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這就是仙

　　當夜翎帶著秦弈到了李青君身前，就看到壹個白衣老者突兀地出現在場中。
　　雖然看著容顏蒼老，但身形筆挺如劍，目光如電掃來，便是刺骨的淩厲，仿佛有劍尖抵在妳的心口，渾身汗毛都被炸起。
　　他目光看的是夜翎。
　　夜翎嚇得轉身就跑。
　　秦弈也滿頭大汗，該不會是想斬妖屠魔吧，那死定了啊。從他這麽久的武修經驗，絕對可以判斷眼前這位是最純粹的劍修，還是非常恐怖的那種劍修，恐怖到他根本看不出對方修行的程度！要知道囂王是凝丹巔峰的大妖，被秒了！
　　秒殺凝丹，這是什麽概念！
　　“前輩……”他硬著頭皮擋在老者面前，好歹轉移壹下他攻擊夜翎的心態。
　　“壹條洗了性子的螣蛇……”老者忽然道：“妳養的寵物？”
　　已經跑了好幾裏的夜翎：“……”
　　秦弈：“……”
　　感覺好像意外真相了的樣子……
　　老者卻沒再看夜翎，目光落在秦弈的笛子上：“妳有琴音畫意……是居雲岫的徒弟？”
　　秦弈抽抽臉頰：“師弟。不知前輩是？”
　　老者點點頭，似乎表示對萬道仙宮打了招呼。然後就不理了，並不回答秦弈的反問。
　　好像是既然已經搞明白眼前修行者身份，那就言盡，沒什麽需要說的。
　　他的目光終於落在李青君身上，眼神動了動，那壹直平淡得完全沒有表情的感覺終於有了點輕微的波動。
　　“妳姓李？”他問。
　　李青君有些茫然地點頭。
　　老者伸手壹招，李青君壹直藏在身上的玉佩竟然自行飛了出來，到了他手裏。
　　李青君壹驚：“前輩妳……”
　　老者道：“這是我給李青麟的玉佩。他死了麽？”
　　李青君抿了抿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道：“既是前輩之物……那便收回去吧。”
　　“哦？”老者饒有興致地再度打量了李青君壹眼：“妳可知此物有多珍奇？”
　　“那有何用？”李青君大聲道：“壹介死物，救不了南離，救不了哥哥，該發生的壹切還是發生了。不僅如此，此番南離遭劫，這妖王還窮追不舍，我懷疑反倒是這玉佩惹禍，留之何用！”
　　老者難得地露出壹抹笑容，聲音和藹了很多：“妳有劍骨。可願拜我為師？”
　　李青君楞了壹楞，壹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本心上，她還想光復南離……這是做得到的。
　　可是……還有必要麽，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這個枷鎖，與心上人分離，也背棄了自己從小尋仙問道出入青冥的夢，如今枷鎖解脫，還要自己戴回去麽？
　　但如果就此放棄，這壹年來自己到底在幹什麽！
　　李青君心中壹片迷茫。
　　到底是為了什麽，到底在做什麽……
　　李青君失了神，秦弈便替她問道：“不知前輩高姓大名，從何而來？”
　　老者搖了搖頭：“妳這娃娃修行多半在偷懶，既是修行者，竟不識我東海蓬萊之劍？”
　　“蓬萊劍閣！”秦弈差點就想替李青君直接答應。他知道蓬萊劍閣是絕對不遜色於萬道仙宮的大宗門，雙方還有過約戰的問詢來著，這是差不多級別的宗門才能誕生的交集。當然很可能萬道仙宮和蓬萊劍閣都比不上天樞神闕，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君有了仙緣。
　　就算沒有仙緣，秦弈都壹直在盤算把青君帶去修仙了，但他不知道李青君適不適合萬道仙宮的套路，更不知道李青君願不願拋開南離，不好直接替她做決定。而如今仙緣送到面前，人家還表示李青君有“劍骨”，這還不去豈不是傻！
