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只影獨行

　　秦弈知道孟輕影是在走很險的棋。
　　壹旦羽浮子的所謂師叔不跟她合作，又或者是合作失敗，她就徹底暴露在玄陰宗大本營裏，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但是她又沒有其他途徑，不通過這樣行險就不可能刺殺處於對方重地的齊文，有他秦弈配合也不行。
　　除非放棄，坐看齊文痊愈，回自家宗門重新交手。
　　秦弈比較傾向於放棄，不該如此行險。對方優勢又怎麽了，穩紮穩打又不是沒有取勝的機會，他還能幫忙。
　　要是擔憂玄陰宗壹宗之力去幫齊文，以後更難對付，那大不了他萬道仙宮去幫孟輕影怎麽了？就算他說不動整個仙宮傾向，好歹也能請動棋癡師叔，也能調動戰堂下屬嘛。
　　誰還沒點後臺呢！
　　孟輕影不可能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卻還這麽堅持，想必有很難言的苦惱，人家的事不是他能自以為是做決斷的。
　　又或者……其實孟輕影只是並不相信他會這樣全力幫忙？
　　是了，她最後這句話很有這種味道，或許是想來想去也不覺得秦弈有這種全力幫她的可能。那她對於將來根本看不到勝算，還不如行險壹搏。
　　回顧孟輕影的很多行事，似乎都是在做壹些超出自身能力的搏命之舉。琴心就敢煉暉陽古屍，又拿壹國氣運為棋，與比她強大很多的淫僧謀皮。或許真的有很緊迫的氛圍，逼著她邁著九死壹生的大步前行。
　　孟輕影的天資未必高於明河，而資源還少了許多，修行卻能夠跟上明河的步伐，就是這樣拼出來的。在大家認識之前，也就是孟輕影鳳初琴心的過程，還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步步驚心。
　　此道自然是艱難很多，隨時可能隕落，有點像是“只求壹線生機”。
　　所以他是行於大道，而她是步入幽冥。
　　是信不過兩人的“合作”交情，也是她對兩人各自路途的真實看法。
　　秦弈想到這裏，終於勸道：“此番還是放棄吧。將來再做計較，我能幫妳。”
　　孟輕影平靜地看了他壹眼，慢慢道：“那便是把將來的壹切寄望於，妳怎麽想、妳怎麽做。很明顯，對於壹個在壹年前親口說出，如果明河要殺我，他還是會幫她殺我的人，我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
　　秦弈默然。
　　“我只能靠自己。”孟輕影重復著之前飛艇上評價道侶時說過的話語：“人在大多數時候，只能靠自己。”
　　羽浮子眼睛滴溜溜地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忽然咧嘴笑了：“妳們在我面前談論怎麽殺我宗的客人，真的不怕我告密？”
　　秦弈淡淡道：“除非妳不想要那些靈石了。告密弄死我們，靈石是到不了妳手裏的，獎勵妳壹顆指甲大的就不錯了。而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恐怕妳還很不好解釋。”
　　羽浮子笑道：“既然妳看得這麽透，那為什麽不加點碼，連這份交易壹起做？”
　　“哦？”秦弈看向他：“妳有什麽想法？”
　　“這件事呢，找我師叔談判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羽浮子道：“首先我們的意思是根本不想插足萬象森羅內事，而不是選壹邊站隊。其次就算師叔願意跟妳們合作，然而他不是宗主，也無法挑戰宗主。那麽即使助妳們成功殺了齊文離開，我師叔怎麽應對宗主責難？”
　　孟輕影點點頭：“不錯。我確實猶豫找妳師叔有沒有用，可他沒有用，莫非妳有？”
