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章 秘密

　　面對著鬼厲，鬼先生雖然依舊沒有從那具棺材中現身出來，但明顯的他慎重了許多，半空中那點幽冥鬼火無聲燃燒，漸漸明亮變大，映得周圍的人臉都變做了綠色。
　　鬼厲凝視著那點幽綠光團，面無表情，忽地踏上壹步。幾乎就在鬼厲身形動的那壹刻，幽冥鬼火似受到什麽刺激壹般，突然光芒大盛，但這壹次卻並沒有再分作五份變化做那五星模樣的法陣，而是壹團幽綠霍然升高，帶起壹陣狂風，吹得這間陰宅之中灰塵落落而下。周壹仙等三人在後面猝不及防，紛紛揉眼。
　　就在這越來越是緊張的時刻，半空中鬼氣森森，眼看似就要發動某個神秘詭異的術法。鬼厲面對這個壹向神秘的鬼先生也不敢大意，全神戒備，忽然間他雙眉壹揚，整個身子霍然拔起飛上半空，幾乎就在同時，這間陰宅地底深處竟然傳出轟然巨響，整間屋子突然劇烈搖晃，如地動山搖的感覺壹般。
　　壹只巨大而呈現慘白色的白骨巨臂，突破地面石板轟然而出，重重砸在鬼厲原先站立的地方，原本鋪在地面的青磚石板片刻間被打的粉碎，碎屑橫飛。整個房間此刻瞬間都籠罩在壹片鬼嚎聲中，鬼厲飛身半空之中，那只白骨巨臂似乎受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催持，向上沖起，直向鬼厲撲去。
　　鬼厲眉頭緊皺，但並無慌亂神色，眼中倒映著沖來的那個白骨巨臂白色的影子，眼看就要砸在自己身上的時刻，他身子在半空中壹晃，向右飄出，在間不容發之間躲了過去，白骨巨臂重重砸下，落到地上，登時又是壹陣沙飛石走。
　　此刻房屋中鬼氣森森，狂風凜冽，周壹仙等三人皆緊緊背靠墻壁，有心要離開此地，卻又不敢隨便動彈，否則說不定就在這壹片混亂之中被白骨誤傷。不過還好，似乎鬼先生的註意力都放在了鬼厲身上，他們三人躲在那塊供桌旁邊的角落裏，白骨並沒有過來傷害他們。只是三人在沙石紛亂之中，看著陰宅屋子中，原先並不如何寬敞的地方，此刻突然多了壹只巨大白骨手臂，追逐著鬼厲身影，似乎已經顯得有些擁擠了。
　　但是似乎這樣還不夠，就在周壹仙心裏嘀咕的時刻，地底深處又有壹聲沈悶呼喊，那聲音中隱隱帶著幾分煩亂與兇悍，如被禁錮長久的兇魂終於有了透氣的機會而壹吐心中悶氣。
　　陰宅大震，土翻石裂，白骨閃動之際，赫然又是壹只同樣巨大的白骨巨臂從地底伸出，狠狠向鬼厲撞去。鬼厲在兩只白骨手臂間身影擺動閃躲，壹雙眼睛緊緊凝視，但到目前為止，他都未還手。
　　屋子之中，片刻間顯得更加擁擠不堪了。
　　白骨森森，淩空亂舞，詭異莫測而令人驚怖的景象就在這陰宅之中悄悄上演，盡管鬼先生和鬼厲二人鬥法激烈，但他們二人似乎都有默契，法力施展的範圍都局限在這間陰宅之中，鬼先生鬼道異術並未溢於屋外，而鬼厲也壹直都是在屋中騰挪。
　　陰宅上空，那點幽冥鬼火冷冷燃燒，綠光幽幽照下，白骨飛舞中，鬼厲的身影似乎也漸漸帶著幾分怪異的陰森之氣，但不管怎樣，直到目前為止，鬼先生仍然拿鬼厲沒有辦法。棺材之中，鬼先生的聲音冷冷哼了壹聲。
　　突然，半空中幽冥鬼火陡然大亮，兩只巨大而飛舞追逐的白骨巨臂猛然壹頓，隨後似有壹聲悲鳴，“卡卡卡卡”刺耳聲音響起，兩只白骨巨臂竟然是從上到下出現了無數龜裂，片刻間化作無數小片，邊緣鋒利之極，如漫天骨雨，又似噬人蜂群，鋪天蓋地向鬼厲撲來。
　　周壹仙等三人面目失色，小環更是驚喊出聲，小小陰宅之中，兩只巨臂已然是躲避困難之極，此番化作漫天碎小骨雨，密密麻麻，如何能夠躲的過去。
　　鬼厲面冷如霜，盯著這漫天骨片，眼看骨片就要沖到跟前，他忽然從半空高速落下，直撲地面，身形之快，幾如閃電壹般。半空中那無數骨片生生壹窒，如有靈性壹般，在空中發出尖銳之聲，生生停住去勢，在半空中折了個彎，臨空追下。
