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3章 不留余地

　　半個多時辰之後，整個祠堂前殿是落針可聞。而那位昌姓中年道人，也終於開口。
　　“曹師侄！我問妳壹句，妳是在何時有這少年的水準？”
　　曹問也不猶豫，就拱手而答。“弟子在陣圖繪制上差不多已經浸淫五十年有余，到十二年前才有如今，在這中低級符陣上筆出無誤的水準。只是還遠遠達不到，如他那般的圜轉如意——”說完話時，曹問再看了看銅鏡中。那個清秀少年已經在洞窟之中盤坐，似乎正在參悟著什麽東西。只是那地面的靈陣禁制中，特意留下了壹部分沒有完成。
　　“那麽這靈陣，曹師侄妳又需要幾個時辰才能完成？”
　　這次曹問卻是微微有些猶豫，再次看了那靈陣壹眼，然後不確定地自嘲壹笑。“如果順利的話，那麽大約需要兩個時辰到四個時辰左右。但如果不在狀態，那麽耽誤壹天時間，也算是正常——”
　　那昌姓中年聞言冷聲壹笑，再不開口。而殿內其他人，則是再次壹陣啞然。
　　良久之後，農易山才又壹聲輕咳。“昌師弟妳又何必胡攪蠻纏？那時的情況，妳又不是不知！”
　　“那天的事我自然清楚，我也不是想要怪罪掌教和諸位長老。只是想把錯誤挽回而已——”
　　昌姓中年唇角微微壹哂：“如今這孩子還未正式拜師，仍可拜在我明柱峰下！”
　　農易山目內閃過壹絲隱約的不悅，然後無奈地微壹震袖：“此事無可再談，讓此子振興小觀峰，乃是既定之策。若是朝令夕改，我等權威何在？再還有那廣陵絕劍，若是那孩子能參悟出來，對宗門更是助益巨大。不止是小觀峰，便連妳們明柱峰，也可受益無窮。”
　　“這麽說來，妳們是壹定不肯答應？為了這小觀峰，我明柱峰就合該衰落？”
　　間殿內眾人都齊齊皺起了眉頭，昌姓中年再次嘿然壹笑，也不待有人答話，便拂了拂袖，大步走出了殿門。
　　只留下農易山幾人，在殿內面面相覷，都是壹臉的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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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洞窟內等了差不多壹個時辰，嶽羽才將那靈陣的最後壹部分完成。而等到他剛剛將筆放下的時候，就見瑕凡和曹問二人聯袂走來。只是這壹次，二人給嶽羽的古怪感覺，卻是愈發的強烈。
　　接下來曹問只是稍作驗證，便拂袖讓他離開。而瑕凡也開始帶著他遊覽整個萬仙窟的第二層和第三層，以了解這裏的情況。
　　不過才在其內逛到了壹半，嶽羽的面上，卻是忽青忽白。從瑕凡帶著他進入的幾個洞窟來看，那些靈陣中明顯都有著整修塗改的痕跡，靈力接駁亦有許多不當之處。顯然是那靈墨內各種材料的濃稠度，和下筆的深淺出了問題。雖還能勉強使靈陣運轉，不過時間能用超過三個月，就已算不錯。
　　“我怎麽就忘了，這裏靈陣繪制，與我以前接觸的那些符陣是截然不同？疾風箭的單個符文簡單，刻好直接塗上壹層朱砂桃木就好。鯤鵬之內的靈陣，壹來簡單，而來所用材料與法寶同樣，是特殊金屬或者骨材。也無需靈墨之內，若是鐫刻時雕廢了，那就直接丟掉便是。再還有靖海宗別府內的護府大陣，想必亦是高人所制，整個大陣壹筆成就——”
　　再想起方才瑕凡和曹問二人那種怪異的目光，他心裏又是壹陣釋然。
　　“原來是這裏出了馬腳，估計這兩人，多半已經有察覺。可笑我之前還想著在靈墨上做手腳遮掩，卻是白白給人看了笑話——”
　　想清楚這緣由，嶽羽不由得壹陣啞然失笑。心中已是存了破罐子破摔的想頭，既然已是瞞不住，那麽再做那些手腳，也只會惹來他人發笑而已。其實再仔細想想，也不是什麽大事。他如今引人註目的地方，反正也不止是這靈陣繪制壹處——
　　這麽想著，嶽羽的心情反倒是壹陣輕松。他微微搖頭，然後緊追著瑕凡的腳步。
　　“——這裏第三層總共存有壹百二十位金丹修士遺蛻，如今共有四百二十三位築基境修士，二十八位靈虛境修士負責。前者負責繪制靈陣，後者負責設計陣圖。其中壹小部分是被執律殿打發來勞役，壹部分在此供職，獲得宗門的獎賞。目前都是暫由我那魏師兄統管，師侄妳是他副手，其實平時也無需怎麽勞累。只需看著其他人別偷懶，然後幫魏師兄事後檢查壹番眾人的靈陣繪制情況便可！其實像昨日和今日這樣的情形，只是例外而已。幾月前門內遣出大量記名弟子下山，故而魏師兄才會親自動手。”