　　羽浮子嘿嘿笑道：“我可不是小嘍啰，也是壹方執事好不好，幫妳弄個身份，化妝成本宗弟子靠近齊文所在的密殿是很簡單的事情。接下來的事情我覺得就該妳自己處理了，不管找我還是找師叔，總不可能讓我們幫妳殺人？”
　　孟輕影奇道：“妳會這麽著力幫忙？”
　　羽浮子兩手攏在袖子裏，悠悠道：“多找壹個師叔，多壹個人分靈石，我自己能吃的獨食，又何必呢……”
　　孟輕影瞇著眼睛：“妳就不怕被宗門發現勾結外人？”
　　羽浮子神色有了些猙獰：“大道險中求，按部就班循規蹈矩，我何時能上去？”
　　明明有些醜陋猙獰的神色，孟輕影眼裏卻反倒有了些悵然與共鳴。
　　秦弈微微搖了搖頭。
　　羽浮子向孟輕影伸出手：“這個交易的靈石先給我。”
　　孟輕影尷尬地咧咧嘴，還沒來得及說話，秦弈已經頓了壹個碩大的極品水系靈石放在地上：“看妳此地有雪山景，此系靈石當對妳有用？”
　　羽浮子的眼睛瞬間亮得跟靈石壹樣閃啊閃。
　　孟輕影轉頭看向秦弈，秦弈無奈地笑笑：“別看我，這本就是妳的。實話說，如果以我個人的意見，還是不太贊成妳行險刺殺。”
　　孟輕影也笑笑，沒有和他爭辯，但意思很堅決。
　　秦弈也就沒再去爭議，孟輕影自有主見，既然合作就配合便是：“妳這樣子，化妝有用嗎？”
　　對於修仙者而言，什麽化妝術都沒意義，妳化妝成五大三粗的女漢子也很容易被壹眼看穿其實是個窈窕少女。當然修仙者本身自己也可以調整自己的容貌外形，可惜孟輕影的體型和這裏普遍性的差距太大了，這就需要專業的變化術才行。
　　孟輕影道：“幫我壹把，我知道妳會變化術，應該不止能給自己變？”
　　秦弈的造化金章確實不僅可以變己，還可以變人和變物。他忘了自己什麽時候在孟輕影面前顯露過這壹手了……
　　他嘆了口氣，伸手壹點孟輕影的眉心。
　　壹個千嬌百媚的小妖女，忽然就變成了壹個五大三粗的女漢子。
　　孟輕影看著鏡中自己女漢子的模樣，非常驚奇，因為以她自己的修行，都看不出自己的本體了……秦弈這個變化術的等級非常高啊！
　　“妳這術法很有意思。”孟輕影上上下下地看著鏡中自己，嘖嘖有聲：“這簡直是造化之奇。”
　　羽浮子在旁邊道：“確實，能把醜女變得這麽漂亮，真是神奇妖術。”
　　秦弈孟輕影齊刷刷瞪視著他，羽浮子梗著脖子：“怎麽，醜就是醜，不讓人說的嗎？”
　　孟輕影切齒，壹把奪過羽浮子手裏的令牌。
　　這是玄陰宗弟子令，既能散發玄陰宗特有的氣息來混淆視聽，還可以應對壹些查驗。
　　混亂之地的任何宗門都沒有非常嚴謹的制度，玄陰宗也壹樣。尤其當此時玄陰宗閉山狀態下，門中根本沒有外人，就更沒誰去嚴謹核查每個人的身份了，弄塊牌子也只是以備不時之需。
　　作為壹個偌大的宗門，有些邊緣化的弟子不是人人都認識，是很正常的事。此時的孟輕影完全可以大搖大擺走在玄陰宗大道上，誰都不會過問。
　　有壹個肯上心的內奸幫忙，很多事都會變得非常簡單。
　　唯壹要註意的就是自己的功法氣息遮蔽，這對於形影交融的孟輕影本來就是強項。
　　她現在還不夠強……真修到了以後，隨意身合暗影，這種潛伏根本不需要秦弈來幫忙變化，有影子的地方她都可以恣意來去。可惜那不是騰雲期可以達成的境界了……
　　走出洞府，天色已經黑了。孟輕影慢慢走在玄陰宗山門裏，偶爾見到有人來去，果然沒人在意她。
　　她慢慢走向齊文所在的位置，心中還在想著臨別時秦弈那欲言又止的擔憂眼神。
　　孟輕影嘆了口氣。
　　她確實不能放棄眼前這樣的機會，去等齊文恢復之後將來再戰。並不純粹是信不過秦弈……即使信得過，她也不能。
　　她可以與人合作，卻不能把自己未來的勝負寄托在別人的承諾。
　　壹旦誕生那種依賴，人就會變得軟弱，心不復堅，血不復厲。壹旦遭受背棄，就會怨天尤人。這樣的孟輕影，無需競爭者的狙擊，也再沒有資格問鼎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