　　鬼厲轉眼就落到地面，但不等他身子落穩，鬼厲伸手在地面壹拍，整個身子竟然是貼地飛了出去，而那個方向，正是鬼先生所在的那具棺材。
　　半空中那團冥火壹震，閃電般砸了下來，而背後無數骨片更是呼嘯如風地追逐而上，狂風吹動，整間屋子都在抖動不已，鬼厲衣衫在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但就在這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的時刻，他突然將手中的法寶噬魂黑棒丟了出去，那力道之大，更有詭異法力催持其中，黑棒頂端的噬血珠暗紅流轉，點點絲絲血絲都壹壹亮了起來，正是妖力鼎盛的景象。
　　只是，噬魂飛去的方向，竟然是周壹仙等三人所在的那個角落，周壹仙、小環與野狗道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只看見壹道黑光突然沖到面前，還未近身周圍已然壹片怪異之極的冰涼氣息，隱隱更有股莫名妖力如惡魔壹般臨空牽動體內精血，似要迸體而出的感覺。
　　轉眼間，噬魂飛至跟前，咄的壹聲，生生插進了周壹仙腦袋旁邊的墻壁上，幾乎完全陷了進去。
　　周壹仙大驚失色，連喝罵鬼厲都忘了，瞬間只覺得壹股冰涼從頭傳到了腳下，就在耳朵旁邊的那根黑棍似乎有無形手臂壹般，要把自己牽扯過去。他心中驚懼，勉力將身子移開，這才大口喘氣。
　　而這個時候，原來漫天飛舞的骨片和那團幽冥鬼火正如山崩海嘯之勢，卻突然間硬生生停頓下來，凝在半空之中，片刻之後，那墻壁裏赫然竟發出壹聲微帶痛楚的輕哼，壹個人形土塊忽地從墻壁上完完整整飛了出來，向鬼厲撲去，而原來的無數骨片卻如失卻靈力壹般，紛紛落到了地上，只有那團幽冥鬼火，反而似更亮了幾分，重新飛到那土塊上方。
　　鬼厲壹聲輕嘯，右手壹招，噬魂黑棒飛了回來，從背後刺入土塊，瞬間土崩瓦解，壹道黑色人影卻閃身而出，輕飄飄如鬼魅壹般，飄落於屋子深處的那具神秘棺材之上，看去正是鬼先生的身影。
　　噬魂慢慢落下，回到鬼厲手中，鬼厲註目鬼先生，並沒有動手，而鬼先生也緩緩轉身，看著鬼厲，忽然道：“妳怎麽看出我隱身之處的？”
　　鬼厲默然，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看著他，鬼先生黑紗輕動，點了點頭，道：“好，妳我將來未必便是朋友，妳不肯說也是當然，只是今日還未完，我倒要看看妳這個傳聞中身兼三大派閥真法的人物，到底道行如何？”
　　鬼厲瞳孔微微收縮，剛才雖然他出其不意用噬魂攻入鬼先生暗中隱身之處，算是占了上風，但他面上神色卻絲毫也未輕松。他以有意算無意，噬魂刺入土塊，但鬼先生竟當真如鬼魅壹般，空空蕩蕩，完全看不出噬血珠妖力對他的影響，此人神秘莫測，實在是鬼厲生平僅見。
　　眼看著二人對峙，似乎又將有壹番激烈鬥法，周壹仙驚魂稍定，連忙壹拉小環和野狗道人，兩人驚醒，知道此地有這麽兩個道法詭異之極的人互相比鬥，實在是危險之極，當下忙不叠從已經殘破不堪的墻壁上找了個破洞鉆了出去，臨走之前，小環似又記起什麽，順便手壹伸，將周行雲的靈位也拿了過去。
　　他們三人相繼離開屋子，鬼厲和鬼先生自然都是清清楚楚，但鬼厲沒有反應，鬼先生大敵當前，似乎此刻也顧不上他們。就在他們堪堪離開之後，陰宅之中突然又是風聲大作，沙飛石走，周壹仙等三人站在墻壁破洞之外，依舊被那劇烈狂風大力推開了數尺之遠。
