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與君誰重輕

　　貔貅怎麽也搞不明白這是什麽東西，竟能讓壹個暉陽修士動用了規則之力。
　　它們……在海中龜縮太久了，不識人間新道。
　　那就只能著道。
　　這骰子，杜平生說過，不能對比自己等級高出太多的人用。原本秦弈覺得自己用不上了，結果這貔貅自己順著秦弈的話，自己承認了賭局。
　　只需要壹個契約見證的話，那這骰子的規則就建立了。
　　賭宗強制之契，是與天地規則的共鳴，無可更改，必以賭局勝負為結局。
　　天空之中仿佛閃過了金色的字紋，看不懂寫的什麽，但每個人心中都浮起了壹場契約：天地為證，賭局成立。
　　戰鬥強制停止，雙方都再也無法對對方出手了，也做不了別的操作了，只能進行賭局。
　　見貔貅壹臉吃了翔的表情，秦弈哈哈大笑，極為舒爽，靠打架拖著有啥用，要的就是打斷施法啊，這下棒棒豈不是鐵定得救？
　　早就覺得賭宗這是個強力控制技，真是機智。
　　還沒等得意完呢，那邊流蘇大罵：“白癡！妳這個白癡！”
　　“呃？”巨人秦弈摸不著頭腦：“怎麽啦，妳還不趕緊趁機掙脫，罵我幹啥。”
　　“我是掙脫了，但我破壞不了妳的天地契約，甚至不能殺這只貔貅！”流蘇飄了過來，大罵道：“這是規則之力，妳這個白癡要真的和它賭完才行！”
　　“哦，這樣。”秦弈輕松地籲了口氣：“妳能脫險不就足夠了？誰考慮那麽多呢。跟它賭就賭唄。”
　　流蘇怒道：“有沒有想過妳賭輸了怎麽辦？妳以為妳的賭約是不攔它，哪有那麽簡單的事？天地公正，既以去填建木之靈下註，它輸了它填，妳輸了當然是妳填，妳不要命了？”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可我……不覺得我會輸。”
　　流蘇怒目而視，秦弈神色平和。
　　兩人對視了好壹陣子，流蘇“哼”地壹聲，偏過頭去不看他。
　　賭局是什麽？是在秦弈心中，自己更重還是流蘇更重。
　　旁邊貔貅臭著臉，終於道：“如何衡量？”
　　心中誰更重要，這是根本無法具現衡量的事情，怎麽賭？
　　秦弈慢慢取出了壹個天平。
　　來大荒之前，找賭宗要戰備，杜平生給了骰子，還有壹個本以為永遠不可能派上用場的天平。
　　杜平生說，衡量壹切，誰重。
　　秦弈翻著天平看了半天，不知道它什麽機理。如果天道不認可，那就得用其他方式了，比如形成壹種只能活壹個的極端情境，看妳是顧自己還是救流蘇。
　　壹旦陷入那種拷問就悲劇了，不管怎樣都只能活壹個，這賭局豈不是自己坑自己？贏了也沒屁用啊！
　　天上很快閃過金色的紋理，籠罩天平，繼而紋理沒入天平之中，散著悠悠的光華。每個人心中都浮起壹個意象：可。
　　貔貅皺起了眉頭。
　　秦弈再度籲了口氣。
　　賭宗的東西很好玩啊……
　　居然真的可以用這個來稱量，不用陷入極端情境去死人。這種和天道規則共鳴的東西，真是了不起的寶貝，看來回去要再和賭宗的人多交流交流，有點意思。
　　流蘇剛要說話，忽然有無形的天地之力籠罩在它身上，把個小幽靈跟放手辦壹樣放在了天平壹端。
　　流蘇坐在天平上面，面無表情地看著秦弈。
　　天平動都沒動壹下。
　　它根本無法作弊，施加不了任何能力。
　　貔貅忍不住嗤笑：“然後呢？妳坐在另壹端？”
　　秦弈試著坐在另壹端，沒有反應。
　　他擡頭看天，知道不是自己坐在另壹端。
　　這是心中的重量，不是人的重量。
