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0章 殺人盈野復盈城

　　這個季節的黃土高原，白天晴朗的話，還很暖和；但到裏晚上，卻已是寒氣逼人，凜冽的夜風吹過高原，發出壹種淩厲的尖嘯聲，清霜凝白草，幾欲濕弓刀。
　　光著上身打馬飛逃了二三十裏的固始汗，感覺身上的肉就象被小刀壹片片地割掉壹樣，那種刺痛讓他渾身肌肉陣陣痙攣。
　　“天殺秦牧，我拜魯圖琥不報此仇，誓不為人！”固始汗仰天大喊，用陣陣的咆哮聲來緩解身上的刺痛。
　　“活捉拜魯圖琥！”
　　“賞千金，封侯爵！”
　　“活捉拜魯圖琥！”
　　……
　　身後傳來秦軍浪潮般的吶喊，那吶喊聲中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和喜悅，還夾雜著肆意的奚落和嘲諷。
　　這些吶喊如同陰魂不散，不但從未消失過，反而越來越近，時刻提醒著固始汗：小樣，先別發狠了，快逃吧！
　　凍得跟死豬似的固始汗，拼命逃跑起來，簡直讓人嘆為觀止，若換了別人，光著上身，濕得褲子，在這樣的寒夜裏打馬狂奔這麽久，早凍趴下了。
　　他卻還跑得那麽起勁，簡直是奇跡。
　　“大汗，妳先走，我來擋住追兵！”蘇德眼看追兵又快追上來了，急聲大吼著。
　　“太好了，蘇德，只要擋住追兵，回去本大汗壹定重重有賞！”真是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啊。
　　固始汗感動得眼睛嘩啦啦的，連鼻涕都下來了……其實，這與感動無關，這是凍的。
　　固始汗身邊還有六七百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親衛，火把照耀下，雖然個個驚魂不定，但還是拿起了武器，隨著蘇德留在壹個隘口阻敵。
　　固始汗帶著兩百人絕塵而去，蘇德決絕地大喊道：“願長生天保佑大汗，快，砍斷大樹，擋住道路，快！”
　　幾百和碩特士兵立即跳下戰馬，奮力揮刀砍路邊的大樹，砍得刀口都翻了，那樣子看上去惶急忙亂，壹邊砍還要壹邊回頭張望。
　　秦牧與紅娘子此時已經追上韓剛，兩千兵馬如長龍，舉火飛馳於山間，他們落後固始汗不過兩三裏，很快就殺到。
　　秦牧壹看幾百敵人正在前面的隘口砍樹，這還得了？
　　這黃土高源，植被這麽脆弱，朕正打算戰後下旨禁止伐木，讓當地官府多種樹呢，妳們倒好，死到臨頭，還搞破壞，就不怕天打雷劈！
　　“殺！”秦牧揮劍大喊。
　　秦軍轟隆地沖去，隘口處的蘇德大驚失色，砍樹已經來不及了，他望了望兩側的山坡，急中生智，對手下的士兵厲聲大喊道：“快，把所有震天雷，火蒺藜堆上去，把山巖炸塌下來，快點！”
　　十幾個和碩特士兵依令收集好雷天雷，至於火蒺藜，那東西太重，壹路逃命有也早扔掉了，收集起十幾個震天雷後，由兩個士兵手腳並用，爬上兩則山巖……
　　轟！
　　壹聲巨響，驚天動地，還離得三四百步遠的秦軍戰馬壹陣驚嘶，但見隨著壹團火光在山巖上騰起，幾塊鬥大的巨石轟轟地滾落下來，擋在路上。
　　秦牧遠遠看了，不禁大怒：“火箭溜，給朕狠狠地轟！”
　　李式親自帶著五個秦軍沖出，五架火箭溜的引信哧哧地冒著火光，那邊的和碩特士兵壹看又是這種恐怖的武器，紛紛驚叫，打馬飛逃，驚亂之間，不少人馬失前蹄，轟隆撞倒，立即便被後面的蹄踐踏而過。
　　啾！啾啾……
　　五道尾焰如流星劃空而去，狠狠地轟在隘口處，火光爆起，山野回響，未及逃離的敵軍被轟飛上半空，肢體散成滿天碎片。
　　就連當在隘口的巨石，也被轟碎，石塊飛射，如彈片壹般射穿敵人的身體，壹匹匹戰馬悲鳴倒地，景象慘烈。
　　有這輕便的大殺器在，所有的阻擊都顯得如此脆弱，除非敵軍能弄出幾門大炮來，但這是不可能的。
　　秦軍迅速沖上去，合力推開隘口的碎石，大軍隨即飛馳而過，繼續向前狂追。
　　蘇德帶著兩三百潰兵使出了吃奶的勁打馬飛逃，但還是秦軍追上來，從背後不斷砍殺，就連秦牧也仗著馬快，不時沖上去，揮劍砍刀壹番，黃金鎧甲上血漬斑斑。