　　周壹仙拉著小環退的遠遠的，足足離開了有三丈之遠，這才回頭遙望那間屋子，只是這麽遠看過去，卻已經感覺不到那間屋子裏還有兩個高人正在激烈鬥法，似乎他們始終都是把法力控制在那間屋子範圍之內的。而遠遠望去，那間屋子中此番異光閃動，除了壹開始就有的幽綠光芒，這時已經開始不時閃爍起金色、紅色、慘白、青光等等眾多怪異光芒，若不是鬼氣森森殺氣濃烈，倒是覺得頗為繽紛好看。
　　小環凝視那間屋子，輕聲對似乎正準備跑路的周壹仙道：“爺爺，我們就這麽走了，不大好吧？”
　　周壹仙和走在旁邊的野狗道人都是壹怔，轉過頭來看著小環，周壹仙皺眉道：“傻丫頭，妳在想什麽呢！那兩個家夥都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我們能逃得性命就不錯了，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小環遲疑了壹下，道：“可是、可是他畢竟是為了救我們，才……”
　　野狗道人看著她，沒有說話，周壹仙不耐煩地道：“我說妳怎麽這麽糊塗呢！鬼厲道行高的很，有什麽好怕的，再說他們狗咬狗，唔，不對，壹個叫鬼厲，壹個叫鬼先生，應該說是鬼打鬼才是。他們鬼打鬼關我們什麽事了，快走，快走！”
　　說著，拉住小環的手就走，小環遲疑了片刻，但終究還是被周壹仙拉著走了，野狗道人回頭向那間異光閃爍的陰宅看了壹眼，之間亂光閃動，隱隱還有劇烈風聲呼嘯，他眼中神色復雜，默然無語，停了片刻，轉身向周壹仙等人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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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宅之中，此刻已經過了小半盞茶時間，原本就淩亂不堪的屋子此番更是壹片狼藉，到處都是碎石殘壁，連原本破敗的地面此刻也像是地震過壹次然後被牛拉犁耕田壹般，土塊凹凸不平，石塊突兀，幾無可立足之處。
　　而鬼厲和鬼先生二人此刻都飄在半空之中，暫時停了下來，彼此凝視，似乎都有微微喘息之聲，只有鬼厲肩頭的小灰，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百無聊賴地張嘴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
　　鬼先生忽然道：“想不到妳道行進境竟是如此之快，才這十年工夫，竟然可以將道、佛、魔三教真法融合為壹，真是不簡單。”
　　鬼厲看著這個神秘的黑衣人，冷然道：“我也沒想到，妳竟然不是出身魔教，而是南疆巫術鬼道中人。”
　　說到此處，他雙眼陡然現出暗色紅光，盯著鬼先生，聲音也變做冰冷，道：“妳既然深諳鬼道，那為碧瑤還魂之術，妳……”
　　不待他說完，鬼先生已然截道：“妳錯了，我雖然知曉壹點鬼道異術，但還魂之法乃是南疆黑巫壹族的密術，我並不知曉，否則以我和鬼王交情，我早就將碧瑤小姐救過來了。”
　　鬼厲冷冷看著他，眼中紅光閃爍不定，似乎正在思量鬼先生的話能不能信。倒是鬼先生沈默了片刻，忽然道：“既然今晚妳執意要保那三人，看在我們都是鬼王宗的面上，我就放過他們壹次。妳我在此相鬥，並無多大意思，不如就此罷手了吧！”
　　鬼厲心中冷笑壹聲，如今他早已並非當初的無知少年，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鬥法，若是他道行不夠或者壹個不小心，早就死了無數次了，那時候可絕不會有人說什麽同是鬼王宗中的話了。只是鬼先生實在是神秘莫測的人物，鬼厲雖然並不怕他，但剛才壹場鬥法，卻也知曉此人道法詭異，實是極難對付的人物，也不願貿然相逼，當下點了點頭，淡然道：“如此也好。”
