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4章 主訴

　　“霍主任，體檢壹下，拍個核磁共振而已，您緊張個什麽勁啊。”值班的小護士生性潑辣，仗著年紀小，對主任說話的時候也是大大咧咧的。

　　霍從軍這個年紀，看到20歲出頭的小姑娘自然是笑呵呵的，只在嘴角掛出壹絲苦色，故意抱怨道：“體檢哪裏需要做核磁共振。要求做核磁共振的，應該是淩然吧。”

　　“淩醫生也是關心妳。”主任猜到了，小姑娘也不用隱瞞。

　　霍從軍哼哼兩聲，道：“妳們年輕人，知道什麽是關心人呀。不到我這個年紀，妳們是沒體驗的……”

　　他正發著感慨，就見面前的小姑娘抿嘴笑了出來，不由皺眉且好奇的問道：“我說的哪部分有笑話的成分？”

　　“妳們年輕人。”

　　“這種稱呼，現在也不能用了？”霍從軍大為驚詫。

　　“這種稱呼是哪種稱呼啊？”

　　“就像是小公主這樣的詞。”

　　“您想哪裏去了。”小姑娘壹個被動撒嬌，接著道：“我笑是因為您說的‘妳們年輕人’，包括了我和淩醫生啊。”

　　霍從軍壹曬：“這都多久了，淩然就算帥，也帥夠了吧。”

　　“不會，還是和以前壹樣帥。”小護士雙手捧心。

　　霍從軍呵呵壹笑，主動躺上了核磁共振的金屬板床。

　　小護士又做壹番檢查，再推門出去。

　　很快，核磁共振的轟隆轟隆的吵雜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說起來，核磁共振是真正的高科技，甚至可以稱之為黑科技。它的原理是用原子核在磁場中發生共振，從而重建成像。

　　聽起來仿佛用壹個強磁場就能解決的問題，實際上卻包含著至少兩個諾貝爾獎。

　　第壹個諾獎出自1944年，它獎勵給30年代的發現：磁場中的原子核會沿磁場方向呈正向或反向有序平行排列，而在施加無線電波之後，原子核的自旋方向發生了翻轉。

　　第二個諾獎出自1952年，用於獎勵1946年的發現：將具有奇數個核子的原子核置於磁場中，再施加以特定頻率的射頻場，就會發生原子核吸收射頻場能量的現象。

　　而在此之後，還需要壹輪輪的基礎科研投入，才能緩慢的建立起核磁共振機的基礎。

　　1974年的羅波·洛赫爾和他的團隊拍出了著名的核磁共振圖“諾丁漢的橙子”，且不提在當年徒手造出壹臺0.15T的核磁共振機需要多少錢，光是十幾個人的團隊，維持十幾年的時間，就是壹筆驚人的項目開銷了。

　　而在病人們能夠在醫院裏做核磁共振之前，還需要更多的專業名詞註入其中。比如傅裏葉變換，比如超導，比如表面線圈和主動屏蔽……

　　可以說，核磁共振是真真正正體現了現代科技的發展的儀器，而且是對現代科學，尤其是基礎科學的極大的應用。

　　如果有人問，投那麽多錢給科學項目，尤其是看起來沒什麽用的基礎科學有什麽？若是以核磁共振舉例的話，那就可以禮貌的回答：實不相瞞，它可以用來救妳媽。

　　當然，大部分人是不相信自己需要被救的。

　　就好像霍從軍，做完了核磁共振出來，依舊不高興的道：“我確實是沒事兒，算了，做壹個檢查，也讓妳們安心。”

　　“沒事兒最好啊。”小護士裝著可愛，趕緊將主任領出來。後面等著看病的病人多著呢，尤其是淩然回來以後，全院的核磁共振機都恨不得壹天幹25個小時。

　　“淩然呢？”霍從軍出門來，清咳兩聲，就問了起來。

　　“淩醫生在辦公室呢。”小護士掩嘴壹笑。

　　霍從軍看到了，不由皺眉：“妳這又是笑什麽？”

　　“我就是覺得，霍主任您這時候特別生活化。”

　　霍從軍嘆口氣，壹邊往辦公室走，壹邊道：“妳們年輕人的話，我真的是聽不懂了。”

　　小護士話出口，也有些忐忑，她其實是想說，此時的霍從軍很像是家人帶過來看病的老頭，出門就找陪護的人。

　　但是，她就算是再傻白甜也知道，調侃霍主任壹定要收斂，用護士長說的話，那就是平時能給妳爹撒的嬌，妳就撒，這個等級以下的就自己掂量了。

　　小護士自我掂量，覺得要將霍主任形容成糟老頭子，那自己多半要被罵成糟肉了。

　　“生活化，就是說您平易近人。”小護士胡謅了壹句，算是遮掩了過去。

　　霍從軍更不會深究。

　　到了辦公區，他的手就背了起來，威嚴之氣自尾巴骨壹路催上來，進到辦公室裏，已經是帶著氣勢了。

　　來來往往的小醫生們噤若寒蟬，走路都踮起了腳尖。

　　霍從軍微微揚頭，放眼看去，就見淩然正面對著著病例和病史。

　　他出去這麽些天，該出院的病人都出院了，留下來的，多是病情出現了變化和反復的。這也是很正常的情況，隨著治療的病人的數量的增多，哪怕是九成的治愈率，也意味著每個月都有幾十上百名的病人未能完全治愈，出現各種並發癥或病情變化的概率就更高了。

　　淩然閱讀的很仔細，他是很習慣從閱讀中獲得信息的。

　　當然，這就需要下面的醫生們撰寫病例和病史的時候，花費更多的心思了。

　　霍從軍望著淩然挺拔的背影，全神貫註的姿態，不由暗暗點頭。如果自家急診科裏，都是淩然這樣的醫生，何愁大急診的夢想不成呢。

　　“霍主任來了？”周醫生原本是來歇個腳，上個廁所，喝點水，吃點東西補充點營養，稍事休息以後再回去大幹特幹的，見到主任霍從軍，卻是滿臉的正義從容。

　　他也是有經驗的，辦公室裏面，誰要是表現的像個老鼠，那誰就是老鼠，誰要是表現的大義凜然，誰就有可能是淩然。

　　“恩。”霍從軍瞅了周醫生壹眼，沒多言，卻對轉身的淩然道：“淩然回來了，怎麽不休息壹天？”

　　“路上休息了。”淩然自然回答，接著問：“您的檢查結果怎麽樣？”

　　“我的身體好著呢。”霍從軍擺擺手，道：“我這個年紀，是該註意身體了，但還沒到需要妳們關心的程度。”

　　“影像片出來了嗎？”淩然根本沒理他的“主訴”。

　　“還沒有呢。”跟隨的小護士笑瞇瞇的回答。

　　“那等出來了……”

　　“出來了直接交給我。”霍從軍轉頭命令了壹聲，再對淩然道：“妳不用操心我，我的身體怎麽樣，我自己清楚的。”

　　淩然不置可否，轉而道：“主任，不如再給我安排幾臺心臟手術？”

　　淩然也許是想用技術說明什麽，但這樣的要求，霍從軍向來是拒絕不了的，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淩然困頓於肝臟手術中——如果淩然準備在肝臟領域裏潛心研究，霍從軍只會支持，但如果他想增加自己的廣度，霍從軍自然也只會支持。

　　“行吧。”霍從軍嘆了口氣，心情卻是莫名的舒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