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5章 從善如流

　　春日的黃昏，飛絮蒙蒙，紅霞染透了院墻外的天空，巡撫後衙裏桃花剛落，杏花又開，壹派春光如許。
　　秦牧與手下官員爭論壹天所產生的煩擾，因為李香君的到來盡皆消散，沐浴過後的他壹襲寬袖儒衫盤坐在水榭的欄桿下，亭榭外頭，後園寂靜，壹池春水融融，晚風吹來，漣漪輕動。
　　自從過年時在贛州閉門謝客歇息了三天，轉眼兩個月過去了，他壹直奔波忙碌，直到這個三月的黃昏，才算暫時拋開所有事情，好好的安賞壹下春景。
　　李香君冰肌如玉，羞紅未退，剛剛被秦牧拉去洗了個鴛鴦浴，秦牧承諾過要給她舉辦壹個正式的儀式，因此還沒有要她的身子。但同浴之時，妳儂我儂，壹些親密的舉動總是有的，李香君雖出身青樓，但至今仍是處子，難免還有些許羞澀。
　　為秦牧奉上香茗時，她微垂著螓首，眸光還有意躲避著秦牧，壹片杏花隨晚風飄落，輕柔地碰著她的雲鬢，然後旋轉著落在她如霜似雪的皓腕上，這情景清新雋永，如詩如畫。
　　“香兒，來，快坐下，這次讓妳壹個人來回奔波，辛苦了。”秦牧輕呷壹口香茗，隨手放下，然後拍拍自己面前的蒲團。
　　從贛南到金陵，再從金陵到長沙，對於李香君這樣壹個嬌弱的人兒來說，確實很累人。但有秦牧這句話，頓時讓李香君覺得所受的勞苦都是值得的。
　　她偎到秦牧膝前俏然答道：“老爺別這麽說，奴奴壹直覺得自己很沒用，這次能幫老爺做點事，奴奴心裏真的很高興。”
　　“哈，誰說妳沒用，妳可是本老爺高歌向前的動力源泉。”
　　“不信，老爺就會哄奴奴。”李香君雙手交叉蓋在他的膝上，然後將下顎枕上去，壹雙水蒙蒙的眸子看著他說道，“老爺，董姐姐怎麽會在這裏……”
　　李香君和董小宛都出身秦淮，自然是認識的。秦牧見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不禁哈哈壹笑道：“這還用問，當然是本大王搶來的。”
　　“老爺……”李香君搖著他的膝蓋，直翻白眼兒。
　　“愛信不信，本老爺是惡人，就喜歡搶別人的女人。”秦牧伸手將她摟起，李香君十分輕盈，有若香扇墜兒。
　　佳人婉轉膝上，如同壹株潔白的百合純凈而飄逸，淡淡的幽香飄散在晚風中，直沁人心脾。
　　見他有意胡扯，似是不想談不這事，李香君眸光壹眨，咬了咬香唇說道：“老爺，這次奴奴回金陵，遇到卞姐姐了，銀行的事，還多虧卞姐姐幫忙呢。”
　　“哦，那可得好好謝謝她，對了，她現在怎麽樣？”
　　“金陵如今也是人心惶惶的，奴奴本來是邀卞姐姐同來長沙的，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卞姐姐說，怕給老爺添擾，便不肯同來。”李香君壹直盯著秦牧，生怕錯過他臉上每壹個細小的變化。
　　“呵呵……”秦牧摟住她那弱裊裊的楊柳纖腰，將這惹人憐愛的人兒擁入懷中，然後在她耳垂上輕吻了壹下。
　　“老爺妳笑什麽？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卞姐姐真是個苦命人。”
　　“哈哈哈……香兒是在說吳偉業嗎？”
　　“老爺！”李香君不依了，輕捶了他壹下，“不許妳拿卞姐姐的傷心事來取笑。”
　　“好好好，香兒快取紙筆來。”
　　“老爺要寫什麽？”
　　“寫信。”
　　“哦。”
　　李香君忽然想明白些什麽，臉色壹喜，連忙去書房取來筆墨紙硯。
　　亭外柳絮蒙蒙，杏花搖曳，都倒影在春池碧水上，幾只麻雀在高高的院墻上跳躍鳴叫，除此之外整個後院了無聲息。等李香君磨好墨，秦牧沾飽墨想了想，隨即在紅箋上寫下壹首《蝶戀花》：
　　簌簌無風花自墮。
　　寂寞園林，柳老櫻桃過。
　　落日有情還照坐。
　　山青壹點橫雲破。
　　路盡河回人轉舵。