　　見李青君還在出神，他忙提示了壹句：“青君，蓬萊劍閣是頂級劍門，很厲害。”
　　老者忽然道：“放不下南離？”
　　李青君看了他壹眼，不知道怎麽解釋，未必是放不下南離，而是放不下自己這麽久的努力，也放不下兄長用命換來的前景。那種壹切成了虛幻，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的感覺，能讓人瞬間迷茫。
　　老者便道：“連我都能放下，妳有什麽放不下？”
　　秦弈心中壹跳，李青君瞪大了眼睛。
　　“我姓李，草字斷玄。”
　　李青君豁然起立。
　　秦弈也有些無語，但倒也隱隱有過心裏準備，沒有李青君那麽震驚。
　　李斷玄，不是別人，正是南離開國先祖。
　　可他看李青君的神情，和看壹個陌生人並沒有區別，對她的欣賞來自於“劍骨”，似與血脈沒有半分關系。
　　“南離是我建立的國度。”李斷玄慢慢道：“妳是我不知多少代的後人，若我不需要南離的延續，妳又是在延續什麽，有妳什麽責任？”
　　李青君眼前壹黑，不但沒有見到了老祖宗的欣喜，反倒忽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暈眩感。
　　李斷玄續道：“莫非說是為了人民？他們在別人治下，與在妳治下有什麽區別？王朝如水，而民眾常在，又與妳何幹。”
　　李青君“噗”地噴出壹口淤血，此前壓著的疲憊與衰竭鋪天蓋地地湧了上來，她再也支撐不住，似乎沒有了支撐的骨。
　　秦弈飛速上前扶住她。李青君喘息著靠在秦弈懷裏，低不可聞地問著：“這就是仙嗎？”
　　秦弈抿了抿嘴，不好解釋。這確實是仙家的視角，超脫樊籠，如天地悠悠，無善無惡，不偏不倚。
　　然而身為壹個人，付出的情感與牽絆，並不是用這冰冷的意味就能揭得過去的。
　　可必須承認……雖然冰冷，理卻恒在。
　　勘破，斬斷，這就是仙。
　　他沒有回答李青君，只是問李斷玄：“前輩……既然賜予青麟兄驚龍佩，似也不是那麽無情？”
　　李青君眼神有了些光彩，略帶期冀地看著老祖宗。
　　李斷玄道：“二十年前，我心忽動，總覺得故國有緣法未盡。於是遊歷南離，見到了壹個叫李青麟的小娃娃。我覺得他天資很好，不適合修仙道，卻極為適合劍道，便想帶他去修行。”
　　說到這裏，他哂然壹笑：“壹個有趣的小娃娃，舉著壹根木棍對我說，世上沒有神仙，騙子滾！我覺得很有趣，非常有趣，他的祖宗為了修行拋棄了王位放下了國土，後人卻說世上沒有神仙，他的抱負是天下。”
　　秦弈李青君相顧無言。
　　“可我已經看出，南離最多只有二十年氣運了，他的壹腔誌向最終只是虛話。”李斷玄笑了笑：“我見龍氣之中隱有妖氛，似乎與妖有關，便贈了玉佩給他，便是南離國滅，他也能憑此玉佩保命。到時候我會再來，問問他跟不跟我修行。”
　　算得真準，這就是他出現於此的原因，不過早已人非了……
　　“他死了，不要緊。問妳也是壹樣，妳的資質似乎比妳兄長還高三分。”李斷玄再問李青君：“我的緣法未盡，原來是應在妳身上……如今南離已滅，妳怎麽想？”
　　秦弈忍不住道：“可滅國的起因卻恰恰是這塊玉佩，這是不是前輩妄涉因果所致？”
　　李斷玄卻並不在意：“玉佩不會是滅國的起因。這塊玉佩在南離二十年，為什麽不出事，就此時出事？此非我妄涉因果，而是南離氣數已盡。我知鯤鵬妖城正在壹統，這囂獸不提前出來，也是會在妖戰之中逃亡而出，囂國潰軍毀了南離——這是很容易推算的本來結果，囂獸屍身在此，因果線清晰明朗，只要略通占蔔之術就能追溯分明。至於它為什麽知道青君有驚龍佩導致此番變故，因果紊亂，倒是要問妳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