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7章 壹語成讖

　　“我神職雖是主掌殺伐之事，也未必不能有壹顆仁心——”
　　戰雪的言語尤在耳旁，仿似在不斷回響。嶽羽站在那山峰頂上，怔然了半晌，才微微壹嘆。滋味說不清的復雜，雖是心中仍不怎麽認同，不過——
　　“這雪兒終究還是長大了！”
　　記得從幾十年前起，戰雪便已是不再唯他之命是從。雖是對他孺慕不減，卻已能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理念，來辨別是非。
　　自嘲壹笑，嶽羽是再不戀棧，直接踏上了回途。壹道水藍色劍華，直嘯萬裏，張揚至極的往那南面的天水國遁去。
　　沒有了演天珠，算力大減，多少有些不便。不過到得此時，估計也沒人敢對他出手。即便還有什麽謀劃，也當在壹陣時日之後。那時的戰雪，應該已然回歸。
　　回到水雲山時，卻只見那山腳處，有差不多數十修士，正神情淒苦的立於山腳處。面貌大致相似，穿著水雲宗道袍，卻無不都是面如死灰，雙眼無神。
　　嶽羽心中奇怪，在那山腳處落下。
　　不同於幾年之前，剛回水雲之時。此處駐守的巡山弟子，在望見他飛臨之後，莫不都是神情凜然，敬畏交加，畢恭畢敬。
　　而山腳那些修士，便仿如是望見救星壹般，倒頭便拜。
　　也不用嶽羽開口詢問，便有壹位二代弟子過來解釋道：“這些人都是那天水王室之人，極天與極渙師伯有令，將其逐出山門——”
　　話說到壹半，這位算是淵明師兄的天仙，便已是現出了不屑之色：“這些人在我宗之內安享長生，宗門有難時，卻個個都不見蹤影，不肯出半點力氣。其中幾人，更是直接拜入到九靈宗內。如今看形勢不妙，才知回來。兩位師伯念著其開國太祖的情分，才沒把他們壹劍殺了。這次算是便宜了他們！焰靈宗那邊，可是直接那天水王室之人壹並斬了，把人頭送入到他們國都！”
　　此人的語氣，多少有些憤憤然。嶽羽聞言也是微微頷首，確如此人所言。極天極渙，最後只將這些人逐出宗門，實可算是仁厚。
　　若換作他自己，估計也是壹劍殺了了事，幹凈爽快。
　　倒是焰靈宗那邊，動作會是如此激烈，實是讓他有些意外。
　　不過想想之後，卻也不覺驚奇。要盡快擺脫與王室的牽連，向水雲宗示好。這種方法，最是湊效。
　　估計那邊，對於這天水楊家，也早已是心存不滿。
　　哂笑了壹聲，嶽羽直奔那連雲峰頂。只見這水雲殿內，諸多玉仙都是濟濟壹堂，包括那極天極渙在內，都是激動異常。
　　嶽羽依足禮數見過之後，整個殿堂中，卻是壹陣詭異的冷寂。還是那極渙休養最深，首先回過神，朝著嶽羽笑道：“我當初命妳鎮守控雲峰，也未曾想過，這次我宗的局面，會如此艱難。更未料到，淵明妳能最終強挺過來，力挽狂瀾。宗門有妳這等後輩英傑，實是萬幸。只可惜我等，自始至終，未能幫妳多少——”
　　“師伯過譽了，有水雲劍足矣！”
　　嶽羽言簡意賅的微微稽首，並不自歉，也無有半分自得之色。
　　此次水雲宗能安然存身，幾乎可說是靠他壹人之意。說什麽推托之語，反倒是顯得虛偽。
　　至於說這些人未曾幫到他，其實肯在那等緊要關頭。不顧宗門基業，將這口水雲劍送來，便已是全了宗門情分，對他更助益良多。
　　不過他這淡淡然的神情，令旁觀幾十位壹代弟子，都是再次眼露亮澤。
　　接著極渙卻又望向了嶽羽手中執著的水雲劍，神情復雜。只猶豫了片刻，便決然開口道：“什麽過譽？此次若非妳淵明，我水雲宗幾年之內，必定煙消雲散，此點實毋庸忌諱。我宗素來賞罰分明，之前罰妳坐鎮控雲峰百載，乃是為防備羅靈宗，如今已無必要，可以免了。此外那口水雲劍，即便留在山門之內，也是無用。此劍可交予妳為配兵，算是酬功——”
　　整個殿內，頓時是壹陣嗡然。殿內所有的玉仙修士，皆是面面相覷，顯露出驚異之色。最後卻是出奇的沈靜，竟無壹人出言反駁。
　　那極天面上，更是眼現嘉許之色。
　　嶽羽也是壹陣啞然，不用再去那控雲峰枯守，自是正中他下懷，乃是喜聞樂見之事。
　　不過將水雲劍這口二品後天靈寶級的仙兵，也壹並賜下給他，卻是令人著實有些吃驚。
　　怎麽說也是鎮宗之寶，整個護山大陣的核心。就這麽簡簡單單的給他，確實有些出乎他意料。
