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遠行

　　四周寂靜而無聲，仿佛回蕩在耳邊的只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音，對死亡未知的恐懼如無盡冰冷的海水，將野狗淹沒。
　　他不由自主地發抖……
　　無數雙目光凝望下的這個人影，很是可憐而孤單，只是他意外的堅持著，發抖的手抓著的那面黑心令，依然很緊、很緊。
　　這模樣竟忽然有幾分熟悉，仿佛許多年前，那壹個倔強而堅忍的少年，有股莫名的堅持。
　　眼中的紅色光芒悄悄褪去，手臂在黑暗裏無聲地擺動，頓時無數的黑衣人如潮水壹般向外湧去，轉眼消失的幹幹凈凈。
　　野狗的喘息聲慢慢的平和下來，心中有些奇怪，但仍然害怕，慢慢的張開壹絲眼縫，卻望見這個地方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只剩下了包括他在內的兩個人。
　　彌漫在空氣裏的血腥味道，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那個人，背對著野狗，站在前頭的死靈淵上，默默地向下凝望著，仿佛在那世間最深沈的黑暗中，有他過往的回憶。
　　有風，輕輕吹來，人渺小的身軀襯著這巨大的死靈淵，很是脆弱。野狗心裏忽然掠過壹個念頭，趁現在沒人，就這樣把他推下去……
　　這念頭壹旦產生，頓時如火燒壹般在他心頭縈繞，灼的他全身發熱，忍不住躍躍欲試。只是他心頭這般狂亂的想著，身體卻仿佛抗拒他的意誌壹般，壹動不動。
　　直到，那個人轉過身來，望著他。
　　野狗只覺得壹盆涼水從頭澆下，從頭涼到了腳底。
　　“妳剛才是不是想把我從這裏推下去？”他淡淡地道，仿佛在說著什麽事不關己的事情。
　　“鐺！”
　　黑心令從野狗手裏滑落，掉到地上。野狗慌忙拾起，臉色也白了幾分，但隨即繃直身體，仿佛給自己壯膽壹般，大聲道：“妳要殺就殺，我、我可不怕妳！”
　　這個被人稱呼為“鬼厲”的男子，淡淡地望了他壹眼，道：“我不殺妳。妳若是死了，煉血堂就真的絕後了，只怕黑心老人在地下也要死不瞑目。”他向前走去，越過野狗，口中繼續道，“日後，妳就跟在我身邊吧！”
　　野狗壹怔，隨即大聲道：“妳帶人把我們煉血堂幾乎都滅了，還要我跟著妳？”
　　鬼厲沒有理他，只是向前走著，但他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來：“妳道行太低，而且現下若無我，鬼王宗先要殺妳，便是妳那些投降的同門，如年老大壹眾，看妳堅持煉血堂，豈不顯得他們太過無恥，也是壹樣要殺妳的。”
　　野狗啞然，額頭上冒出汗水，但見那人身影漸漸沒入黑暗，越走越遠，終於壹跺腳，快步跑著跟了上去，口裏大聲道：“哼！我才不怕死，但是為了復興煉血堂，我才委屈自己……”
　　黑暗中，腳步陣陣，他們壹前壹後行走在這萬蝠古窟之中。忽地，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眼在後頭的人開口道：“餵，張小凡，妳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他的聲音忽然消失。黑暗深處，突然如有妖獸嘶吼壹聲，濃重的血腥氣息頓時圍了過來。野狗不寒而栗。
　　半晌，這氣息才慢慢的退去，前頭的那個人，在黑暗中沈默許久，才淡淡地道：“這個名字，我已經忘了很多年了。”
　　野狗長出了壹口氣，但實在忍不住又道：“那我以後叫妳什麽？”
　　沒有回答，那個人繼續向前走去。野狗嘴裏咕噥了幾句，不知道是不是在咒罵什麽，但還是跟了上去。
　　在他們前方的，依然是無盡的黑暗。
　　※※※
　　青雲山。
　　這座在世人眼中神奇而神秘的仙山，十年之後，依然如人間仙境壹般。
　　那壹場正魔廝殺所帶來的破壞，早已經被修繕壹新，只不知道，留在深心處的傷口，可也曾愈合了？
　　十年前壹場大戰，朝陽峰首座商正梁、落霞峰首座天雲道人不幸過世，龍首峰首座蒼松道人叛出，除了掌門道玄真人，六大首座去了壹半，可謂元氣大傷。
