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沒見過錢

　　“我說主任為什麽天天跟著淩然跑。”當中的主治突然笑了壹聲，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秘密似的。
　　說完，他又向兩邊挑挑下巴。
　　另外兩名主治，此時卻沒有附和他的意思了。
　　“肝內膽管的結石，怎麽弄的這麽幹凈的？”
　　“是呀，大家都是肝切除，沒道理淩然的就切的特別幹凈吧。”
　　兩名主治的問題，都指向同壹個答案。
　　“我剛也在想這個問題。”張安民呵呵的笑了兩聲，然後收起了膽道鏡，開始做關腹操作。
　　三名主治在旁邊等著張安民說話，等了十幾秒，還沒有回答，中間壹人醒悟過來，忙道：“正好，等我洗個手，給妳幫忙。”
　　他說著就出去洗了手，回來讓護士給套了壹件手術服，給張安民當起了壹助。
　　在雲醫這樣的三甲醫院裏，手術耗材的使用是極其浪費的。
　　像是手術服這種十幾塊錢，或者二十幾塊錢的東西，醫生們都是隨用隨丟的。類似的還有穿壹次就要高溫消毒的洗手服，用壹次甚至壹次不用就要重新消毒或丟棄的手術器械——只有拖鞋，是永遠不洗永遠骯臟的。
　　醫生們往來手術室，換用衣服，或者操作器械等等，都是比較隨意的，基本上，只要不帶回家，就沒什麽關系。
　　有了人來幫忙做助手，張安民的關腹操作就快多了。
　　壹個負責解開夾子並遞線，壹個負責分層縫合，只幾分鐘的功夫，就將腹部給縫好了。
　　張安民這時候才施施然的道：“我覺得吧，淩醫生能把肝內的膽管結石清的這麽幹凈，主要是位置選的好。”
　　“位置？”
　　“恩的。位置很重要的。”張安民道：“妳們註意看看，他切肝的位置，既是結石集中的地方，也是取結石很方便的位置。”
　　“這是怎麽選的。”
　　“就像是做幾何題吧。”張安民其實是不知道的，就隨口胡編。當然，他確實是有向這個方向思考的，至於思考的方向是否正確，張安民就無法負責了。
　　其他三人沒有看手術，就只能瞎想，想著想著，就覺得張安民說的很有道理了。
　　“跟做那個輔助線什麽的壹樣了。”
　　“妳還記得初中幾何？”
　　“高中的立體幾何也是要做輔助線的吧。”
　　“這麽說的話，選位置確實是個難點了。我高中的立體幾何是學的最差的，壹般都考不到90分。”
　　“那我最差的是高等數學了，定積分，解析幾何什麽的，都是拉績點的東西。”
　　雖然已經畢業十年了，再說起中學和大學的數學來，幾人依舊是印象深刻。
　　當年都是付出了那麽多的努力學習的東西，雖然具體步驟和公式定理都已經忘光了，可是，回想打下烙印時的痛苦，以及間歇期的甘甜，大家還是很願意隨口聊兩句的。
　　畢竟，能在雲醫站穩腳跟的醫生，在學校的時候，都還是有過風雲歲月的，比起進入醫院以後的泯然眾人，更令人懷念學校了。
　　張安民也不會多說什麽，隨口閑聊兩句，幫著麻醉醫生蘇嘉福收拾收拾，就脫了手術服去趕下壹臺手術了。
　　另三名主治也有自己的手術，就算再心癢，也只能各自散去。
　　張安民緊趕慢趕的，也就只得到了二助。
　　壹助變成了馬硯麟。余媛現在是住院總，而且是開了幾個月葷的住院總，急診科的壹般手術都是交給她來做的，尤其是晚上的夜班手術，第壹序列就是住院總，以至於余媛已經跟不住淩然的手術了。
　　淩然也不在意誰給自己做壹助。有技術好的醫生做壹助，他做手術的速度就會快壹點，做的更精細壹點。沒有好技術的壹助，那就做的慢壹點，自己多註意壹些。
　　要說主治級的壹助和規培醫級的壹助有什麽區別的話，對淩然來說，大概就是提前兩臺手術喝精力藥劑罷了。
　　身為壹名目前擁有精力藥劑718瓶的壕醫，淩然能夠承擔壹助的各種變動。
　　“張安民，妳準備壹下，做膽道鏡。”淩然看到張安民來了，倒是很樂意轉移壹些壓力出來。
　　就淩然來看，做了五六年膽系列手術的張安民，膽道鏡水平應該有初級專精的水平了，對於肝切除這樣的手術來說，算是夠用了。
　　張安民“咦”的壹聲：“我做膽道鏡嗎？可以嗎？”
　　淩然皺皺眉：“妳好像特別喜歡重復提問。”
　　“會嗎？我有重復提問？咦……好像是這樣的。”張安民楞了楞神。
　　“不要重復提問了，盡量。”淩然有點嫌棄張安民的啰嗦，但也就是壹點點嫌棄。
　　張安民小心翼翼的點頭，再小聲道：“如果我來操作膽道鏡的話，殘石率怕是會很高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別說是做壹個2%以下的殘石率膽道鏡了，17%的平均值都是沒把握的。
