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入境契機

　　完全不知道薛道勇收到了來自於京城的密信，也不知道長孫無儔寫了密信傳遞到了關外的國公氏族，站在了李觀壹的視角，他只是越發地能夠感覺到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
　　東陸觀星學派，陰陽家上三席司命。
　　應國關外國公麾下的臣屬。
　　落子關外的薛家。
　　天下有變，群雄蟄伏，如同雨雲行於大澤之上，雷聲沈悶。
　　雖然不說什麽，但是李觀壹越發感覺到了力量的重要性，他越發渴望入境，渴望走到那個在各家各派都似乎極為特殊的層次之上，自從長孫無儔來到這裏，薛道勇就似是有心事，多沈思，靜坐。
　　李觀壹去秘境當中修行也越來越勤，每壹次他回來，都能輕易地被【司命】找到。
　　當！
　　筷子敲擊在桌子上，發出脆響。
　　【司命】坐在凳子上，就坐在李觀壹旁邊，巨大玄龜安靜趴在旁邊。
　　這裏是之前回春堂的老掌櫃帶著李觀壹吃過飯的酒館，司命也喜歡這樣的地方，他端著壹杯壹文錢的酒，慢悠悠品著，目光看向外面，道：“天上起雲氣了啊，看起來，祖小友快要來了……”
　　“大變局要來了。”
　　李觀壹記得，前幾日長孫無儔來的時候，這位【司命】老爺子又趕上來告訴自己，說是有壹位姓祖的先生要來，李觀壹問來做什麽，老者卻笑著指了指江州城的方向，道：“來攪這死水潭子啊。”
　　是玄龜的解釋，李觀壹大略明白了。
　　那位祖先生是數術大家，前去江州城，營救嶽帥。
　　【司命】端著壹杯烈酒，這酒是用壹種植物的根造出來的，只有辣喉嚨的烈氣，卻沒有醉人的香氣，是重體力活兒的漢子們喜歡的東西，求的就是這烈酒如刀刮喉嚨的痛快。
　　老者咽了口酒，砸了咂嘴，卻似比起皇宮大祭的祭酒還要有味道，搖頭晃腦，看著那邊的少年人，笑道：“妳在想著入境，而且想要最高層次的入境，兵家是百戰聖體，道門是先天道胎，佛家是轉世輪回。”
　　“儒家要尋那天命之人，墨家要講究仁義之心。”
　　“在我這壹脈看來，關鍵不只是戰鬥的，還要順應天時地利和人和。”
　　李觀壹道：“什麽是天時地利？”
　　【司命】嘿然壹笑，伸出手指指著外面的天空，雲氣很厚，道：“妳自己不是已經可以感覺到了嗎？翻看史書，每每亂世，都必有大才出世，就像是江河的浪濤翻卷壹樣，蛟龍才能順勢騰飛。”
　　“現在小小的關翼城，就是天下大勢的壹個匯聚點。”
　　“不算是最大的，卻也不算是小了啊。”
　　“陳國要在兩個月之後，舉行對祖先的大祭。”
　　“而這樣的祭祀，需要我這樣的【陰陽大宗】，也需要算經大師，其中祖小友是當代最強……這樣的人踏入江州的時候，是可以說動陳國皇帝改變某些決定的。”
　　“而祖小友的推演之術，足以破開那什麽囚禁嶽帥的陣法……”
　　“他們無論如何，希望阻攔他入京城的。”
　　“而且，恐怕已經暗殺過了。”
　　暗殺。
　　李觀壹道：“那位前輩，來到關翼城就安全了嗎？”
　　【司命】醉醺醺道：“是以要在這裏積蓄大勢，要在這裏，舉辦壹次讓天下矚目的名士盛會，而後讓祖小友走入天下人的目光當中，走到前臺來，那樣的話，他就會安全了，大勢堂皇，誰也不敢動他。”
　　“之前那些下手想要殺他的人，還必須保護他。”
　　老者道：“很奇怪吧？我也覺得奇怪。”
　　“那些京城的人們，其實很別扭的。”
　　“他們又要做各種事情，又不希望別人知道。”
　　“有些事情在暗處，壹文不值，哪怕是天下的名士，他們也可以毫不顧忌地下殺手；可若是某些事情在明處，那便是萬兩黃金都兜不住的大事情，便是當著面喝罵他們，他們也需要忍著。”
　　司命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做出了評價，道：“就像是撒尿壹樣，老頭子我隨便找個老樹來上壹泡，痛痛快快的，舒舒服服的，沒人能把我抓了去，可若是我在皇帝墳頭的老樹上來壹泡呢？”
　　“若是這事兒還給人瞅著了？”
　　“若是瞅著的那個人，剛剛好就是皇帝呢？”
　　“是不是都不壹樣了？”
　　“哪怕那個人並不在意這事兒，可因為個中原因，他還是會大怒，還是會在這大勢的影響下做出符合身份立場的事情，這就是勢，天下就是壹個大死水潭子，只要在裏面的，沒有不被影響的。”
　　司命看著外面的天空，難得鄭重了些，道：
　　“不過，這些都是老頭子的屁話，妳聽聽算了，喏，各家各派都來這裏，有大文會，文氣沖天，是大勢；而祖小友在外面，他如何堂堂正正走入這裏，就如同圍棋裏面的困龍出水局。”
　　李觀壹道：“為何不去外面接他？”
　　老人安靜了好壹會兒，眼睛裏面還是清明的，沒有醉意，輕聲道：
　　“若是能在外面把他接住了，也好；可是我們也不知道，這天下名士之中，有幾人可信，又有幾人，會是叛徒，武夫的骨頭未必硬實，文人的心底也未必清白。”
　　“那甲胄下面的是豺狼還是勇夫，那長衫下面的是豬狗還是風骨。”
　　“不知道啊，就算是老頭子也看不出來……”
　　“所以他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真正位置，只能他來尋我們，還是剛剛那句話，當壹群文人匯聚在壹起的時候，連軟骨頭都能品咂出三分風骨來呢。”
　　“而武夫有幫助祖小友的，也有攔截的。”
　　“這壹次，墨家，道家，儒家，江湖，朝廷，武夫，文武雙氣如同龍虎壹般，匯聚在了這關翼城，妳說，難道還不算是在大勢上風起雲湧嗎？若是能夠壹躍而過，自是可以成就上乘根基。”
　　司命拍了拍李觀壹的肩膀。
　　打了個酒嗝兒。
　　噴少年人壹身的酒氣。
　　兩眼醉醺醺的，剛剛的話就像是醉話。