　　如今朝陽峰和落霞峰都已經由本派長老接任首座之位，唯獨龍首峰壹脈，因為蒼松道人之故，原本僅次於長門的第二大脈卻在青雲門中擡不起頭來，而在本脈內部公推之後，出人意料的，竟是由年輕壹代的齊昊接任了首座之位。
　　而仿佛是壹個趨勢壹般，在青雲門中各大派系裏，年輕壹代出線的機會越來越多，如風回峰的曾書書、大竹峰的宋大仁、小竹峰的文敏、陸雪琪，都已經替他們的師長做著越來越多的事情。
　　便是在長門之內，這些年來，道玄真人也已經漸漸不問俗事，而將日常瑣事交給了得意弟子蕭逸才處理。
　　※※※
　　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
　　柔和的陽光照著巍峨的殿堂，顯得莊嚴而神秘。祠堂裏依然顯得陰暗，那些長明燈火和點點香燭的微光，依舊祭奠著青雲門無數祖先的靈魂。
　　林驚羽在祖師祠堂前的空地上，獨自壹人，閉目盤坐。散發著碧綠光芒的斬龍劍，輕輕飄浮在他的頭頂，發出綠色的光圈將他籠罩，在陽光下閃現著神秘的奇光。
　　他的臉龐，已不見了當初的天真，卻多了堅忍與滄桑。
　　在他身後，祖師祠堂的陰影深處，有兩道目光靜靜地凝望著他。半晌，有個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是那個皺紋滿面的神秘老人，他緩緩地走出陰影，在祖師祠堂的臺階上坐了下來，目光停留在林驚羽的身上，許久之後，他淡淡道：“可以了。”
　　斬龍劍的碧綠光芒應聲而收，林驚羽深深呼吸，睜開雙眼站了起來，轉過頭望著老人，露出笑容，道：“前輩！”
　　老人看著他年輕的臉，嘴角露出壹絲微笑，道：“妳的資質真的很好，又這麽用功，進境遠遠比我料想的要好多了。”
　　林驚羽臉上掠過感激之色，深深彎腰，低聲道：“前輩大恩大德，弟子沒齒難忘。”
　　老人輕輕揮手，轉而嘆息道：“轉眼間，又是十年了。我也沒什麽好傳授給妳了，而且妳也在這祖師祠堂裏陪了我十年，今日妳就回去吧！”
　　林驚羽身子壹震，露出愕然之色，那老人卻沒有理他，只道：“龍首峰壹脈之中發生的事，妳都知道了嗎？”
　　林驚羽回過神來，點頭道：“是。前些日子，齊昊師兄曾來此看望過我，對我說了壹些。”
　　老人點了點頭，道：“今日聽說青雲門裏新壹代出色的弟子，都聚集在通天峰上，可能有什麽事情，剛才長門那裏也有話傳過來，妳也去壹趟吧！”
　　林驚羽嘴角動了壹下，望著老人，隱隱有不舍之意。那老人笑了笑，臉上仿佛也有淡淡的黯然，但隨即消失，揮手道：“大好男兒，不必做此姿態，去吧！”
　　林驚羽深深吸氣，壹鞠到地，道：“前輩，這十年授業之恩，巍巍如山，弟子刻骨銘心，日後必當以壹身所學，仗義除魔，回報師門，不負平生誌氣！”
　　老人含笑點頭，道：“好，妳去吧！”
　　林驚羽又行了壹禮，看了看周圍景色，終於是霍然轉身，挺直了身軀，大步向前走去，離開了這個祖師祠堂。
　　陽光照在他的背影之上，仿佛也有些耀眼。
　　老人望著他的身影怔怔出神，也不知什麽時候，在他身後，又出現了壹個身影。
　　“他走了。”那個身影淡淡地道。
　　老人嘴角動了動，緩緩站起身來，轉過頭望著這個人，這個在青雲門中至高無上的掌門。
　　“多謝了。”他忽然這麽說道。
　　道玄真人仿佛也微微吃了壹驚，皺眉道：“什麽？”
　　老人穿過他的身子，向祖師祠堂的殿堂裏走去，口中道：“多謝妳肯同意讓這個年輕人陪了我十年。”
　　道玄真人沈默了片刻，也慢慢走進了祖師祠堂。在大殿正中，供奉著無數青雲祖先前輩靈位的靈臺前，燈火香燭，明滅不定，照的人臉色也陰暗不定。
　　那個老人走到靈臺之前，從靈臺前頭的香案上拿起壹只嶄新的香燭，在另壹只香燭上點著了，替下了旁邊壹只快要燃燒殆盡的殘燭。
　　道玄真人默默地看著他緩慢而熟練的動作，忽然道：“當年我甘冒大險，瞞著諸位師長將妳救下，妳卻連個謝字也沒有。為何今日壹個少年，妳反而謝我？”
　　那個老人沒有說話，退後了壹步，處身在陰影中，手裏還拿著剛剛換下的那只殘燭。他擡起頭，向上凝望，青雲門歷代祖師的靈位，威嚴聳立在他面前，神聖而莊嚴，如山壹般的氣勢，仿佛將他這個渺小的人輕易壓倒。
　　他沈默著，沒有說話，只是這般凝望。