　　淩然卻是奇怪的看了張安民壹眼：“誰告訴妳說，操作膽道鏡的醫生，決定了殘石率。”
　　“不是嗎？不是應該……”張安民果斷閉嘴，免得再問出兩遍來。
　　“決定殘石率的原因很多，妳可以過後找論文讀壹下，膽道鏡不是關鍵因素。”淩然懶得解釋，想了想，又決定滿足壹下張安民的求知欲，遂道：“妳有不懂的，可以先問余媛。”
　　“哦。是。”張安民滿腦子漿糊，敢情剛才包括自己在內的4個主治，都是瞎想的？
　　淩然點點頭，繼續做手術，做著做著，忽然道：“徒手操作也可以影響殘石率。”
　　說著話，他就用手，從割開的肝裏，摳出了壹顆結石……
　　摳出了壹顆結石……
　　摳……
　　張安民眼睛圓瞪，突然覺得自己所崇拜的高大上的肝切除，變的下裏巴人了。
　　張安民再轉頭看馬硯麟，就見後者壹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餵，妳經常見淩醫生這樣取肝內膽管結石的？”張安民小聲的問馬硯麟。
　　馬硯麟伸著脖子看，反問：“難道不是這樣取的嗎？”
　　張安民給問住了，開動腦筋想了壹會，道：“我有看文獻裏，說用徒手取肝內膽管結石的，我就是不知道，原來是摳的……”
　　馬硯麟平平淡淡的“哦”了壹聲。他就見過壹種肝內膽管結石的肝切除，又能如何評價呢？
　　張安民只覺得壹股荒謬感升騰，望著馬硯麟，心道：規培醫都可以學摳肝子了，這是什麽世道？等等，摳肝子的先進性在哪裏？
　　窗外。
　　西風起。
　　大鵝香滿園隨風起舞，像是舞劍的項莊似的，徐徐靠近壹名臀大肌很發達的青年女性。
　　“小心。”男生壹把拉起了女生，指了指身後的大鵝，露出壹個幹凈的笑容。
　　女生羞紅了臉，像是卷曲的吊蘭似的。
　　剛從健身房裏出來的呂文斌，望著噴水池旁的柔情似水，忽然湧起壹陣的煩躁，不由快走了幾步，直到進入手術室，才覺得渾身輕松下來。
　　“呂醫生，妳做壹助？”張安民才做到第三臺手術，尚在有意謙讓。
　　“那行，這臺我做壹助。”呂文斌就沒什麽要謙讓的意思了，當仁不讓的站上了壹助的位置。
　　張安民有些遺憾的站到了淩然的對面，拉著勾，跟完了今天的第三場手術。
　　“好了，抓緊手術壹下，再做兩臺手術，咱們休息。”淩然說著轉頭問張安民，道：“妳的膽囊手術是什麽時間？”
　　“後天……後天才是手術日。”張安民莫名的有些慌了，壹天五臺手術，站都要站十幾個小時的。
　　淩然點點頭，道：“後天把具體的時間發郵件給我吧，咱們休息……30分鐘，等下壹臺手術準備好。”
　　淩然說完就走了，呂文斌抓緊時間關腹，張安民跟著幫忙，倒也節省時間。
　　壹波做完，再回到休息室，30多歲的張安民，已經感覺到渾身的疲憊了。
　　他從自己的儲物櫃裏取了煙，再招呼壹聲：“呂醫生，抽煙嗎？”
　　呂文斌猶豫了壹下，道：“那壹起，稍等。”
　　呂文斌也到儲物櫃取了煙，和張安民壹起出了休息室，邊走邊道：“我平時不太抽煙，偶爾玩著抽。”
　　“不抽煙更好。我是沒辦法了，讀書的時候就抽煙。”說話間，到了天臺，張安民就讓了根自己的煙給呂文斌。
　　呂文斌不客氣的拿到了手裏，掃了眼，見是10塊錢壹包的紅雙喜，不由壹楞：“張醫生，妳這個主治省的很啊。算了，試試我的。”
　　“我算什麽主治，我升主治的前壹年醫療改革，根本沒見過錢。”張安民說著接過呂文斌的煙，就見煙身上，“中華”兩個字反著光。
　　張安民的嘴唇不由哆嗦了壹下：“大中華？這麽腐敗？”
　　“這有什麽腐敗的，您出壹次飛刀的錢，就能買幾條了。”呂文斌笑著捧張安民。
　　張安民苦笑：“我出什麽飛刀啊……”
　　說著，張安民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擡眼看向呂文斌，問：“妳經常跟著淩醫生出飛刀？有錢拿？”
　　“有。”呂文斌幹脆的回答。
　　“能分多少？”張安民忍不住，他是真的想知道。
　　呂文斌咂咂嘴：“少的200，多的500吧，最多壹次1000。”
　　“那也不少了，淩醫生壹周能出三次飛刀吧，妳怎麽都能分個千兒八百塊了。”張安民算著賬，內心稍微有點平衡了，這也就是個煙錢了。
　　呂文斌剛點起煙，過嘴就想吐出去，被張安民的話給逗笑了，不由咳咳的咳了起來。
　　“壹臺哦，按次算錢都是老黃歷了，現在誰敢給淩醫生開這樣的價。”呂文斌笑著搖頭。
　　“壹臺？那淩醫生出去壹次做幾臺手術？”
　　“妳覺得呢？”呂文斌擡起臂圍38厘米的胳膊，笑著吸了壹口煙，迅速的吐了出來，看起來像是個常年健身的單身大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