　　杜平生早就說過，要怎麽稱量。貔貅顯然也看得出來，大笑道：“看來是要挖心啊。”
　　霸下回首。
　　流蘇凝眸。
　　“還稱量呢，妳連心都不敢挖，量什麽量？哈哈……哈哈哈……”貔貅仰天而笑：“可笑的賭局，自己坑自己，給我填建木……呃？”
　　話音未落，秦弈重重壹爪，插進了自己的心臟處。
　　鮮血噴濺。
　　貔貅神色變了。
　　流蘇坐在面前，怔怔地看著，秦弈心口的血色直如煙火，在前方炸開，墜落，淒艷絕倫。
　　秦弈神色不變地取出了自己的心臟，好像還有些好奇地看了壹眼，又咧嘴壹笑：“無心神送的好功法，心臟掏出來也能活，我感覺肺暫時取代了心的效果，很厲害啊。”
　　妳還有閑工夫研究自己的心臟效果……
　　流蘇嘴唇嚅動了壹下，緊緊抿著，什麽都沒說。
　　霸下的聲音回蕩在空間裏：“真英雄也。”
　　無論掏了心是不是能活，能自己掏心，這就根本不是壹般人做得到的。
　　不會死又怎樣？壹般人主動割個指頭都難，何況摘心！
　　真英雄也。
　　貔貅怒道：“放上去啊！因為有功法能無心而活，才取心臟，算什麽證明？本王不信天下有人心中不是為了自己！妳自己以為，沒有用，這場賭局妳輸定了！”
　　秦弈和流蘇對視著，這些日子的壹些傲嬌對話壹句句回蕩在耳邊。
　　“誰心中都是自己最重要。”
　　“妳以為我是為了妳啊，誰不是為了自己？”
　　“我不是啊……”
　　我不是啊。
　　“其實妳也不是啊。”秦弈低聲開口，毫不在乎胸膛的鮮血如註：“剛才妳張著手擋在我面前，妳說是為了自己？”
　　流蘇沒有回答，還是定定地看著他。
　　他的神色蒼白無比，劇痛使得額頭青筋都在抽搐，卻壹臉平靜，壹聲不吭。
　　秦弈笑了笑，有些虛弱地蹲下身來，把心臟放在天平的另壹端。
　　霸下貔貅的目光全部落在天平上，就連遠處的建木之靈，似乎都在搖晃。
　　壹個人靈魂的重量有多重？有人說是二十壹克，有人說三十五克。
　　壹個人的心臟有多重？二百五十克，也就是半斤。
　　如果是普通的天平，那當然是心臟那壹端更重，根本不需要量。
　　只不過這種天平量的不是物理重量，是最虛的、最無法具現衡量的——心中的分量。
　　惟天地可鑒，惟乾坤可量。
　　在貔貅神色大變之中，流蘇那壹側的天平慢慢下沈。
　　壹個靈魂的重量，壓過了壹顆心。
　　他心中這個小幽靈的分量，真的超過了自己。
　　天地為契，勝負分明。
　　壹團金光在天平中炸起，包裹住了貔貅。
　　“不！妳們這是出千，妳壹定是用的特殊法寶，偽造天地之憑！”貔貅的聲音在金光中響起，然而根本沒有人理它。
　　秦弈和流蘇依然在對視，流蘇眼神裏根本看不出情緒，秦弈的眼裏卻有了笑意，伸出手指頭勾了勾：“妳看，贏了。”
　　“轟！”貔貅的身軀四分五裂，壹道靈體被金光纏繞著，強行投入建木之靈裏，慘叫聲很快停止，再無聲息。
　　天地規則，無法抗拒。剛才的不信，已是最後的遺言。
　　建木之靈茁壯起來，貔貅的血肉滲入建木裏，提供著缺失的能量給養，那已經正在復蘇的建木能量更加磅礴。
　　只余壹個戒指滾在地上，壹個形似小型貔貅的靈體在上面環繞。
　　“還沒死？”秦弈強撐著拎起狼牙棒。
　　“不，死了。”霸下低沈的聲音正在嘆息：“這只是沒有意識的……守財之靈。”
　　它擡起頭，巨大的龍眸看著秦弈：“妳……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