　　道玄真人在他身後，看不到此刻那老人的眼神，但他卻看到，那殘燭上滴下的灼熱的燭油，壹滴壹滴，落在那只枯幹的手掌上，再慢慢的凝固。
　　那只手掌，也仿佛在微微顫抖。
　　陰影深處，遠遠的，仿佛傳來幽幽的嘆息聲……
　　※※※
　　林驚羽到了通天峰玉清殿上的時候，這裏已經站著十幾個人了。這些人中，有他熟悉的，也有他陌生到只見過幾面，僅知道是同門的人。
　　但無壹例外的，在場的人心裏都知道，此刻站在這裏的年輕人，都是青雲門年輕壹代的翹楚。
　　而在人群之中，最出眾的莫過於兩人，壹個自然是冰冷清艷的陸雪琪，另壹位卻是如今壹身首座服飾、氣度不凡的齊昊。說起來其他各脈的首座都未前來，齊昊也是唯壹壹個到場的六脈首座。
　　齊昊轉眼壹看，正看到林驚羽走了進來，怔了壹下，隨即大笑著走了上去，壹把抱住林驚羽，上上下下好好地打量了他壹番，笑道：“林師弟，妳不是在祖師祠堂守靈，怎麽來了？”
　　這十年間，林驚羽對外壹直是以守靈的藉口住在祖師祠堂的，而那個來歷神秘的老人，更是關系到青雲門往日壹段秘辛，所以眾人都不知曉，此刻他自然也不會說什麽，只笑道：“十年期滿，我也出來了，正好有人知會我來這裏壹趟，沒想到齊師兄妳也在這裏。”
　　齊昊微微壹笑，道：“掌門師伯通知了各脈年輕弟子中的出色弟子來此，說是有要事商量，我正好無事，也就過來看看。”
　　他們師兄弟正談話間，旁邊走過來壹個男子，身材高大，正是大竹峰的首徒宋大仁。十年不見，他的樣子倒也沒什麽改變。
　　當年宋大仁與齊昊等人也算熟悉，此刻便走過來寒暄壹陣，片刻後他目光落到了林驚羽的身上，微笑道：“林師弟數年不見，更是英俊挺拔，想必道行又精進不少罷？”
　　林驚羽微微低首，微笑道：“宋師兄妳太過獎了。”
　　宋大仁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身後卻又傳來壹個聲音，道：“啊！齊師兄，還認得小弟嗎？”
　　齊昊向那說話之人看去，笑道：“曾師弟，我忘了誰也不敢忘了妳！”
　　來人正是風回峰年輕壹代中最出色的弟子曾書書，而在他旁邊壹起走過來的，卻是小竹峰中的兩位美女文敏和陸雪琪。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個冷若冰霜的陸雪琪，只有宋大仁向文敏看去，呵呵壹笑，文敏含著笑，嗔了他壹眼。
　　齊昊等人也與文敏、陸雪琪見過，曾書書道：“齊師兄，當年妳繼任首座之位的時候，小弟犯了錯事，正被家父圈禁，未能到場祝賀，莫怪莫怪！”
　　齊昊大笑，道：“曾師弟說哪裏話，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曾書書微笑點頭，隨即向周圍看了壹眼，道：“齊師兄，這次掌門師伯把我們叫來，不知道有什麽大事？”
　　齊昊搖手道：“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有聽說西方某地出了什麽事，掌門師伯想要派出年輕壹代出色的弟子歷練壹下。”
　　“啊！”周圍人都發出了聲音，許多人都頗為好奇和興奮。曾書書本來也是笑容滿面，但忽然間神色壹凝，仿佛想到了什麽，齊昊發覺，微訝道：“曾師弟，怎麽了？”
　　曾書書苦笑了壹下，道：“年輕壹代，出色的弟子，下山歷練？”他輕輕搖頭嘆息，道，“這個話，我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
　　他與齊昊對望了壹眼，忽然間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當年的四個人，如今……
　　他們不約而同地回過頭，望向那個美麗的女子。陸雪琪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又似把什麽都深埋在深心，那雙明眸轉動，目光在林驚羽身上看了壹眼，似乎想看出什麽影子壹般，但終於，還是移開了。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大殿之上，鐘鼎之聲響起，眾人立刻肅立。片刻後掌門道玄真人在蕭逸才的陪同下走了出來，向眾人望了壹眼，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眾人壹起施禮，齊昊站在最前頭，道玄真人微笑擺手，道：“罷了，罷了，妳們坐吧！”