　　神情間微見猶豫，那極天便也是開口道：“淵明，妳祖師窮畢生之力，也不過才將那水雲劍縮為八式，自此之後，便再難得寸進。因為畢生憾事。我觀妳方才那壹戰，已是隱現四劍雛形，想來真正完成日，已然不遠。宗門將水雲劍賜下，實是對妳期待至深！若有壹日妳能持此劍，傲淩九霄，才算不負宗門期冀——”
　　嶽羽不由是嘴裏壹陣發苦，他與這水雲宗，其實並無關系。甚至於直到此刻，也不想有太多關聯。這因果牽纏，在他看來，還是少扯些為妙。
　　不過下壹瞬間，那水雲劍，便又發出了壹聲顫鳴，透著幾分歡喜之意。
　　嶽羽凝思了片刻，還是心中暗嘆了口氣。也不再矯情，神情凝然無比的俯身道了聲謝，便將手中之劍，收回袖內。
　　這淵明的身份，他還需要用上許久。又此劍在，對他而言，實是助益巨大。
　　那壹套玄水天靈珠，乃是三品先天靈寶，與水雲劍這口高達二品的後天仙兵，差不多是同壹等級。不過此寶究竟飛是殺伐之器，最大的作用，乃是聚集靈氣，增加融雨化雲真氣的威能。
　　至於那霜石劍，之前便已是隱有感覺，此劍已是負擔不了之後他聚集的龐大靈力。
　　而此戰他雖是大勝，不過卻也與數十真仙結怨。在這‘淵明’的修為再次提升之前，也正需此劍護身。
　　極渙見他收下，這才是面現笑意。之後無非是壹番問詢，這殿內眾人，皆是心情激蕩，神情振奮無比。壹個細節，往往要問數次才肯罷休。
　　嶽羽對此是早有準備，不過足足半日時間下來，卻也感覺有些吃不消。
　　好在那極天善察言觀色，見他已是隱露疲態，忙出言將他放過。
　　回至極淵峰頂，此處的千余修士，也俱是紛紛出迎。似乎也是與有榮焉的神情，各個眼中發光，帶著幾分振奮之色。
　　嶽羽本無心去理會，不過想想若真如此，卻又有些不妥。只能是耐著性子，心中苦笑著出言交代了幾句，無非是當友愛同門，勤勉修行之言。
　　若是放在往日，哪怕是他親手將那極霂斬殺之後，多半也無什麽效果。
　　只是今日，卻是人人神情肅穆，凝然慎重之至，顯是已經聽了進去。
　　嶽羽也是眼泛亮澤，紫雲道人讓他振興水雲宗，可他日後卻終歸還是要離去。這水雲宗，總不可能全靠他護佑。壹門之興，不在於有多少勢力，又占據多少資源，看的是門內弟子，有多少實力。
　　嶽羽不是不想教出幾個弟子，給這水雲宗支撐門面。只是以前見這極淵峰壹盤散沙，不願費心去整頓。
　　若是都如今日這般，卻令他多少有些興致。
　　目光閃動了片刻，嶽羽卻是壹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三日之後，我當開壇講法！述這融雨化雲真氣，與水雲劍經要，還有煉體之術，符箓之法。爾等若有興趣，可先備好功課來我處聽講——”
　　此言落時，這千余修士，不由盡皆是壹陣錯愕。許久之後，當回過神時，那些修行水系功法之人，莫不都是壹陣狂喜。即便不是修行水系之人，亦是面露歡意。似嶽羽這般道行，已可通天。
　　所講的煉體術與符箓，必定了得。
　　不過待得眾人回過神時，嶽羽卻已不見了蹤影。
　　之後第三日，嶽羽果然是依言在開始那極淵峰頂講法。來此處聽講之人，不止是極淵峰。便連其余諸峰，也有不少人紛紛趕至。
　　開始還只限於融雨化雲真氣與水雲劍，之後是諸多水系神通，都有涉獵。符箓陣道煉器煉丹之類的雜學，信手沾來。無論如何玄奧難懂，都可講的清晰明白。到最後時，甚至是極天極渙，都早早前來旁聽。
　　竟是壹直持續數月，嶽羽這才止住。
　　這次倒非是他如此大方，而是幾月前那壹戰，實是悟了不少水法玄奧。
　　這開壇講法，固然是可惠及弟子，對他而言，卻也同樣是在鞏固根基。每次開講那融雨化雲真氣與水雲劍，便感覺是對這兩門神通劍訣的體會，再深壹層。
　　那水雲四劍，在腦內是愈發清晰完備。而便在他結束的第三日，他的大弟子明道，卻是神情古怪的將壹個玉匣，帶到浮空島內。
　　嶽羽不用去看，只用神念感知，便可知內中乃是何物。正是把楊藝頭顱！
　　再細算時日，今日正是七月初八。下意識的，嶽羽便憶起當初自己所起過的壹句話。
　　“七月七日，天水國二王子揚藝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