　　牛萬山和紅娘子擔心他有失，緊跟身邊，秦牧好久沒有如此暢快淋漓地砍殺了，每砍翻壹名敵人，都不禁仰天長嘯，壹吐胸中快意。
　　蘇德他們被緊咬砍殺，嚇得面無人色，不斷有戰馬累倒，或是馬失前蹄，轟隆地翻滾倒地，眼看逃不掉，很多人幹脆棄馬，手腳並用爬上兩面的高坡上，隱入茫茫夜色之中。
　　對這樣的人，秦牧他們根本不去理會，擒賊先擒王，拜魯圖琥才是最重要的目標。
　　兩千輕騎頂風冒霜，飛掠於黃土高原上，夜色蒼茫，火把如龍，蹄聲震落滿天星，寒風吹不透滿身的熱血。
　　快，再快點，別讓拜魯圖琥跑了！
　　由於蘇德他們壹沖即潰，拜魯圖琥根本沒逃出多遠，但他好歹換上了壹身幹爽的衣裳，否則就算秦軍不追不，估計他也被凍成冰塊了。
　　他壹邊跑，壹邊抹著橫流的鼻涕，跨下的戰馬累得四蹄發軟，速度越來越慢，而後面的追兵又逐漸追近，那陣陣吶喊聲驚得他心肝兒直打顫。
　　“大汗，前面有個村莊，大汗去進去躲壹躲，找身平民衣衫換上，我們來把追兵引開。”
　　“好，好好。”
　　固始汗到底是五十大幾的人了，加上凍了大半夜，幾乎凍掉了半條命，幾個親兵護著他進村，其余近兩百人馬繼續向前狂奔，企圖引開追兵。
　　夜月漸沈，東方漸亮，固始汗幾人剛摸進路邊的小村，後面就傳來隆隆的馬蹄聲，秦軍打著火把，呼嘯而過，向前面兩百逃兵疾追而去。
　　固始汗幾人勒住馬嘴，生怕戰馬發出聲音，村裏的狗吠個不停，卻不見壹個人，或許都嚇得藏到床底下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沈，好不容易在壹家屋檐下找到了幾件衣服，固始汗趕緊換上，穿上後感覺有點窄，仔細壹看，竟是女人的衣裳，甭管了，先穿著吧。
　　得了衣服之後，幾人不敢再在村裏停留，小心翼翼地牽馬向村後摸去，堂堂的固始汗，此刻就象個驚慌的小賊，偏偏還是第壹次幹這活計的笨賊。
　　此時有壹隊秦軍打著火把沖入村來查看，隆隆的馬蹄聲震得村裏的茅草屋直晃，固始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慌不擇路向村後躲。
　　突然，他感覺腳下壹滑，身子出溜壹下歪倒，口中忍不住發出壹聲驚呼“哎呀！”這聲驚呼戛然而止，接著是“撲嗵！”壹聲，固始汗感覺掉進了壹個水池中，壹股臭氣嗅人欲嘔，水中還漂著壹砣壹砣的東西，直往他嘴裏灌……
　　“大汗……”
　　泡在臭水坑裏的固始汗，確實又是壹陣大寒。
　　這動靜壹傳出，那自然是不得了，進入小村的秦軍舉火縱馬，飛馳而來。
　　在親兵手忙腳亂的打撈下，終於撈到了固始汗，可這個時候，秦軍也到了。
　　“媽呀！”撈住固始汗的親兵見秦軍舉火沖過來，驚叫壹聲扔下固始汗就跑，火光照耀下，但見固始汗再次沈進壹個臭烘烘茅坑，真個是……大汗，狂汗！
　　天亮了，秦牧帶著兩千秦軍猛追了壹夜，俘獲敵軍數以萬計，大捷！這絕對是壹場讓人欣喜的大捷！
　　六千對兩萬，大敗敵軍，生擒敵酋，三軍壹片歡騰。
　　紅紅的朝陽升起，秦牧縱馬沖上壹個高坡，壹身黃金甲，壹面金龍旗，在朝陽下反射著金燦燦的光芒，牛萬山、喻上猷、韓剛等人，個個神色欣然，紛紛拜倒：“吾皇萬歲！”
　　回看來路，散落著滿地盔甲，以及敵人的屍體，無主的戰馬還在朝陽下悲鳴，壹片狼藉。
　　秦牧駐馬高坡，望著滿地的屍體，看著被押上來的固始汗，壹時豪氣幹雲，跨下的戰馬嘶嘶人立而起，秦牧鏘的壹聲拔巨闕劍，迎著漫天朝陽仰首長嘯：
　　殺人盈野復盈城。
　　流星作馬月作燈。
　　夜逐單於八萬裏。
　　踏平祁山第壹峰。
　　這樣氣勢磅礴的詩，用來慶祝大捷，聽得人熱血再度沸騰，韓剛等人不禁再次叩拜，齊聲高喊：
　　“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黃土高原上，天風浩蕩，朝陽紅透，三軍歡騰，同聲大喊，聲浪濤天，蕩氣回腸：
　　殺人盈野復盈城。
　　流星作馬月作燈。
　　夜逐單於八萬裏。
　　踏平祁山第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