”，和普通的軍事訓練不同。
　　“雕琢”是壹種無時不刻瀕臨極限、不斷把人逼至絕境，以此壓榨每壹分潛力的非人道訓練。
　　經過雕琢且達到合格線的加工者，掌握著大量可以剝奪敵人生命的技能。
　　其中有壹項能力名為“追息尋聲”，加工者可以在沒有視覺的情況下，通過辨別敵人的呼吸聲，從而找到對方位置。
　　屏住呼吸？
　　沒關系，屏得住呼吸，還能屏得住心跳嗎？
　　白作為奇諾手下最優秀的加工者，“追息尋聲”這壹招必然早已嫻熟，甚至可能還掌握著更多覓蹤術。
　　現在，獨立空間裏沒有絲毫亮光，籠島等人沒有夜視儀什麽都看不見。
　　白雖然也同樣看不見，但在“追息尋聲”下，視覺早已不是必要的，她能夠聽到每個人的位置。
　　茫茫黑暗，成為了白色死神最忠實的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