　　話至此處，瑕凡又微微壹笑。“說到此事，我還沒向嶽師侄妳致歉。昨日曹師兄說是想要考校妳的本事，我想想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因而也未出言提醒。還請師侄別往心裏去——”
　　嶽羽聞言後胸中再次壹次氣悶，瑕凡的言語，是愈發證實了自己的推斷。為何昨日測了壹次還不夠，今日還要再來壹次？
　　再仔細回想著這兩日的蛛絲馬跡，他心裏愈發的壹陣氣結，然而卻也心知自己，是拿瑕凡和曹問二人無法可想。
　　不過就在他心裏壹腔郁火，難以宣泄之際，就望見自己將要走入的壹間洞窟內，莘銘正跟著壹名築基淬體期修士，在那裏繪制著靈符。
　　而後者望見嶽羽進來，面色亦是壹變，忙低下了頭，以掩飾目中那幾乎實質化的怨恨。
　　嶽羽見狀眉頭壹挑，這次卻是沒有如同先前般看看便走，而是定定望著前方的二人。直到數十息之後，才面帶好奇地開口：“瑕師叔，這兩位師兄的本事都很不錯。只是不知這位莘師兄，負責的是哪壹部分？”
　　瑕凡壹時也搞不清嶽羽的意思，當下隨手壹招，將地面的那張陣圖拿到手中。而當嶽羽接過之後，便發現其上有著顏色不壹的線條標記，顯然是分屬幾人的分工範圍。甚至在陣圖的下方，還寫人名和規定的時日。
　　他隨意掃了壹眼，臉上就又露出了笑意：“呵呵！壹個新手能做到這程度，實在難得。便是我方才看過的那幾位師兄，繪制符箓時的筆法，也沒有他這麽老道嫻熟。既是如此，這剩下的部分，何不讓他獨力完成？我看他的本事盡也夠了——”
　　莘銘猛地擡頭，目中噴火的瞪著嶽羽。而瑕凡的目光則是微凝，掃了地面的靈陣壹眼。這裏同樣是主幹部位已經完成，剩下的只有不足七分之壹。不過看那些符文，明顯是出於壹人手筆。
　　瑕凡心中壹陣敞亮，此刻用腳後跟去想，也能猜道嶽羽的想法，而如果是換作幾天以前，他多半會想辦法替莘銘轉圜壹二。即便無法阻止，也必定不會參合到二人的爭端中。不過此刻，瑕凡的腦內只是稍壹盤算，便已有了決斷。
　　“師弟妳如今便是這裏副執事，人手該怎麽安排，又何用問我？只是切記莫要誤了正事才好——”
　　稍作提醒，瑕凡就又望了眼莘銘身旁那人，眼神這壹刻又變得森寒無比。
　　“剛才嶽師侄的話，妳可聽見了？”
　　那人聞言面色頓時煞白無比，眼含戒懼的向二人行了壹禮，便匆匆走出室外。
　　而嶽羽這時又把目光，投往了腳下。“莘師兄，這剩下的部分，我也不要求高了。給妳六天時間如何？”
　　瑕凡那邊卻是聽得莞爾壹笑，如果莘銘負責的那些陣符，真是他自己繪制，那麽就這時間而言，確實堪稱寬厚。不過問題是，莘銘本身，根本就未曾動過手，沒有了其他人相助，只怕再給莘銘壹個月時間，也未必完成得了。
　　而當思及此處時，他又望了望頭頂。這裏的靈陣分有上下兩個，每月輪換，算算時間。等到六天之後，恰恰還有余裕，把這裏缺損的部分補上。
　　石窟之內，唯獨莘銘壹人是既怒又氣，他先是神情冰冷地掃了瑕凡壹眼。再然後又面色猙獰，目眥欲裂地眼瞪這嶽羽，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了聲音。“嶽羽，妳別太過份！”
　　“過份？”
　　嶽羽的眉頭挑了挑，然後壹臉的不解。“這就奇怪了，難道說妳先前完成的這部分，其實不是出自於妳本人？”
　　莘銘頓時壹陣啞然，心知此刻如是承認下來，必定是沒有好結果。只壹個弄虛作假的罪名，就以足令對方借機做法。
　　而明知自己反駁不得，他心裏的郁憤也就愈發熾烈。只能拳頭緊攥，十指指尖，全都深深刺入了肉內。這才強抑住將眼前少年，撕成碎片的沖動。
　　見莘銘沈默以對，嶽羽頓時又是壹笑，他也懶得再和此人糾纏。全把莘銘那滿懷恨意的眼神全當無物般，徑自走出了洞門。
　　——當雇傭兵留下的習性，使得嶽羽早習慣了對敵人不留余地。只是心裏壹陣暗暗奇怪，方才瑕凡的態度，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