　　但眾弟子中，除了齊昊如今的身分已然不同，在道玄真人的下首坐了下來之外，其他的人還是站著。
　　道玄真人看了身邊的蕭逸才壹眼，道：“逸才，妳來說吧！”
　　蕭逸才點了點頭，道：“是，師父。”
　　說著，他走了出來，向四周眾人望了壹眼，朗聲道：“諸位同門，今日請大家來此，是有壹件事情，需要我們青雲門最出色的弟子前去完成。”
　　他說到這裏，眾人登時壹陣騷動，蕭逸才微笑了壹下，繼續道：“近日，天下間紛紛傳聞，說道西方大沼澤之內，近日忽有異光沖天，數日不止，恐有驚世異寶將要出世。本來天降靈物，唯有德者居之，我們也並無興趣。但這消息傳開之後，卻聽說魔教妖孽大舉西進，意圖染指。”
　　“什麽？”
　　“可惡！”青雲門眾年輕弟子頓時怒形於色，紛紛叫出聲來。
　　蕭逸才待眾人聲音小了些，微笑道：“這消息若是假的，倒也罷了，但萬壹若是真有著奇珍異寶，落入魔教手中，豈不是為虎作倀。青雲門向來為天下正道領袖，故掌門真人決定，從本門年輕壹代中挑選出出色的弟子，壹起前往西方大沼澤，持正道義，斬妖除魔。”
　　說到這裏，他頓了壹下，忽然又帶些神秘的味道，道：“諸位師弟，此外還有壹個要緊處，聽說今日天音寺和焚香谷也派出了弟子前往西方大沼澤。自從十年前那壹場大戰之後，大家心裏也都清楚，這兩派明著和我們壹團和氣，但暗地裏窺視著正道領袖之位久矣。希望大家不要丟了本門的臉面！”
　　眾人又是壹陣喧嘩，頓時有人喊了出來：“掌門真人放心，我等絕不丟青雲門的臉面！”
　　“正是，這壹次定要讓魔教，還有天音寺、焚香谷的人看看我們的厲害！”
　　道玄真人微笑點頭，站起身來，道：“此次去西方，或有兇險，魔教中人更是奸險狡詐，妳們平日就要留心。”
　　眾人齊聲道：“是。”
　　道玄真人向蕭逸才道：“那妳安排壹下，早早動身吧！”
　　說完，他目光有意無意的望了站在人群中的林驚羽壹眼，然後轉身便向內堂走去，眾人恭送，待他身影消失，蕭逸才便回身劃分人員。
　　那邊廂，林驚羽向齊昊道：“怎麽，齊師兄，這次妳不去了嗎？”
　　齊昊失笑道：“林師弟，如今我走不開了。”
　　林驚羽醒悟，臉上壹紅，道：“啊！師兄妳已經是本脈首座了，我卻沒有想到。”
　　齊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次是妳第壹次行走天下，正是個大好機會，我可盼著妳大展神威、壹舉成名呢！”
　　林驚羽笑道：“師兄妳說笑了。”
　　齊昊笑了笑，但隨即臉色有些陰沈，看著周圍無人，對著林驚羽低聲道：“林師弟，不瞞妳說，自從十年前師父……蒼松道人背叛青雲，結果搞的我們龍首峰壹脈壹直擡不起頭來，尤其朝陽峰、落霞峰二脈弟子，見了我們便如仇人壹般。師兄我這個首座，做的也是辛苦的很，所以很是盼望妳這次出去，能幫我們龍首峰爭上壹口氣！”
　　林驚羽默然無語，片刻後微微點頭，低聲道：“齊師兄，我知道，妳放心就是，我必定不讓妳失望。”
　　齊昊微微壹笑，臉色也松開了些，伸出手拍了拍林驚羽的肩膀。
　　正好此時宋大仁走了過來，看了他們二人壹眼，笑道：“怎麽，這次龍首峰是林師弟出去嗎？”
　　齊昊笑道：“正是，不知大竹峰去的是誰？”
　　宋大仁呵呵壹笑，道：“自然還是我這個不成器的大師兄去。”
　　齊昊微笑道：“宋師兄道行高深，有妳在，我們青雲門更是如虎添翼。”
　　宋大仁口才自然沒有齊昊這麽圓滑周到，當下笑談了幾句，正要走開，忽又回頭，對齊昊道：“對了，齊師兄，我師娘最近有些想我靈兒師妹了，妳回去之後，叫她回大竹峰壹趟，住上幾日吧！”
　　齊昊笑道：“宋師兄，妳還不知道呢！今日壹早，在我離開龍首峰來此之前，靈兒已經回去大竹峰，說是想念母親了。看來嶽母和她還真是心心相印的母女呢！”
　　宋大仁怔了壹下，隨即大笑，聲音爽朗，回蕩在玉清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