　　系纜漁村，月暗孤燈火。
　　憑仗飛魂招楚些，我思君處君思我。
　　……
　　第二天三司廳內，討論到總監察部另設軍事檢察院、軍事法院的問題時，大家又開始激烈爭辨起來。
　　文武之間的意見再次絕然相反，互不相讓，武將支持，文官反對。
　　壹但設立軍事檢察院，軍事法庭，軍隊就更加封閉，成為壹個文官再難插手的團體，軍方出現問題時就能內部處理，文官甚至難以弄清楚事情始末。這無疑大大增加了武將對抗文官的法碼。
　　換句話也就是說，老子犯了事，妳們文官管不著。
　　而更讓文官擔心的是，壹但涉及到壹些重大的問題，比如出現影響軍方整體聲譽的事情時，軍事檢察完和軍事法庭會故意掩蓋事實真象，以免給文官體系攻擊軍方的口實。
　　這些都是文官體系難以容忍的。甚至連已經被秦牧點名任命為總監察部主官的邵華也站到了文官壹方，激烈反對設立軍事檢察院和軍事法庭這兩個部門。
　　諸葛敏面紅耳赤地說道：“大人，您自己經常說但凡缺少監督，便會滋生腐化墮落，設立軍事檢察院和軍事法庭，這無疑便是讓軍方脫離各方有效的監督，此事萬萬不可。”
　　蘇謹立即反駁道：“設立軍事法庭，有利於對壹些特定罪刑迅速判定，比如臨陣脫逃，拒絕執行命令、叛變投敵等等，這些罪刑在戰時若不能迅速判定，極有可能導致戰爭的失敗。若是走民法程序，根本難以達到迅速審判的效果。”
　　“荒謬，這些罪刑完全可以用現有軍法來處置，何須額外設立軍事檢察院和軍事法庭？大人，歷朝歷代，軍中皆設監軍壹職，這些問題完全可以由監軍來處理。”
　　在大明，監軍往往是由都察院的禦使或太監來出任，他們監軍防的主要是將領叛逆，實際履行著軍事檢察院的職責。
　　而監軍的存在使將領受到極大的牽制，而這些禦使或太監大多不通軍事，有他們在軍中瞎胡鬧，外行指揮內行，常常因此導致戰爭的失敗，這樣的例子非常多，不勝枚舉。
　　秦牧也正是考慮到這些，才把負責軍隊日常監督的僉事（政委）置於軍隊體系的總監察部之下。僉事不但出身軍方，而且要有較高的軍政素養，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外行牽制內行的情況發生。
　　而擬立軍事檢察院和軍事法庭的真實意圖，也是要減少將來象明廷壹樣由禦使和太監這些軍事外行來監軍的情況發生。為了提高軍隊的戰鬥力，秦牧可謂是用心良苦。
　　文官以前朝成例來激烈反對，而且提出的觀點也不無道理，現在的體制與後世不同，現在是家天下的體制，那把龍椅太誘人，而且容易通過暴力得到，因此對於武將的防備也嚴厲得多。
　　大多數皇帝並不是不知道派個外行當監軍有可能影響戰爭的勝負，而是為了保證屁股下的椅子不被人搶去，不得不這樣做。
　　聽了文官的話，秦牧也意識到，讓武將徹底脫離文官體系的監督，在這個時代不現實，雖然這樣可以很大程度上提高軍隊的戰鬥力。
　　然而軍隊的戰鬥力起來了，自己的性命也極有可能因此不保。而且遠遠不止自己性命不保這麽簡單，要知道無論在古代還是後世，武將權力過大，武將專權都不是什麽好事。
　　趙匡胤曾說過，壹百個文官全變成貪官汙吏，也趕不上壹個武將可能帶來的禍害劇烈。這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總之，經過文官激烈反對及提醒之後，總算是把秦牧從二十壹世紀拉回到明末了。這就是為什麽他要讓大家逐壹討論各個部門職權的原因所在。
　　二十壹世紀行之有效的體制，放到這個時代並不壹定好用，因為現在是君主制社會，把後世的東西生搬硬套過來，極有可能會害人害己的。
　　秦牧暗籲了壹口氣，同意廢除了軍事檢察院和軍事法庭這些個部門。
　　他壹松口，廳內的文官也都大松了壹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