　　鬼先生緩緩落下，此時陰宅之中壹片狼藉，原有的棺材大都四分五裂，只有那具在陰地上的棺材竟然完好無損，鬼先生落到其上，沈默了片刻，道：“妳此番前來青雲山，意欲何為？”
　　鬼厲冷冷道：“妳又所為何事？”
　　鬼先生淡淡道：“天下大亂，正是亂世之中，獸妖肆虐，此番正道與獸妖在青雲壹戰不可避免，如此盛況，我怎可不來看看？”
　　鬼厲看著他，道：“如妳所說，正道與獸妖誰可取勝？”
　　鬼先生忽然眼中異光壹閃，似乎想到了什麽，道：“獸妖實力之強，出乎天下所有人意料之外，尤其是為首的那個獸神，至今無人見過他出手，更不知曉他道行究竟如何，但能統禦這無數妖力高強的獸妖，想必此人必定乃是驚天動地的絕世人物。此番大戰，只怕獸妖勝算占了七成。”
　　鬼厲瞳孔微微收縮，沈默許久，道：“那正道三成，莫非都在誅仙劍陣之上？”
　　鬼先生微微壹笑，道：“正是。青雲門誅仙劍陣實乃異數，千年之下，仍為世間第壹等的超凡道術法陣，正道此番想要獲勝，只怕希望都在這劍陣之上，否則也不會有這麽許多正道人物，其他地方不去，偏偏都到了青雲山來。”
　　鬼厲默默仰首，臉上神情復雜，似乎想起了什麽往事，臉上隱隱有幾分痛楚。
　　鬼先生將他神情看在眼中，忽然道：“妳雖然早年出身青雲，但有壹些青雲隱秘，只怕妳還不知道罷？”
　　鬼厲神色壹動，轉目註視鬼先生，似乎要將此人看的透徹，過了好壹會兒才慢慢的壹字壹字道：“請教！”
　　鬼先生看了鬼厲壹眼，語意平靜，但眼中神色卻似大有深意，道：“青雲山誅仙劍陣威力超凡入聖，足可斬妖除魔，千年來壹直為青雲門鎮山之寶。傳說此劍陣脫胎於青雲門祖師青雲子得到的那冊無名古卷，到了千年前絕世奇才青葉出世，在‘幻月洞府’閉關壹十三年，白發出關，親手將其創立，聚青雲七脈山峰之靈力為陣，化天地萬物殺氣為劍，遂無敵於天下。”
　　他話音頓了壹下，然後聲音似乎有些飄忽，但壹雙眼睛卻緊緊盯著鬼厲，慢慢道：“而此驚世駭俗的絕世陣法，卻是離不開壹柄神兵的。”
　　鬼厲凜然道：“古劍‘誅仙’？”
　　鬼先生點頭道：“正是！古劍誅仙究竟從何而來，向來神秘莫測，至今只怕連青雲山那些人也說不清楚了。但有壹點可以肯定的是，誅仙古劍第壹次現於人間，乃是青葉在幻月洞府閉關十三年出關之後，手中正是提著此劍。而壹向以來，這把神兵從來也不是青雲掌門貼身保管，而是放置在青雲山後山幻月洞府之中的。”
　　鬼先生停了下來，陰宅之中，暫時陷入了壹片沈默。鬼厲深深看著他，徐徐道：“妳怎麽知道的這麽多？”
　　鬼先生搖了搖手，道：“妳不用管我，但我對妳所言的確乃是事實。所以青雲門誅仙劍陣的秘密，只怕多半就是在那個只有青雲掌門才能進去的幻月洞府之中的。”他笑了笑，道：“妳可明白？”
　　鬼厲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盯著此人，半晌之後，冷冷道：“妳究竟是什麽人？”
　　鬼先生負手而立，緩緩道：“總之，妳記住我並非妳的敵人，也就是了。”
　　鬼厲看了此人片刻，忽然回頭，慢慢飄了出去，當他身影快要消失的時候，遠遠的似乎傳來他的聲音，但又似風聲，聽不真切。
　　鬼先生獨立在黑暗中，壹動不動，那點幽冥鬼火慢慢暗了下來，終於完全熄滅，這間陰宅重新陷入了寂靜。
　　只是過了壹會，黑暗中的人影處，有低低的冷笑聲音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